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上一世的故事 苏耀钰向7
苏耀钰想过无数他和莫庭荷分开的可能,却独独没想到一点,那就是莫庭荷并不爱他。苏耀钰扪心自问,两人自成婚以来,鲜少恩爱,他为防父母的苛责,在明里也都是待她冷冷淡淡,即便他心里爱得紧,可莫庭荷知道吗?她不知道啊。
让心思纤细的莫庭荷爱上这样的自己,苏耀钰一点信心都没有。
不知怎的,苏耀钰进了莫庭荷的房间,她并不在屋中。
桌上放着她读的诗集,苏耀钰随手拿来翻看。莫庭荷爱在诗集上涂涂画画,很多诗词边都标着她的想法,苏耀钰看着可爱,一页页翻下去。
莫庭荷用朱砂笔划了句诗,那墨色看着并不新鲜,应该是很久前的标记。
那是元稹的半句诗“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苏耀钰看莫庭荷的批注,她只写了两个字“昏姻”。
苏耀钰只觉天地间一片晦暗,聪明如斯的莫庭荷,早就觉得这场婚姻是一场错缘吗?
他抖着手又翻了一页。
在夹页处又看到一排小字,藏得深,不细看看不到。
“巫山尚在,君在而不在?”
苏耀钰觉的此刻就算将他凌迟处死他也不会有丝毫疼痛,他全身的感官已经麻痹。
苏耀钰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莫庭荷的房间。
他很想恨她,却恨不起来,细想想,莫庭荷更应该恨自己,如果不是他执意要娶莫庭荷,只怕她现在已跟她的心上人琴瑟和鸣,举案齐眉。
苏耀钰踏进书房,坐在案前直到天黑。窗户大开,冷风灌进来他也没觉得多寒。
书房门又被推开,似有人进来,屋内没点灯,苏耀钰看不清。来人还带进一股幽香,苏耀钰闻着有些头疼。
悄静中传来衣料摩擦的声音,还有男女亲吻的水声,大概是些不体统的丫鬟家丁以为书房无人进来偷欢。
苏耀钰无心听男女之事,从窗户跳出书房,一时无处可去,就又来到莫庭荷房间。
莫庭荷正坐在屋里,桌上整齐摆了几道小菜,酒壶在小炉上温着。
莫庭荷看他进来,让他上首坐了,自己坐下首。
苏耀钰刚才吹了半天冷风,这屋里又热得厉害,一冷一热头晕得很,看莫庭荷也有些模糊。
莫庭荷为他斟酒,似乎还说了什么。
苏耀钰只当莫庭荷要离开自己,他从未有过的惊慌失措,理智不复存在。
他说了什么已经记不清了,待他恢复神志的时候,莫庭荷已被他剥光衣服压在楠木桌上一下又一下地侵犯。
因为春情,莫庭荷全身的皮肤都泛起粉红色,苏耀钰动作轻柔起来。
许是刚才两人动静太大,苏耀钰听见仆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偏在此时,莫庭荷叫了出来。
“不知廉耻!”苏耀钰压住她的头。
莫庭荷反拉住他的手腕狠狠咬了一口。
苏耀钰心中凉透,他抓着莫庭荷的腰急抽几下,释放自己后便抽身离开,再不看莫庭荷一眼。
强要了莫庭荷一晚后,苏耀钰怕再面对妻子,日日躲天香楼醉得如烂泥一般,刘周二人早已各自赴职去了,也没人劝他,倒是与周公子交好的花姐看着不忍,多方照顾,这半个月来,也未出大事。
这日,苏耀钰依旧在天香楼喝酒,门栓响动,一人翩然进来,带进一股似曾相识的幽香。
苏耀钰脑中顿时一片空白,他只当是喝酒的缘故,可以前喝酒也从不至于连来人长相都看不清。
怀里似乎坐了个女人,双臂环着他,嘴唇也被一对软肉裹住。
苏耀钰托着来人的腰,那人抓着他的手往自己肚兜中送。
苏耀钰眼前似乎出现莫庭荷的影子,他反客为主,把那人压到身下。
