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话,按照指令完成规定动作,就能得到吃的东西。
训狗就是这么训的。
但狗能够完成的指令非常有限,胡铭却可以做到更加复杂的事情。一块巧克力真值!
人饿到这个份上,人和狗能有多大的区别呢。胡铭要是有一条尾巴,这会儿肯定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如果倩倩只是为了让胡铭失面子,那么她肯定是做到了。胡铭一个大男人,为了一时的义气,也可以选择宁死不从的。但他转念想想,倩倩要做的事情,亦不是什么直接侮辱性质的。所谓的训狗,也不过是他的意会而已。
只是让他不说话。胡铭有时候话多了确实招人烦,这一点他自己也知道。难道只是不说话,这一点都不能做到吗?而且在这种地方,倩倩能让他去做的事情,能有多少呢。
所以左想想右想想,横竖都是不亏的事情。何必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呢,于是胡铭便满口答应着。见还有回旋的余地,不必留隔夜粮,于是一口就把巧克力囫囵吞了。也不管它有籽儿没籽儿,有核没核,什么样的滋味,里面是否掺杂了坚果之类的碎物。
“这是压缩干粮,一天的量,你怎么一口就吃掉啦!”倩倩看胡铭确实是饿极了。
“人在饿极了的时候,哪有空细细去品。再说只是巧克力而已,又不是没吃过,知道滋味,也不图它新鲜。你要是还有的话,我还能吃得下!”巧克力无非是两种吃饭,有时候喜欢放在嘴里慢慢融化,胡铭就偏喜欢大口大口脆生生的嚼来。都只是习惯问题,各有其味。
“你还像吃饱不成啊?以后除了每日分配给你的口粮,多出来的,都得靠你自己去挣。我每日分配也剩下不多,还得看我有没有结余。”倩倩说。
胡铭吃了巧克力,总算是恢复些力气。人在饿的时候,一点点东西,真是立竿见影啊。于是他能与倩倩正常对话了。倒也奇怪,倩倩不让他在人前说话,背地里却很喜欢跟他聊天。两个人多是讽刺挖苦,听来却比一味的奉承之言舒服多了。
胡铭说:“就你跟文森的关系,别说顺他几块巧克力。你就算是把他的屋子搬空了,他也是会装作视而不见的。”
“你又知道了?满口胡柴!我顺的时候小心翼翼,生怕被他发现了。你只请吃现成的,怎么还要说风凉话呢。”倩倩怪他不知好歹,也怪自己不知趣。明知道胡铭这家伙说话噎人,怎么还要赶着来跟他说话呢。
也许倩倩突然发现了,在这个营地里,能跟她稍微说上话的人,就只剩下个胡铭了。虽然彼此都瞧得各处不顺,但毕竟在异乡异地找了个同根同源的人。
胡铭也发现了,这倩倩虽然是从小在西方长大,但言语和行为上却没有过分西化,没有那股高人一等的劲头。与她说话,就好像站在西厢巷口桥头吵架拌嘴一样,有一种微妙的接地气之感,十分有意思。
倩倩也觉得胡铭这人讨厌,但比起那些外国佬的嘴脸,反而顺眼多了。这世界就怕谁拿谁来对比,比个优劣的倒好说了,身份地位往这里一放,总能看出来个七七八八。可要是比谁更顺眼一些,那就十分主观了,不由别人,懂也不懂。
“我错了。”胡铭现在是讨饭吃的人,当然得主动承认错误,“我是说错话了,只是他们都喜欢拿你跟文森的关系逗乐,我不过也是随了个大流罢了。”
“但你其实并不看好我们之间这种关系对么?”倩倩问他。
“敢情这种东西,只有自己心里清楚,外人哪有资格多嘴多舌的。但见你们俩貌不合神也离,勉强屈就,只会害了彼此。”胡铭虽然是由衷之言,但也实属多管闲事,于是马上闭嘴。不说他们了,现在这俩人,他是一个也得罪不起呀。
“可以可以,来了之后,敢说这样话的,你还是第一个呢。”倩倩不过是赏了他些酒水饭食,能听一句真心话,也足够了。
“以后有什么事情,但凭吩咐。就如你所说的,我不白吃你的东西,拿行动来换。”胡铭说。
“你不是在众人面前夸口说,你一个人在森林里,过得很好嘛。怎么如今落到一个要向人乞食的地步了。”倩倩说。
“这话实在难听,乞食只是一伸手,我却是要拿劳动来换的。再说了,你们现在绑住的手脚,我纵使真有生存的本领,也施展不开呀。”胡铭说。
