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这样看着,看你还能做出什么!”四当家内心传出一阵害怕,可依旧故作坚强地说。
只见莫庭荷伸手,用袖子掀起一道水帘,水帘又化成一道狂浪,再然后,狂浪停留在半空,成了一堵水墙。
快艇前路被阻隔,都停了下来,目瞪口呆地望着莫庭荷。
“若你们还不下去救人,这道水墙便会砸在你们身上。”
“不,你不敢,你也在船上,我们被砸死了,你未必能活。”
“哦?要试试吗?”莫庭荷又缩了下手肘,水墙也跟着倾斜半分。
“别别别!快把秦公子请上来!”哪里用得着四当家吩咐,另几个熟悉水性的河盗都扎猛子进到永续河中,没过一会儿,秦生就被他们抬着送回船上。
“把包袱还给他。”莫庭荷甩甩头。
“这是自然。”四当家讪笑着说道:“这个,神鸟仙人,你之前不是会风术么,几年未见,法术又精进不少啊?”
“不用你多话。”莫庭荷又坐回到原来的位置上,那堵水墙也轰然垮塌,溅出不少水花落在几艘小快艇上,快艇也随着水波不停摇摆。
众人面面相觑,再也不敢小瞧莫庭荷,便又驾船继续往上京城去了。
半道中秦生也醒了,他心里知道四当家与那群河盗所做之事,但身体虚弱,也无力报仇,便紧紧抱着包袱,再也不敢合眼。
眼看马上就要到上京城,四当家将船舵扔给秦生,然后便跳上另一艘快艇,与莫庭荷说道:“神鸟大人,我便送你到此,后会无期。”
言罢,几人就紧乘着快艇快速消失在周遭的芦苇荡中。
“哼!”秦生冷笑,“算他们跑得快,不然,我定要抽他们的筋扒他们的皮。”
莫庭荷斜眼看他说:“如果我是你,便查查包袱里有没有少什么。”
秦生此时才恍然大悟,连忙拉开包袱,竟看到里面包着一块大石头,而红锦盒果然不翼而飞。
秦生愤怒地将石头扔进水里,吼道:“若不抓这几个水贼,我誓不为人!”接着,秦生又问莫庭荷:“你怎么知道他们拿了我的盒子?你明明知道,为何不提醒我?”
“我们打得过他们吗?”莫庭荷从船上抽出长篙,撑着快艇往上京城方向而去:“如此这番,约摸天黑以前便能到上京城。”心里想的却是,如果没有秦生这个拖累,她早用幻水镜到了。
“那就快些吧,等回了上京,那些混账东西一个都跑不过!”秦生焦躁地舔了舔嘴唇。
莫庭荷没应他,自顾自地撑船向前。
“你此番对我有恩,我绝不是忘恩负义之人,等上岸后,我便给你写份举荐信,你拿着去太书院找申一通,我保你进太书院。”
莫庭荷对此事却没什么太过计较,她淡淡地说:“不用了。”
“难道你还想考春试?考春试可是要举荐信的,你没有举荐信,连考试资格都没有。”
“我自有我的法子。”莫庭荷本来也就不是为了春试而去,自然不介意秦生的热情。
两人驾着快艇就快到上京城港口的时候,远远看见大船从后面缓缓开过来。
秦生跳上岸,指着大船说:“好啊,来得正好,就怕没碰上他们,如今倒好,全来了。”
莫庭荷小心翼翼地跨上码头,与摩拳擦掌准备复仇的秦生说道:“我还有事,便先走了。”
“小兄弟,你姓甚名谁?回头我去太书院寻你。”秦生拦着莫庭荷问道。
“我姓莫,秦公子,我们有缘再见。”莫庭荷转头便走,秦生跟了几步,却发现莫庭荷竟然凭空消失了:“奇怪,怎么走那么快?”秦生嘟囔道。
莫庭荷从太书院后面的矮墙穿过去,没想到那么多年,太书院的这堵矮墙居然还没整修,想来是从没想过会有人偷偷进出吧。
莫庭荷沿着大树滑下的时候,正瞥见有两个穿着太书院校服的儒生从外面进来,她连忙躲在树后,就听那两个儒生说道:“申院长也太贪心了,怎么什么好事都紧着苏耀钰?”
