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融在哪儿?自然是在后厨。虽然从始至终都是冷淡着一张脸,可是陆小鱼一抬头就能看到他,那张冷脸,让她立刻安了心。
六点钟,准时开宴。
穿着旗袍的美女服务员蝴蝶翩飞似的穿梭餐桌间,上好菜再轻声细语地报下菜名,绝对的高级服务,不愧是高档大酒店,就是真的国宴大概也就是这样。
可这样的服务,要是让陆小鱼看到,八成会摇头,“不像,一点都不像……”
那一场开国宴,可没有这样漂亮的服务生,甚至上菜的好多人都是业余的,后勤的、后厨的小工,都临时充当了服务生,那天的服务,其实并不算是周到,但——再也没有那样的盛宴。
和平常宴会一样的上菜顺序,先上来的是四道凉菜。
要说精致,没有多精致,虽是国宴,却很家常。
头一道,拍黄瓜,看着也就比自家做的颜色更绿些,看着更水灵些,也没什么稀奇的。
桌上食客,也多是见过世面的,吃过的美食多不胜数,自然不会把一道看起来不起眼的拍黄瓜放在眼里,就像刚才那位食客说的,吃黄瓜家里去吃好不好?
巩利也不例外,一伸筷子,先夹的是块鸡肉,这菜刚才报的菜名是“油淋鸡”,不过巩利吃这个,是因为刚才在屏幕上看到了,这道菜应该是陆小鱼做的,虽然好像就是浇了勺油似的,但只要出自陆小鱼的手,一勺油也应该不会难吃。
一块鸡肉入口,先觉得脆生生的,咦,是过了油炸过的啊!脆皮咬破,才是嫩嫩的白肉,饱满的汤汁,咸香可口。
除了鸡本身的味道,还有浓郁的葱油香。
嗯,这个,该就是刚才陆小鱼淋那一勺油带来了吧?
看这薄薄一层油,浸着酱红色的鸡块,白白绿绿的葱花被油淋过后有点微焦,却更显出葱的香味。
要说这道“油淋鸡”,还真不是准扬菜,而是一道粤菜。
是在白切鸡的基础上再加工的,白切鸡用酱油调料调好味道,入油锅炸出脆皮,切盘后撒上葱花,最后才滚油淋下,葱香四溢。
这道“油淋鸡”又脆又嫩,得名就是因这最后用油淋的一道工序。
中餐里,油淋也是一大烹饪手法,像油淋千丝(干豆腐丝)就是最著名的一道家常菜。
咽下嘴里的鸡肉,巩利又品了品味儿,招呼王小亮,“这个好吃,吃这个鸡!真是不错,觉得又活过来了……”
这头巩利夸“油淋鸡”,那头有食客夸“水晶肴肉”,“这个真好吃,又凉又爽的!劲道,有弹性,比果冻什么的Q弹多了。别说啊,我之前还真没吃过这道菜。嗯,这里头还有点筋似的,呦,这是不是猪蹄子肉啊?”
同一桌上,有吃得好的,就有吃得不爽的,“这怎么就这么大盘菜上来了?也太不讲究了吧!昨天的可都是分餐的——现在高档点的餐厅可不都是分餐吗?”
巩利撇了下嘴,看后面的服务员过来答话,就没说话。
可没想到这女的看着挺斯文的,就是不讲理,人家服务员都说了当年开国宴就不是分餐制的,今天这宴会是重现国宴,所以也没有分餐,可她就偏偏不听,硬是要分餐,这不是为难人嘛!
“我说美女,你这样就不对了!”
“我怎么不对了?我花钱吃饭就是要吃得舒服……”
“唉,这桌上又不是你一个人花钱了!大家都花钱了。我这个人呢!最不喜欢吃饭的时候有人惹事,你要是再这样,我可就……”一撸胳膊,巩利瞪大了眼,还真有点凶巴巴的意思。
王小亮照旧照红脸,“这不是有公筷嘛!美女,你也尝尝,这菜真的好吃,开国宴,错过怪可惜的。”
女食客撇撇嘴,不和巩利吵了,却到底还是小声嘀咕:“这样的我是不会给高分的。”
巩利一掀眉毛,还想再说道说道,却让王小亮扯了下,想想也不值得,像这样的人到底少,不是谁都会这样的,只是想想,他到底还是小声道:“我肯定是给满分的。”
不为别的,就只是为陆小鱼,他就肯定打满分。
正说话间,下一道菜又上来了,不过却是一道汤,看着倒不清淡,乳白色的汤,上面飘着一朵白色的牡丹花,细看了,那牡丹花却是一簇银耳,荡在汤汁中,还真有点牡丹的意思,几分嫩叶摆在银耳周围,大概就是叶子了。
不过这道什么“乳香燕菜汤”,巩利还真没吃过,不知道什么是“燕菜”,咦咦咦,这银耳下面是什么?