“那我现在如果稍稍疏忽一阵子,你会乘机逃跑么?”倩倩问他。
叫一个女孩子看管,总有不方便的地方。如果真让胡铭走掉了,其实有许多理由可以瞒得过。只不过倩倩这话里有陷阱,胡铭不会真傻到说自己想逃跑。那不是请着别人对他看管更严么。现在还没有限制他的手脚,如果说出来,怕是真的要被绑在椅子上了。
有前车之鉴,倩倩之前设局蒙了胡铭一道。胡铭一路故弄玄虚的,让倩倩也吃不准胡铭到底是什么人。所以这次她说放,也许是真放。其目的就在于探知胡铭的虚实。
胡铭如果走脱了,他能去哪里,还不是与他的那伙人会合么。倩倩心里肯定是这样想的。
“不逃了不逃了,这里有吃有喝的多好。说一个人在森林里生活得很好,那是蒙那些人的。他们也不想想,真要是过得好,至于差点病死在河边么。这森林里多瘴气疫病,我虽然能弄来些吃的,但对这些实在无计可施。所以在这片岛屿的大环境里,最重要的其实是医药物资,那是不可自行获取的资源。”胡铭说。
这道理其实大家都懂。文森的武力威慑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他掌握这这些物资。先将两支团队的资源归拢了,吃的东西合在一块,文森出了大头。看似是免费提供,但其实他把朱复明自带的医药全都严格控制起来了。
而文森随行的营养师,其实就是军医。这些医药物资全都由他来管理,分配必须经过文森的同意才行。
因为这个事情,朱复明背地里还跟文森吵了一架。他说自己的团队里有许多伤员,需要这些药物来维持的。
文森说这些药,不是拿来维持,是用来救急的。你顾前顾后的,所以才把自己弄得进退两难。这些事情你如果不好插手的话,就让我来处理。但我绝不会再让你把宝贵的药品浪费在其他地方。
于是这几天,就经常有重伤员死在队伍里。他们多是朱复明雇佣兵队伍里的成员,以前朱复明是不得不带着他们。这一次,就连那些雇佣兵都没有太多言语。
因为大家都知道,以这些人伤重的程度,即使在文明社会,也是要从头躺倒尾的。往后三个月的行程,他们尽不了一点力,还要消耗许多的物资。
文森也没有直接弄死他们,而是断了救治,让他们自生自灭。
这虽然残酷,但也十分现实。
有轻伤员能挺过来的,都赶紧积极些做事,生怕自己被打上“无用”二字。受了伤如果没人管,根本就不需要旁人下手,在这地方就只能是等死了。
文森的做法再不仁慈,惠及的人却更多,强如雇佣兵也只能闭口不言。因为他们第一时间就被缴了械,虽然武器还在手,但是弹药是统一分配的。匣子里现有的子弹,就算拼一个鱼死网破,也伤不了文森团队的筋骨。
“别看文森对你笑模笑样的,但他真要狠起来,你我都吃不消。所以你让我做的事情,最好不要是让我加害他,或者有意与他挑衅什么的,我不想惹这个麻烦。”胡铭对倩倩说。
“那你觉得你还能有什么大用呢?”倩倩问他。
“是没什么大用,但带着想活的人,走出一条生路,或许还是可以的。文森让大家看到了丛林寻宝的残酷性,却都还只是皮毛而已。到了森林腹地,他们就该晓得什么才是真正的残酷了。”胡铭对倩倩说现在已经离进林子的路不远了,你该早做准备。
“什么准备?”倩倩装作不懂,故意问胡铭。
“你让我说得明白,无非就是想把我也拉进来。不过我实话说,我本来就是一个不由己的人,你跟着我,是没有半点好处的。”胡铭说。
“我现在还能问问,你究竟是什么人吗?”倩倩问他。
“我说我是胡铭,一个普普通通的心理医生。你们都不信,说我是宝藏的看守人。因为我和弟弟长得很像,以前没有接触过,不知道会有这样的苦恼。当然,苦恼可能也伴随着幸运。如果你们不是把我当做了胡真,大概也不会救我吧。”胡铭顶了他弟弟的身份,同时也接受着本来属于弟弟的待遇。
这让胡铭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方面,如果没有他弟弟的话,他可能都不至于来到这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