“若是这个机会给你,你可愿意?”
“那还是算了,虽说略略族美女成群,不过我还是呆在端朝更好些。外租蛮夷,未必是好去处。”
“此次苏耀钰要去略略族,是圣上和静王的意思,这两位可难得能意见统一。”
“你说静王与圣上究竟是怎么了?之前听说静王都杀到圣上宫门口了,开始我想吧,这两个兄弟闹得那么僵,圣上就算不砍静王的头,至少以后也不会重用了,谁曾想,居然两人就跟没事人一样,依旧在朝堂上谈笑风生,听说皇后生辰,还请了静王过去,听说就跟一家人似的。”
“圣上与静王本来就是兄弟,他们自然是一家人,你怎么说话的。”
“行行行,我废话太多,就当我喝酒喝多了吧。”
两人渐行渐远,莫庭荷陡然听到苏耀钰的名字,想起两人已是许久未见,心中泛起涟漪,于是便沿着熟悉的道路来到知章的房前。
苏耀钰的房里依然亮着烛光,莫庭荷本想敲门进去见见他,可想到两人终究是有缘无分,也就不用凭空增添孽缘,便坐在回廊下面,依着月光,托腮看苏耀钰窗内透出的烛火,仿佛这样便能与苏耀钰相见一般。
莫庭荷想着陪一炷香便走,却耐不住腰酸背痛,捶着腰沿着回廊走了两步,轻声说道:“我坐船来的,实在太累,便先走了。”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回头,苏耀钰白衣长衫,正站在月下看她。
“你,你不在房里?”莫庭荷莫名觉得羞涩。
“嗯,我刚从申院长处回来,马上就要春试,筹备的东西很多。”
“刚?多久?”
苏耀钰又笑了:“我来的时候,就见你想敲门又没敲,然后傻傻坐在那边。”
“那你岂不是一开始就来了。”莫庭荷有些生气,“既然来了,怎么不叫我。”
“我想你也不想见我,不然何必不敲门,所以便没打扰你。”
“你这话有意思,既然如此,又为什么故意轻笑惹我注意?”
“不扰你与不扰我心,不同。”
莫庭荷垂下眼眸,缓缓走到苏耀钰跟前,低声问他:“刚才,我听说,你要去略略族?”
“阿诺娅公主十岁生辰,我替端朝送份厚礼。”
“阿诺娅公主?”
“略略族最小的嫡公主,不过也是最得宠的,再过几年,太子也要娶亲,略略族与罗却族几年前结为姻亲之好,两族之力不逊于哲敢族,且罗却族地势接连其他小族,若是罗却族归顺端朝,等于十八外族有十六族归于我们,所以此番贺寿,极为重要。”
“朝堂上的事我也不是很懂,不过,不是说静王与外族关系极好吗?”
“这也就是为什么圣上要让太子娶阿诺娅公主的原因,静王那边则是在拉拢哲敢族,哲敢族的小王爷也未娶亲,盯着阿诺娅公主呢。”
“看来圣上与静王还是不合。”
“庭荷,朝堂上的事,又怎么是只言片语能说清的呢?”
“我在来的路上,与上京城秦家的一位公子同行,他说,王钦差是静王特意派下来查柳知府的,还说,柳知府背后之人与静王相争,苏公子,我很是担心,这朝堂上的势力盘根交错,稍有不慎,就怕行差踏错啊。”
“无论怎么说,现在大端还是骁家天下,便是外姓之人,也未必翻得了天。”
“苏公子,你可是知道什么?”
苏耀钰笑笑,拉着莫庭荷的手:“你若是想知道,去我房里,我慢慢跟你说,隔墙有耳,就是不知你愿意不愿意。”
莫庭荷抽出手:“我此次过来,是因为平安府出了大事,我急来与临逸修士借小神鸟,并没有一夜的时间可以耗费。”莫庭荷说罢,又将平安府蛊毒之事与苏耀钰说了。
“林夫人所中之毒是否与之前有所不同。”
“那自然是不同的,而且林夫人所中之毒我是见过的。还记得煞山之上的三当家吗?他死时,全身脓疮溃烂,毒虫自体内奔涌而出,后来是小神鸟过来将这些毒虫尽数吃尽,原本我还奇怪为何小神鸟能吃毒虫这类污浊之物,后来才知道,原来这蛊虫毒是自幻水镜而出的浊气而化成,正是小神鸟吃的,也难怪当初神鸟被煞山上诸人所擒,只是他们不知神鸟如何治毒罢了。”
“听你这么说,我倒也想起来了,难道说之前千绝村丢失的那枚蛊毒也是煞山匪贼所盗?”
