“第一，这种技术对生产环境要求极为严苛，温度、湿度、空气中微粒子的数量、气流速度与分布、静电、压力一系列条件都需要达到标准值并且保持恒定。据我所知，仅这一条，别说生产企业，就是实验室能达到的都不多。第二，成本太高。即使满足了环境要求，一次投片成本近百万，也只能保持两次精度合格的结果，第三次以后，精度就会大幅下降，没有办法实现量产。可是我们需要的并不是一个只能存在于实验室的技术，所以大家经过商议还是放弃了这个方案。”
“不能进一步研究改良，把它转化成可以量产的技术吗？”部长继续发问。
“这不是一个新课题，几年前，国外几个著名的实验室都论证过。当然，我们实验室也论证过，而且形成了书面报告存档备查。以现有技术条件，还看不到实现量产的希望。”
部长看着齐继，齐继坦然的回望着他，一老一小如同高手过招一样对视着。部长秘书有点紧张，蒋彦鸿倒觉得这个情形颇为有趣，一脸的兴致。
“没有人告诉你‘坚易折，柔恒存’吗？女孩子个性太强容易吃亏，委婉柔和些比较占便宜吧？”部长的语气倒是没有不悦。
“谢谢您的忠告，我会认真体会。不过恕我直言，如果科研工作者在工作中都学会了圆滑世故，那么我会觉得这个民族是可悲的。”她神色平静，语气淡然。
部长对她的回答颇感意外，这位年轻貌美的女博士表现出来的矜持和自重，竟让他想到了“风骨”二字。
蒋彦鸿一脸兴味，情况越来越好玩了。
部长看向蒋彦鸿：“这就是你找了三年多的人，你现在怎么想？”
秘书都有点摸不准领导是不是生气了，反观这位齐博士倒是十分淡定。
蒋彦鸿笑得志得意满：“与有荣焉！”
部长又看向齐继：“说的好。当今社会会说话的‘聪明人’太多了，稀缺的反而是埋头苦干的‘笨蛋’。现在很多人都认为干的好不如说的好，甚至都有人出书专门教人怎么说话了，这是什么样的价值导向！从前我们的高考状元学理工，现在的状元偏爱金融。从前我们崇拜的是人民英雄、知识分子，现在电视上充斥着各种选秀、真人秀，看着明星名利双收，很多孩子都不愿意好好学习，一心想当网红当明星。我都想问这个社会怎么了？长此以往，我们的国家、我们的民族还有什么希望！靠说的漂亮能干出实事吗？靠网红明星，科技能进步吗？生产力能发展吗？国力能增强吗？我不仅仅期待你可以在科研领域取得更多更大的成绩，我更希望十年后，二十年后你依然能做到不圆滑不世故。你还这么年轻，还可以为国家的科研事业奋斗几十年，我希望你能用自己求真务实、清高自守的品质影响更多人！”
齐继听了部长的话颇为动容，站起身来对着他深深的鞠了一躬：“谢谢您！我一定牢记您的教诲！能得到您的认同，真的特别荣幸！”
“坐下说话，我也是有感而发，你们年轻人不嫌我唠叨就好！小齐同志多大了？”
“快29了。”
“那就是28喽!女孩子不都怕自己年纪大吗，你怎么非要多说1岁？”部长大人觉得有点好笑。
齐继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不是想显得自己成熟点吗？”
“有志不在年高，学问也不在！年轻是资本，你应该引以为荣，引以为傲！”部长停顿了一下，“我家里有个侄子和你同龄，都叛逆了二十多年了，他要是有你一半稳重懂事就好了。你这样的好学生叛逆期什么样？”
齐继不明白大领导怎么就把话题转到拉家常上去了，她求助的看看蒋彦鸿，对方笑着耸了耸肩表示爱莫能助。
她暗骂这个家伙不讲义气，只能硬着头皮应对：“我自己感觉好像没叛逆过。从小到大，一直被要求好好学习，想做到最好。一次次升学，发周围的人越来越强，要做到这一点需要付出的努力越来越多。不过在美国见识了来自世界各地的天才以后，我终于不再为难自己，跟自己和解了。这样算叛逆吗？”
“这当然不算叛逆，但是学霸在高三谈恋爱在家长眼里恐怕就是叛逆了！”蒋彦鸿突然插刀。
齐继紧张的瞪着他，心说这家伙不带这么坑人的！怎么能在大领导面前抖她的老底！她小心翼翼的看部长的表情。
他并没有表现出不快：“小齐同志是同龄人的榜样啊！不如把我那个不省心的侄子介绍给你认识，让他看看他的同龄人是如何奋斗进取的——都已经取得了令他望尘莫及的成就了，也能刺激他上进！”
她皱着眉看了蒋彦鸿好几眼，他这会儿又憋着笑不开口了。
她眨眨眼，犹豫再三还是一脸的惶恐的开了口：“谢谢您的抬爱！那个，虽然是自作多情，我还是想说一句——我有男朋友了！”
部长倒是笑了起来，真正笑出了声音：“呵呵呵，你这个小同志还真是实事求是！”
“说起来，她的男朋友您也认得——不是外人，”蒋彦鸿终于加入了谈话，“是彦泽。”
部长进门以后第一次露出了类似吃惊的表情，抬眼看着他，神色不明。
他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齐继，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父亲。”
齐继没有任何反应，其实是大脑瞬间一片空白，身体好像都不受自己控制了。
好一会儿，她才恢复了反应能力，一边在肚子里狂骂蒋彦鸿坑人，一边回想自己刚才都说了些什么，挤出一个自认为最最乖巧、最最谄媚的笑容：“您，您好，我——我是齐继。”
“不是应该叫伯父吗？”部长大人比她从容了许多。
“伯——伯父，您好！”声音都有点颤颤巍巍的，刚才趾高气昂的小公鸡俨然成了缩头缩脑的鹌鹑。
蒋伯父看她那副没出息的样子着实想笑：“怎么，蒋彦泽的伯父是老虎吗？”
她连连摆手：“当然不是！就是没有心理准备就见到家长，好像表现得还不太理想……蒋主任坑我！”她太过悲愤以至于把心里的怨恨说了出来！
“哈哈，没有表现不好，是很好！不过彦鸿搞偷袭——你倒是可以找他算账，我不反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