绿绿的一团,有点像是一团海藻,但——不是,这不是海藻,这是个什么……
评委席那桌,特级厨师林宽也在解释什么是“燕菜”,用筷子拨开那一团“海藻”,细细的丝,看起来……
“对,这就是萝卜丝!这‘燕菜’就是把萝卜切细丝,再用绿豆面拌均,煮熟后再上锅蒸熟,就是说的‘燕菜’。尝尝,尝尝再说……”
这个时候,巩利也夹起一筷子,放进嘴里,“嗯,有点糯,还有点弹,这个味道——绿豆味挺浓,还有萝卜味——我怎么觉得这和凉粉有那么点像的口感呢?不过,除了Q劲儿像之外,还又不一样的感觉——反正吧,我也说不好,但是挺好吃的——来碗汤,来碗汤……”
有服务员贴心地帮每一位客人盛好汤,笑着退开。
刚才还在生气的女客人板着脸尝了口汤,一直拧着的眉头渐渐舒开,又连着喝了两口,才忍不住道:“这个汤很好喝啊!乳香味很浓,但又没有完全压下其他食材的味道,有种清淡的香……美女,这个汤是哪位师傅烧的?也就这汤还有点档次。”
服务员上前,完全不像刚被训过的样子,仍是满脸笑容地道:“这道汤是陆小鱼师傅做的……客人可以看一下,每道菜,菜托下会放一张卡片,上面会记录师傅的名字。”
还真是,每道菜除了盛菜的碗盘外,下面还有一个合宜的托盘,托盘边就有卡片。
巩利抿抿嘴角,好似自己吵架吵赢了似的,有点得意的感觉,“我都说小鱼的手艺一流了!”
那意思是:你不说不好吗?不是还要给低分吗?现在你好意思吗?
小人得志!
女食客冷眼扫他一眼,根本不理会他,只是目光不免投向大屏幕,更多关注起那个唯一的女厨师。
汤上过,就是热菜,头一道热菜就是道大菜——红烧鱼翅。
一般来讲,热菜头道必是大荤,也就是整个宴席上最好、最贵的一道菜,这道菜一亮,场子就压住了,都知道主家是真心待客了。
虽然看卡片,知道这道“红烧鱼翅”不是陆小鱼做的,可光看那艳红的汤汁,巩利就忍不住了。
一口鱼翅入口,他忍不住“赤溜”了声,“嗯,这个味道好……”
惹得对面的女食客瞪人,“吃鱼翅像吃面条似的,像个乡下佬。”
“鱼翅怎么了?我看有些时候鱼翅还不抵面条呢!”巩利哼哼两声,嘴却是没停。
鱼翅这东西,本身是没什么味道的,口感上,也是真的和粉丝有那么点像,好吃不好吃,全凭调味。
这一道“红烧鱼翅”,就是齐一华做的,鲁菜里本身就有很多海鲜菜,对于他来说,这种菜肴是拿手菜,虽然在细节上略有改动,但做出来的成品还是很不错,难怪巩利一口接一口“赤溜”个不停了。
接下来也都是大菜,红烧鲤鱼、红烧大虾,连着几道都是烧菜。
巩利还开玩笑,“红好啊!开国宴,就讲究个意头,你看这红红火火的多好!咦,这个是什么?红扒秋鸭!呀,这上面有小鱼的名字,可得尝尝。”
一道“红扒秋鸭”,浓油赤酱,香气扑鼻。
入口一抿,鸭肉就自骨上脱下,酥烂软嫩到极至。
巩利还没从这口香软中回过神来,那个女食客已经道:“这道‘红扒秋鸭’是用砂锅焖出来的,时间到了,火候到了,也全入了味儿,不佝那种高压锅压出来的,烂是烂了,味儿却不是那个味儿。”
巩利一听,如遇知己,“美女看来也是个老饕啊!小鱼做吃的,那从来是不打马虎眼的,我在她店里吃过多长时间了,就没踩过雷。”
“是吗?看来是家老店啊!能留住一位几年老客,不容易。”
“哈、哈哈……”巩利傻笑,不好说风味小店算上歇业时间也才开了没到半年。
“我姓许,许言——开了一间小酒楼。”到底是大度,女食客递上名片,一笑泯恩仇。
巩利也忙介绍自己,接过名片,看到名片上“至味轩”三个字还没太大反应。
王小亮却是差点噎到,“原来许老板是‘至味轩’的老板,你家可真是太难定位了。”
许言一笑,带出些许傲气,“哪里,都是托熟客的福。”
巩利碰碰王小亮,直撇嘴,那意思这女的够能吹的。
王小亮眼角直抽,真替这没见识的脸红,转头小声道:“‘至味轩’在国内私房菜馆里排得上数的,定位都排到一两个月后了,之前我去京城,愣是没定到位。”
巩利不以为然,“再好吃能有小鱼做的好吃?我就觉得小鱼做的天下第一。”
王小亮嘴角一抽,想反驳,可不知怎么的,就又闭嘴了,倒有点认了巩利的意思。
许言看在眼里,还真是有点失笑了:看来这都是那位小陆师傅的真爱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