“苏公子,奴家快想死了!”身下的人呜出一声娇媚。
苏耀钰以齿挑开她的肚兜,在她身上轻狂肆虐。
“苏公子,你快要了奴家吧,要了奴家,为奴家赎了身可好?”身下的女人激动得两腿夹紧了他。
“你倒是会想!用这种下三滥的方法?”一声冷语,接着有个什么东西在火盆中噼啪两声,幽香立止。
“妈妈,咱们天香楼是开门做生意的,这种自己送上门的怎么也要罚一罚吧。”苏耀钰神志逐渐清明,这声音分明是周公子的红颜知己。
“当然要罚,不然那些不知道的还当我天香楼是黑店,靠迷药强客人。”天香楼的老鸨跟在花姐后面。
一杯冷冽的茶水灌入口中,苏耀钰这才看清身下女人的长相,酒醒大半,一脸嫌弃地把她扔在地上。
两个黑衣打手把那女人拖走,龟公带苏耀钰进里间整理衣物,等苏耀钰出来,老鸨等人已经不在,花姐一人坐在厅中饮茶。
“只是些让人失心智的迷香罢了,苏公子回去找大夫服两剂解毒汤药就好。”
苏耀钰面色铁青。
“听闻苏家少夫人又有喜了,奴家东西不干净,就不封什么贺礼,送两句祝福话表个心意,苏公子莫要瞧不上。”
苏耀钰踏步回家。花姐笑吟吟地看他背影。
莫庭荷睡得早,苏耀钰进屋的时候她已经熟睡,苏耀钰把她的小手放进自己手心。
“夫君……”莫庭荷说着梦话,又落下泪来。
苏耀钰从她枕边抽出条青色帕子,帕子上绣了对合颈交缠的鸳鸯,翻过帕子,居然是双面异绣,俨然是个苏字。
苏耀钰心绪激动,莫庭荷或许在婚前是有心仪男子,可她也是谨遵妇道的女子,既然嫁与他,便愿意安心做他妻子,她对他,并非无情。
思及此,苏耀钰庆幸他并未荒芜太久,他依旧是要考取功名,带莫庭荷远离家中,苦尽甘来,恩爱一世。
苏耀钰将帕子放在莫庭荷手中便离去了。
莫庭荷做了个很长的梦,梦见矮墙下护她的高大男人来家中提亲,梦见家人围坐一起吃饭,梦见他为那男子诞下婴孩,丈夫搂着她喜极而泣……
睁眼醒来,火盆已灭,四周冰冰冷冷,手上却拿着那方青色的帕子。
莫庭荷冷笑一声,拿过剪子把帕子铰个粉碎。
苏耀钰高中的喜报比他的归来还快,苏夫人接到信息的当夜就进了柳府。
苏耀钰远不知高中后会忙成这样,四处饮宴,他连家都来不及踏进去,更别提见莫庭荷了。贴身跟着他的小厮说少夫人又获麟儿,母子均安,苏耀钰也稍稍放下心来。
连着两胎得男,莫庭荷在苏家的地位总算稳了下来,苏耀钰不担心父母再会对她如何。
柳知府派人给苏家发了个帖子,苏耀钰不敢忤逆,拿了帖子进柳府与柳知府府中养的幕僚同席而谈,即便心中思念得紧,却总得不出空来。
在柳府,苏耀钰数次见过柳可意,幕僚中也在传柳小姐心仪苏耀钰,苏耀钰只是笑笑,并未当真。
这日,苏耀钰正要歇下,一个丫鬟来递帖子,说柳知府传见,苏耀钰跟着她过去了,那丫鬟带着七拐八绕,等苏耀钰反应过来,眼前已被雾气缭绕。
苏耀钰想问那丫鬟是不是带错了路,靴下踏上一团软软的物事,低头一看,竟是女子贴身衣物。
苏耀钰转身就要走,山后几个家丁已经过来把他围住,苏耀钰不能在柳府中惹事,想着清者自清,便跟了那群家丁到了柳府大厅。
柳知府与柳夫人早坐那里,苏老爷和苏夫人也站在一旁,苏耀钰站了一会,看两个丫鬟扶着哭哭啼啼的柳可意坐进后面软帘遮挡的小间中,其中一个丫鬟虽然换了衣服,但苏耀钰还是一眼认出正是引自己去温泉池旁的那个丫鬟。
柳苏两家相谈甚欢,苏耀钰未发一言,自己与柳家小姐的亲事居然就这样定下了。
柳知府说虽然亲事已经定下,可苏耀钰犯了错事还是要罚,家丁又圈着苏耀钰在柴房关了几日。
这几日里,柳小姐天天来看他,还给他带了不少吃食,苏耀钰宁可饿着,也不碰柳可意送来的东西。
