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前。
那时嵇河在福建境内游历。一日他行至福州城外时,听见树林之中有人打斗的声音,便进去查看。
他进了那林中行得不久,便见到两个老和尚在动手。这两个人都是六七十岁的样子,其中一个和尚瘦高,比一般人都要高出一个头去,活像一根竹竿,这人就是后来苏逢在云海山庄外破庙中见到的那个苦智和尚;而另一个和尚却是矮胖矮胖,身高还不到那苦智的胸口,白花花胡子长到了脚踝,手上却执一根沉甸甸、同苦智差不多高的金龙禅杖,这人便是那福建南少林的大悲禅师了。
两边都是和尚,嵇河哪里插得进手?当下便只得隐在一旁。
听着听着他便知悉了原委。
原来那苦智是大悲禅师的徒弟,知他师父得了《弱水经》,苦智心生贪念想要占为己有,于是便在他师父的食物里下了毒。大悲禅师中毒之后强撑着同苦智周旋,两人便是如此打了起来。
嵇河听明白原委之后,就上前去相助大悲禅师,可是无奈最后还是被那欺师灭祖的苦智逃走。而等嵇河打完再回过头来,却见大悲禅师因为中毒之后又动了真气,导致毒药渗进脏腑,无力回天奄奄一息。
他在临死之前将怀中的《弱水经》交给了嵇河,并嘱咐他将其亲手交给当今嵩山少林的般若堂首座、他的师侄——苦澄大师。
至于大悲禅师是怎么拿到的《弱水经》,却不得而知。
是以自此嵇河便背着这本秘籍,踏上了去少林寺的路程。
听完嵇河的话,苏逢心里便将事情串了起来。
嵇河是昆仑派的正经传人,武功高强,那苦智自知没有打败嵇河的能耐,便联合了各大邪派一路上不停地围攻嵇河。这《弱水经》是武林至宝,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也难怪江湖上一点风声也没有。
“今日当真多谢了,”说完之后,嵇河朝众人抱拳,“多谢各位。”
他自身怀《弱水经》以来,一路都是被人追杀度过,今夜本来也难逃一战,却幸运进了这客栈,方可避过此难。
“倘若各位日后有用得上我嵇河的地方,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他又补了一句。
“现在就有。”苏逢突然开口。
“阿逢你说。”嵇河郑重道。
“火都快灭了,你去添点柴火来。”苏逢指唤道。
嵇河一笑,知道苏逢这是玩笑,当下也不言语,便乐呵呵地又去后厨抱柴火去了。
众人又是玩笑了不多时,夜便深了。
飞虎镖局和盘龙教退避之后,风雨声渐小。
他们几人都是第二天要赶路,是故不多时便都决定要休息了。
扈允涟和邵铜鹰二人上了二楼,寻了一些干净的被褥下来,众人便在大堂和衣而卧。
火焰熊熊,寝被柔软,他们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许是白日里赶路多了,苏逢这夜睡得很熟,也没有做梦。
几个时辰后。
“轰”地一声巨响凭空落地。
苏逢重重摔到地上,顿时惊醒。
醒来的瞬间,她便被浓厚的灰尘呛得无法说话。周围灰蒙蒙地一片,尘土飞扬,什么都看不清,只听见耳边此起彼伏的咳嗽声,甚至还有吃痛的低吟。
透过浓烈的灰尘,能看见隐隐的火光。
客栈的屋顶此时已经没有了,瓦片梁柱砸在地上,露出了漆黑的夜空。大雨已经停了,雨夜后的树林中湿气很重。
苏逢用衣袖捂住口鼻,一边呛着灰一边拨开自己身上堆积的瓦砾。
“阿...咳咳,阿涟。”她试图出声,没人回答她。在这浓厚的灰尘之中,喘气都很难,更何况说话了。
她右手在客栈残骸中寻找。
她摸到了柔软的被褥,摸到了潮湿的地面,摸到了倒下的桌椅,摸到了滚烫的灰烬,甚至摸到了温热的、粘稠的......那是血。
苏逢焦急起来。她循着人声挪动,右手四处寻找。
终于,她碰到了一个人。
她抓住那人的手。
那人的手颤抖了一下,似乎吓了一跳。毕竟在黑暗中有人突然握住了自己的手,任谁也会突然吓一跳。
苏逢努力睁眼,想要分辨自己手边的是谁。
她刚想开口,正是此时,又是“轰”地一声巨响炸开。
苏逢猛地捂住耳朵,接着身体便感觉往下一落,突然坠入深空。
苏逢一慌,当下只来得及将手边那人抓的更紧。
片刻之后,他们摔到地面,苏逢的身体砸在尖锐的瓦砾上,体内的真气此时遇到危险,下意识地运转起来,倒是没有受伤。
落定之后,黑暗中瞬间又传来有些细微的“哐”一声,苏逢此时虽然仍什么也看不见,但是身体本能觉出了危险。
她眉头一皱,身体紧绷,耳力集中起来。
她长于暗器,自小便修炼在黑暗中听声辨位的的功夫,此时虽然仍是什么都看不见,但她已经从一开始的慌乱之中反应过来。
“咔”地一下,有重物带着千钧之力突然坠落下来,直冲着苏逢的方向。
苏逢下意识地正要躲开,她却感觉自己握着那双手却没有一丝真气流动。
这人双手极其冰凉,在这关键时刻却没有运起内力保护自己,那么他是晕倒了还是没察觉到危险?
苏逢皱眉,当下来不及细想,便翻身一扑,浑身内力充盈,用自己的身体护住那人。
“哐!”一个带着棱角的重物重重砸在苏逢背上。
“噗!”苏逢喷出一口鲜血。尽管她做了准备,但仍然扛不住重物落下的势头,当下便受了伤。在那重物砸下之时,苏逢也没想到这东西居然力道如此大,她不禁伏在了她手抓着的那人身上,所幸是身下那人应该未被砸中受伤。
她能感觉到,落下的应该是客栈大堂上的柜台。这客栈地面是突然被人炸出了一个巨坑,所有的东西都落入了这巨坑之中。
“嘶。”苏逢起身时,不禁低吟了一声。她的肋骨可能断了一根,背上的皮肤也被柜台上的尖利处划破,此时鲜血正缓缓渗出。
“咳咳。”身下那人突然抓住她的手臂咳嗽起来,显然是说不出话来,却意识到了苏逢为救他而受伤。
苏逢挣扎着起来,耳朵眼睛也逐渐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