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天落日斜晖,御神江上水潺潺,岐山深处云邈邈,一轮残阳撒下道道金光,层山尽染,水波粼粼,已是黄昏时。
山腰处的羽兮祠庙,一男二女围坐一起。
那由老妪变成的少女,羽兮似乎很久没有讲话了,像个话痨叽叽喳喳的跟旁边的少年少女说着什么。
仲隐从始至终都在默默的听着,而那小狐狸似乎过于吃惊于那丑陋老妪化作秀美少女的变化,总是悄悄打量着眼前的少女。
“羽兮,天帝是个什么模样?”
仲隐好像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
“年纪轻轻,剑眉朗目,英武不凡的一个男子。”
羽兮仔细想了想回答道。脸色平静看不出喜怒,声音也不再像破鼓烂锣,婉转动听,如细水,如春风。
看来不是那赤练峰上的小童子,仲隐默默的想着。
如果不是他,那他又是谁呢?仲隐想着那童子比天还大的口气。
也许不过是个顽皮的山精野魅罢了,少年摇了摇头不愿意再去多想。
“羽兮娘娘,你一直都被关在这羽兮祠庙里吗?”开口的是小狐狸言言。
“恩…自我下界以来就被困在这庙里,百年千年。”
那少女样子的羽兮不知怎么看着不像先前的那老妪,说起这些痛苦的过去,眼中没有滔天的仇恨,只有平静。
言言想着先前羽兮娘娘说的日日夜夜,每时每刻,神魂都要受万箭穿心般的煎熬,不由觉得十分可怕,对那高高在上的天帝也就生出了些许厌恶情绪。
然后她又开始佩服起羽兮娘娘了,自己就连在这大岐山中都闷的发慌,如果换成是自己也许早就死了千遍万遍了。但是她不知道,天帝把羽兮拘在这里,说不定就是存着让她好好体会一下生不如死的心思。
仲隐低着头,看着那把刻有血神二字的魔刀。
“这把魔刀似乎自天地之初时便有了,没人知道是何来历,但是刀身蕴含的凶祟邪煞之气实在可怕。”
羽兮看着那把魔刀缓缓说道,眼中的惧意丝毫不减。
“我要把它带走,”少年平静的说道。
言言和羽兮眼睛瞪的滚圆,好像仲隐说了一个惊人的玩笑。
少年抬起头,眼神坚定。
两个“少女”看着那张俊俏的少年,少年的眼眸漆黑如墨又亮如星辰。
“对了,仲隐,你是怎么把刀拔下来的?难道那血焰的传闻都是假的?”
这时小狐狸才想到了重点,迫不及待的向仲隐问道。羽兮也是颇感疑惑,这少年可不是拔下那么简单,看他刚才那副模样似乎都可以当武器使用了。
“不知道。”
仲隐的回答也很干脆,因为他也确实不知道为什么,不过他还是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告诉了羽兮和言言。
羽兮二人听仲隐描述后,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听他的描述他明明也受到了那血雾影响,他也确实变得狂暴嗜杀,但是他又是怎么能保持清醒,最后甚至恢复正常的呢。
“少年郎,你把那块勾玉拿出来,借我看看行吗?”
两人思前想后都觉得那块勾玉是关键中的关键,言言更是吃过那东西的亏,心里更是好奇。
仲隐拿出那块阴鱼勾玉递了出去,他信的过羽兮,现在的羽兮。
羽兮看着那块墨黑色的勾玉,看起来无甚出奇。
“这东西哪里来的?”
“之前有个古怪的道士送我的。”
“呵呵,这就对了,这勾玉叫阴玄玉,还有一块叫阳极玉,两块玉佩一阴一阳,相生相克。”
“这种玉的来历极是不凡,古往今来,千万年计,有数之不尽的修道者,最后觅得长生的的成道者中,又有极少一部分人在飞升之时,会留下一种叫阴阳阙的东西,是他们成道的证明,阴阳阙中蕴含着成道者的道。所以又有叫作成道玉的称呼。”
“这都是我曾经在天帝的书库看到的,一直不知真假,看来确有其事啊。”
羽兮边说着把阴玄玉还给了仲隐。
言言旁边听的大感好奇,伸手向仲隐讨要,不过,仲隐已经把勾玉挂回了脖子。
那么另外那块阳极玉又在哪里呢,如果我得到了完整的成道玉难不成会原地飞升吗?那小道士究竟是什么人?既然是这么重要的宝贝,他又为什么要送给我?
就在仲隐胡思乱想的时候,羽兮又开口了。
“虽然阴玄玉玄妙异常,但是,我还是劝你不要把这把魔刀带在身边,血神来历神秘,在你持有阴玄玉的情况下仍然对你造成了影响,这魔刀最好永远的搁置在这里。”
“我需要它!它也需要我!”少年的眼眸深处划过一道异色,赤色流星一般。
“等我不再需要它的时候,我会将它永远封存,放在一个没有人能触及的地方。”仲隐又开口道。
羽兮和言言都没注意到少年眼中那一闪即逝的赤色流星。两人面面相觑,不再多说。
大概是该说的都说了,三人一下子沉默了起来,空气突然安静,一缕白月光照进了祠庙。
羽兮看着那道月光,突然站起了身,她伸了伸懒腰,似乎千年来的折磨、痛苦、煎熬与疲惫都随着她举起的双手散尽了。
少女模样的女神舒服的发出了一声娇喘。
“看样子,时间到了呢,我终于可以休息了,可以离开了…”
羽兮的身影一点点的变淡,像是披上了一层层的素纱。
“羽兮娘娘,你要回天上去了吗?”
“不!我要回家了。”
仲隐从始至终的只是静静的看着,原本一向多话的他不知道为什么,拔了刀后就变得有些少言寡语。
羽兮一步步的向着庙外走去,她想看看外面的世界,看看那个早已不存在的故乡。
“羽兮,星河宝镜所化的御神江…...我之前碰到一个叫小鱼儿的童子,他在水面里看到了你!”
羽兮没有回头。
“那个呆瓜,还赖在这里不肯走吗?”
羽兮一步步走向庙外,身影越发模糊,最后和那道白月光融在了一起,一如曾经房檐上的那道月光。
不管别人信不信,但是仲隐相信,羽兮一定会再次见到那个人。
那道清冷的白月光有一缕淡淡的银辉流进了地上的那把寸心。
其实仲隐还有不少话没有说,他想告诉羽兮,他叫仲隐,他想跟羽兮做朋友,毕竟跟一个神仙做朋友,那可是一件派头十足的事情啊,到时候跟伯望羲他们几个吹起牛来,一定让他们羡慕死。
“总有一天,我一定让那个人也尝一尝,生不如死的感觉。”
少年对着那道月光,低不可闻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