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庭荷将当日麓山遇到秦生,后被秦生误认为是柳可意,秦生还去向柳知府以翡翠袖箭提亲一事与苏耀钰说了,说完见苏耀钰面上毫无波澜,疑惑地问道:“苏公子,难道你都知道吗?”
“秦生给柳知府的翡翠袖箭被柳知府扔进了柳府的池塘,你想不想知道,柳可意是如何得到这样东西的?”
“难道是……”
“我只是在柳可意来上京城之前,让她知道了这件事,剩下的,柳可意自己便会去做。”
“所以,柳小姐来上京城这件事,你也是知道的?”
“我的确知道,但我不知道她是冒充你的身份来的。”
“苏公子,你也知道吧,我的家人都被虞相……”
“是柳知府,他已经派人盯紧了你家,不过他们在虞相手里比在薛太后手里要好些,毕竟申一通在虞相那边还算说得上话,柳知府作为知府,毕竟是平安府的百姓,也不可能把事情做得那么明目张胆。”
“苏公子,是不是我不提这件事,你也不愿意跟我说。”莫庭荷没忍住,还是问道,“我不懂,你为什么就不愿意与我说呢?是不是所有的事情,我不问,你就不愿意说?我对你从未有过隐瞒,为什么你明明知道我担心什么,还偏偏什么都不告诉我?”
“我就是因为知道你会担心,所以才先没告诉你。庭荷,现在朝局动荡,很多事也是我无能为力,你只需知道无论我做什么决定,都是为了你好。”
“你每次都那么说,可我为何从未觉得。”莫庭荷又想起莫伯舒的事,再问道,“苏公子,我再问你一件事,你不能瞒我。”
“你说。”
“我哥,现下怎么样了。”
苏耀钰低头定定地看着莫庭荷,眼神中如有苍淼浩海荡过,拂云入卷都敌不过他眼神中的浓稠情绪。
“苏公子,你不愿告诉我。”
“我只是在想,上一次你这么问我的时候,我是怎么回答的。”
“所以,在苏公子上一世,我们也因为这件事有过争执?苏公子,即便重新来一次,你其实也没有任何改变,不是吗?”
苏耀钰捏住莫庭荷的手腕,嘴里有着千言万语,却一时都不知道该从何处说起。
两人僵视间,又有一人跃了上来,原来是屠沙净。
屠沙净埋怨道:“你们这动静未免也太大了,所幸下面没什么武功高强的人,不然你们二人早就被发现,然后被明家的弓箭手射成筛子了。”
“你怎么上来了?”莫庭荷低头往下看,原来乌泱泱的一群人都没了踪影。
“秦思淼把人都带回去了,我趁乱逃跑,就过来寻你们了。”屠沙净无所谓地说。
“秦思淼如何处置柳可意?”
“这我就不知道了,柳可意已经承认她姓柳,且与秦家二公子有婚约,你们大概都没看到明牧的脸色有多难看吧。”
“她为了求一时活命,编出这样的谎话来,无论秦家放不放过她,明家都不可能放过她了。”
“就是就是,她刚出卖了明牧,明家那些府兵就都醒了过来,若不是秦家人拦着,明国公的那些府兵恐怕就要把柳可意剁成肉泥了。”
“你没杀他们?”
“只是打到一时闭气罢了,我怎么会杀人。”屠沙净嘿嘿一笑,“不过这事一出,上京城可就热闹了哦。”
“上京城如何又与我何干呢,苏公子,石公子,今天这事,就这样吧,我们回去了。”
屠沙净看看苏耀钰,皱了皱眉头,两人把莫庭荷送回内阁,屠沙净才开口说道:“苏兄,你做的事都是为了莫姑娘,我怎么觉得她一点都不记你的恩情呢?”