苏耀钰从柴房出来后,不顾柳家人阻拦,便要回家。
数十个家丁来拦他,哪里拦得住,一个个都被苏耀钰打将出去。
回到苏府,门庭悬着素白的绢带,苏耀钰心中大慌,匆忙跑进去,才知莫庭荷前几日恶疾亡故,隔夜就被苏家人匆匆葬了,留给苏耀钰的就一个黑漆漆的牌位而已。
苏耀钰心痛得呕出血来,抱着莫庭荷的牌位晕死过去。
告假回家为苏耀钰道贺的刘周二人听闻此事忙赶来看他,却看到苏耀钰病卧床上,不久于人世的模样。
苏夫人急得团团转,直骂莫庭荷冤魂不散,要来缠她儿子。
刘公子请了个高人来渡化,那高人来看了半天,摇摇头说:“苏少夫人不在这里。”
听了这话,苏耀钰又呕了两口血,拉着周公子说道:“她不原谅我,死都不愿留在我身边。”
“苏公子不必着急,苏少夫人许是去转世了。”高人劝解道,“人有轮回,再过十六年,如有缘的话,少夫人便还能回你身边。”
苏耀钰如醍醐灌顶,接过周公子递来的药汁一口喝下。
苏耀钰身体好转,苏夫人也把苏柳两家婚事张罗开来。苏老爷身体却渐渐不好起来。
苏耀钰一直在父亲身边伺候,其余大小事都交由母亲去办。
苏老爷换了几个大夫,吃了好几副药都不见好,苏耀钰悄悄去询问原因。那几个大夫都支支吾吾不敢说,只有一个尚有医德的大夫私底下跟苏耀钰说道:“苏老爷病不难治,就是中毒了,喝些解毒方剂就可,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老爷不愿承认自己中毒,我们开的解毒剂他都不喝,只喝那些方士开的草灰水,苏公子,你说怎么会好?”
“父亲怎么会中毒?中的是何毒?”
大夫从药屉里取了几片暗色小花,拢在帕子里递给苏耀钰:“迷毒,花楼里用来催情用的。”
苏耀钰闻到一股幽香,想起在天香楼他就被人下过这种毒。
“这毒见效显然,会让人神智不清甚至出现幻觉,可灌些凉水也能解了,只是常闻的话,毒素积在身体里,就会和苏老爷这般。”
“你的意思是,我父亲自己在给自己下毒?”苏耀钰惊讶。
大夫不再说话。
苏耀钰回到家中,果然在父亲的床垫下翻到一个香囊,里面的香味已经减淡,却还能隐隐嗅到幽香传来。
苏耀钰跪求父亲,苏老爷最后同意服药解毒,却始终不告诉儿子香囊的来历。
苏耀钰趁晚上父亲睡着,绘了香囊的图样让小厮去问,小厮来回说:“有丫鬟看见,这香囊小翠姨娘戴过。”
“小翠呢?”苏耀钰才想起已经很久没见这个丫鬟了。
“听说是做了什么错事,被夫人赶出府了。”
“做错什么了?”
“在小的看来,无论做没做错,柳小姐要进门,夫人都不会留小翠姨娘的。”
“这话怎么说?”
“少爷不知吗?柳小姐不愿共夫……”小厮意识到什么,剩下的话不敢多说。
苏夫人也是个不愿共夫的,苏耀钰没多想,只是思索为什么小翠的东西让父亲如此执守。
当初把小翠收进房里,是为了让莫家妈妈进府照顾莫庭荷,苏耀钰给了小翠一堆银两却没碰她,并允诺她过几年会放她出府回家。
这样一个普通的丫头和父亲牵上关系是苏耀钰想不通的。
苏耀钰辗转找到小翠家人,想从小翠口中知道前因后果,可小翠家人却说小翠并未回家。
苏耀钰坐在院子里饮酒,一个淘气包来抱他腿,苏耀钰看白嫩娃娃酷似方庭荷的眉眼,眼圈发红。
乳母背着小儿拿了个帕子给大儿擦手,苏耀钰看到绣帕上的荷花,跟乳母把绣帕要了来,乳母说这是少夫人留给孩子的唯一一件物事。
苏耀钰抚着荷花齐整的边角,觉察到乳母话中蹊跷:“庭荷是恶疾而亡,怎么能预先可知,更枉论给孩子留下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