“想来便是如此,煞山匪贼盗取千绝蛊,却不会用,最终遭千绝蛊反噬,丢了性命。”莫庭荷附和道,“现如今,我心中想的也是一样,当今世上,能救林夫人性命的,恐怕也只有小神鸟了。”
“那你可想过,如何救林夫人?”苏耀钰皱眉道,“蛊毒在林夫人体内,小神鸟又是吃浊气的,它会不会连着林夫人一起吃?到时候,恐怕林夫人连命都搭上了。”
“我也不知,所以想问问临逸修士。”莫庭荷一脸挫败,“我阅遍天下书,居然还有那么多我不知道的事,也不知我读那么多学问有什么用。”
“书,终归不是白读的,只是现在时候未到罢了。”苏耀钰摸摸莫庭荷的头顶,“今年春试你也来不及了,明年可来我们太书院读书?”
“我县试已过,本来也就不用来太书院的。”
“究竟是你过的县试还是莫伯舒过的县试?”
见苏耀钰一脸心知肚明的表情,莫庭荷叹气说:“对,我用我哥的名字并未过县试,反倒是我哥用莫庭的名字过了县试。你不是主考吗?这事难道你不是最清楚的?”
“我是主考却不阅你们的卷子,而且平安府惯来如此,乡试县试第一的卷子,均不录用,柳知府会招为自己的幕僚,留为己用。”
“所以,你的意思是,乡试时候,林栖止没有通过也是因为他答得太好?”
“的确如此,申院长都觉得他答得好。”
“那苏公子觉得呢?
“文不对题,但词藻都是极好的,功力深厚。”
“难道你们都没看出他的文章是抄的吗?”莫庭荷皱眉,“我还以为是你们看出他的文章是抄的,才没让他通过呢。”
“呵,原来是抄的。”
“苏公子似乎并不吃惊?”
“庭荷,我又何必吃惊,本来就是与我无关。”
“这样说来,我县试未过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而不是答得太差?”
“那是自然,估计柳知府很快便会招揽莫伯舒,然后…”苏耀钰突然想起前世莫伯舒遭遇,赶紧停嘴。
“苏公子?”莫庭荷比苏耀钰想象中更加敏感,但她最终还是没有拆穿,只是再次叹气说:“无论如何,该经历的,终归是要经历的。”
“庭荷,或许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也或许,会有更好的结果。”
“苏公子,凡事只要发生,都是最好的结果。”
苏耀钰背手仰头看着天上的月光,眼波流转,心中似是决定:“庭荷,我带你去找临逸修士。”
两人在白色的月光踏平的路上缓缓行走,隔得有点开,前后不停有儒生走过,见到苏耀钰便俯身作揖,也有博士路过,指着莫庭荷问了两句,苏耀钰只说:“是家乡来的同伴,我带她看看太书院。”
博士闻言也不会觉得奇怪,于是便也走了。
两人来到西北角,这边已经被全部封死,莫庭荷看着高高的围墙发愁,腰上突然多了一双大手,接着身体凌空跃起,再向下看的时候,已经站在墙上了。
苏耀钰在莫庭荷身后低低地笑:“庭荷,这边可看到太书院全局,你觉得这边可好?”
“苏公子,有些太高,风也大。”莫庭荷靠在苏耀钰的怀中,脚上站不稳,身体也是摇摇晃晃的。
“若是觉得风大,我带你下去。”
“等等,再站一会儿。”莫庭荷环顾着脚下的太书院,有一搭没一搭地说:“太书院也不是太大,怎的你来了又没再回来呢。”
“你在等我?庭荷,我来太书院做知章并不是多久的事。”
“……”
“我若是成婚,是可将妻子带来上京城的。”
“苏公子,我们下去吧。”莫庭荷心底下沉,侧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