“她向来是看不到的,其实很久以前我就知道了,无论我做了什么,都不是她想要的,她眼中有她的父母,她的兄长,她的朋友,却独独不会顾念到我,也不会姑娘到我为她做了多少事情。”苏耀钰落寞地说,“这么久以来,我真的很累。”
“苏兄,你为她做了那么多,她知道吗?”屠沙净咽了咽口水,“不是我说,苏兄,你为了莫姑娘,以玉铸身,遭受炽火焚烤,而所有的一切只是为了保她平安,但她什么都不知道,你值得吗?”
“没什么值得不值得的,你去趟平安府,趁现在柳可意之事乱了柳知府的阵脚,把莫家人救出来,送去我安排的地方。”
“莫家人我是说不通了,之前在柳知府把他们抓起来之前,我可不止去过一次,但他们依然守着要在平安府等莫家女儿归家为由,死活不肯走,苏兄,你倒教教我,我怎么把他们带走?”
“如今已经这样了,打也好,绑也好,都要把莫家人带出平安府。”
屠沙净拿出自己的人皮面具,细心贴合好后,向苏耀钰拱手后便往平安府疾行而去。
苏耀钰叹了口气转身也要走,身后传来清漓漓的声音:“苏公子。”
苏耀钰的心口酸楚地一抽,连忙转身,身后却一个人都没有,苏耀钰只当自己幻听,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期待些什么,他为莫庭荷做的那些都是他自愿,他希望莫庭荷知道,又不希望她知道,仔细想想,两人的怪圈似乎又回到了过去,上一世,也是他为莫庭荷做了许多,可偏偏还被莫庭荷误会,他以为他的隐忍与坚持可以得到最好的结果,可是最后还是他,把一切都搞砸了。
如今想想,苏耀钰会觉得前一世的自己太过矫情,早日跟莫庭荷把话说开,两人或许并不会走到那一步,可是这一世他所经历的事比前一世要更加复杂与诡谲,苏耀钰不能确认莫庭荷知道所有后,还能原谅他,他知道莫庭荷其人,虽然柔弱,却原则性极强,她或许可以为了感情稍加妥协,可有些事,她真的能理解自己的苦衷吗?
不过今世的努力也是为了换回上一世的好结果,裴斐说过,若是今世的莫庭荷不会死,莫庭荷的前一世也一样不会死。
苏耀钰摇头叹气,翻身纵马离去。
莫庭荷这才从阴影中站了出来,她刚才听见了石草草与苏耀钰的话,她很想问,可刚叫出口,又意识到她与苏耀钰已经再无可能,又何必招惹他,徒增两人烦恼呢,于是便又躲了起来。
……
第二日一早,朴敏早朝回来,进饭堂时候,就看见来听风与莫庭荷在吃早食,哼了一声:“你们倒是清闲。”
“朴阁长,怎么了?”来听风扔了筷子就去扶朴敏坐下。
朴敏捶着桌子说:“内阁发生那么大的事,你们都不知道?”
“嗯?什么事啊?”
“明牧呢?”
“明副阁一向不来饭堂,也不与我们一起吃早食……难道是早朝发生什么事了?”来听风点点唇说,“不会啊,早朝的文书都是我们内阁整理的,若是有什么加紧的事,我们也知道啊。”
“那是因为,被参的不是内阁。”朴敏点了下来听风的脑袋。
“假的吧,谁要参我们内阁啊,那不是跟虞相过不去吗?”
“参的人可不少,昨夜,明牧可是捅了大篓子了。”
“朴阁长,你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我真的听不太懂呢。”
“他把人家兵部苏掌印的未婚妻给带走了,还带出了上京城,要藏起来!”
莫庭荷正在喝粥,听闻这句,一口粥水喷出来,呛了半天。
来听风挠头:“原来是这件事啊,明副阁胆子可真大。”
“看你的样子,你知道。”
“我与莫大人都知道啊。春日宴的时候,明副阁就与那位莫姑娘眉来眼去的,后来莫姑娘被苏掌印带回兵部,怎么又被明副阁给带走了呢?兵部的守备如此差吗?连明副阁这样的都能进去带个人出来?”
“别扯这些有的没的,我就问你,你知道这些事为什么不跟我说?”
来听风一下停住嘴巴,他似乎也在努力回忆:“我好像回来就要与你说的,怎么后面没说,我真不记得了。”
“我看你就是昏头了,今天皇上问我,我一句话都答不出来,我眼皮子底下的人,居然得罪了兵部,你们还真当我们内阁是个了不起的地方,没人敢动?要知道,多少人都盯着我这个位置,我走得是步步惊心,你倒好,居然这么重要的事都不告诉我,你到底是哪头的?”
“朴阁长,这边都是自己人,我也打开天窗说亮话了,这件事,说到底,是明牧惹出来的,你不是一直也想把明牧换掉吗?不如趁这个机会,撤了明牧。”
“撤了明牧?那明牧的事谁干?”
“莫大人啊,朴阁长,莫大人可是我们自己人,现成的。”
“莫庭才来多久,怎么可能让她这么快就做副阁长,你也真想得出。”
“朴阁长,只是让莫大人先做明副阁的事,等时机成熟,不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吗?”来听风眯着眼睛看莫庭荷。
莫庭荷过来行礼道:“属下办事自当尽心竭力,只是这个位置,还是要留个明副阁的,待他回来……”
“明牧不会回来的。”朴敏摆手,“已经下大牢了,即便明国公倾力搭救,也不可能回我们内阁了。”
“该,这下明国公和苏耀钰算是结下梁子了,又将明牧清出内阁,也算一箭双雕。”来听风兴奋了不少。
“和苏掌印没关系。”朴敏冷笑一声,是秦家参的。
“秦家?秦家为什么掺和进来?而且苏耀钰不管吗?那可是他未婚妻。”
“这里面细枝末节太多了,现在盯在莫姑娘身份上,皇上已经派人加急前往平安府,去彻查此事了。”
“还要彻查?查什么?”
朴敏白了他一眼:“不该你管的你别管。”接着朴敏又与莫庭荷说道,“莫庭,我是平安府人,我派你去平安府盯着,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务必回来告诉我。”朴敏顿了下,又说道,“这是虞相的命令。”
“朴阁长,虞相为什么偏偏让莫庭去平安府啊,就他那模样,他能查到什么?”
“不管能不能查到,都要去查,你知道皇上这次是派谁去的吗?”
“不知道,是谁啊?”
“王从勇将军。”
“王将军,不是一直在边境驻守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王将军的哥哥前几年在平安府被水贼夺命,王将军一直请命为兄伸冤,后来发生了静王之事,王将军便挂印回上京,刚到上京便与王家人一起下了大牢,只是不知为什么,这次去平安府的调查,皇上第一个便想到这位王将军,他早就被没入贱籍,如今也算是戴罪立功吧。”
来听风咬着嘴唇说:“这就奇怪了,皇上为什么要用这位贱籍的王将军?难道是偿他一个查案的心思?王钦差都死了那么多年了,难道还有疑点?”
“平安府的柳知府是虞相的人,所以虞相让莫庭过去,看清皇上的意图到底是什么。莫庭,你知道了吗?”
莫庭荷点头应是,然后便回到自己的房间收拾行李,入夜时分,有人敲她的房门,莫庭荷打开门,平公公正盖着黑色的斗篷站在门口。
莫庭荷连忙让平公公进屋,平公公刚一落座便用力敲了桌子:“莫生,你好大的胆子!”
莫庭荷连忙下跪:“不知平公公突然教训莫庭是为了什么?”
“哼,为了什么?你不是答应太后,为太后取来被秦家骗走的黑虎符吗?我且问你,已经那么久了,怎么一点进展都没有?”
“禀告平公公,事情已经快有进展了。虞相派我去平安府。或许有机会与秦家结好,那对我们的计划也能更进一步。”
“你能这么想才是最好的,没错,你要去平安府,但是你去平安府,除了找机会拿回黑虎符,还有一桩事是你必须去做的。”
“什么?”
“找到虞勉伪造牒册的证据,我们要借此机会,一举扳倒虞相,若是成功,内阁阁长便是你莫庭的,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