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隐此时身处一间装饰雅致的房间内,一张红木书桌,桌上摆有文房四宝,书桌旁还有一张靠墙案几,案几上有一小小的铜制香炉,阵阵青烟散发着檀木香味,大概起着安神醒脑的作用,窗户上还贴着别致的窗花。
仲隐躺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做些什么好,拿出那块黑色阴鱼勾玉,东瞅瞅西看看也看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就这么发着呆…….
“起来起来!你这人怎么除了吃就是睡,你是猪吗!”一个少女看着躺在床上酣睡的少年大声喊道。
“我就算是猪,也是这世界上最帅的猪!”仲隐揉了揉眼睛,油嘴滑舌的回答道。看清来人是小丫头凝儿,又满脸坏笑道:“凝儿姑娘是你啊,你来我房中干嘛,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难不成你有一些憋了很久的话想对我说?”
“我呸!你看看天色,天快黑了,公子让我来问你是要去那近水楼解决晚饭,还是就在我们这解决,更何况我又不是一个人来的。”
仲隐朝门口看去,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突然一个小脑袋从门框边偷偷冒出,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侧着脑袋往里面偷偷张望,看着最多不会超过六岁,漆黑的大眼睛,小巧的琼鼻,粉嫩的脸蛋,真是可爱极了。仲隐呜哇一声举起双手学那老虎捕食之态,小丫头缩起头一溜烟的跑远了。
“哎,仲隐你做什么,姝儿可不像表小姐看着胆小实则只是含蓄内敛,我这妹妹是真的胆小,你这一吓,这会儿指不定在哪哭鼻子呢!”仲隐听后先是面露奇色,多看了凝儿几眼,然后赔罪道下次不会了,等会再见着那小丫头片子我给她赔礼道歉。
凝儿看这少年不痛不痒的姿态有些火大,冷哼一声就走了。屋内中间的圆桌上摆着几盘可口饭菜。
少年用过餐,又躺在床上发呆,刚才那甚是可爱的小姑娘再也没出现,看来是真的被吓到了,少年翘着二郎腿,摸着下巴开始认真考虑该准备一份什么样子的礼物了。
月上树梢,夜深了,仲隐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感觉有些透不过气,看来是睡多了,少年坐起身来,穿上衣衫推门离开了房间。
仲隐就这么漫无目的的走着,穿过一条条廊道,最后穿过一道门洞,看到一个熟悉的倩影:“许姑娘这么晚了还不睡啊。”仲隐看着眼前这个温柔娴静的少女,在这个看着年长自己几岁的姑娘面前不知为什么滑头不起来了。
许柔看着面前那个俊朗的少年,虽然听过凝儿跟自己提过这少年的事,但实在没想到差距能这么大,她就这么静静的看着,空气就这么变得落针可闻。
“你们今天碰上不少事情啊,凝儿都跟我说了。”许柔率先打破宁静开口道。
平常欢快洒脱的少年只是恩了一声,那少女从仲隐面前走过,轻轻招了招手示意他跟上,一阵香风从仲隐身前掠过,少年慢慢的跟上那个安静的少女。
许柔边走边说:“你觉得望羲这个人怎么样?好相处吗?”黑衣少年少见的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跟着。
许柔也不管他是何想法继续说道:“望羲他娘亲在他五六岁的时候就去世了,随后没过多久他爹就续弦取了一个女子,也就是我的姨母,他爹自从升官做了陇州太守就常年待在上尧城的那座官邸,很少回这里,难得几次回来,对他也是不咸不淡,我初次见到他的时候,总觉得很难相处,最近几年,不知道为什么好了不少,但是我总觉得不曾真正的走进他的内心……也许他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好,你明白吗?”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仲隐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道。
许柔望着少年的黑色眼眸:“不知道啊,这些话从来没跟谁说过,但是遇到你就情不自禁的说出来了,也许是今晚月色太好,气氛刚好?”少女居然开起了玩笑。
少年久久的说不出话来,最后不知是跟谁说了一句:“活的真累。”
走在前面的少女突然停下了脚步,害得仲隐差点撞上去。
仲隐抬头向前看去,一座亭子建立在一片池塘之上,亭子里一个白衫少年依靠在亭子里的一根柱子上,一脚朝外一脚朝内,朝外的那只脚,脚下就是池塘。月光温柔,少年出尘。
白衣少年提起一只手,手里拿着一只酒壶,往嘴里灌了一口酒,脸色平静安详,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最后一壶酒喝干,顺手一抛,酒壶就这么沉进池塘没了踪迹……
第二天,本以为会是凝儿来叫自己起床的仲隐没等来俏皮丫鬟凝儿,却等来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仲隐这次可就老实不少,跟小姑娘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一问之下才知道,凝儿这丫头身体不舒服,所以才让姝儿来叫自己,等会还得去叫伯望羲。
仲隐看着这个可爱的小女孩感觉甚是喜欢,蹲下身来,朝她做着搞怪的鬼脸,逗得小女孩咯咯直笑,少年做了一个神秘兮兮的表情问那小丫头想不想试试飞起来的感觉,小女孩点了点头,仲隐一把举起小女孩在屋子里转圈,嘴里边喊着,飞喽~飞喽~
最后,小丫头姝儿想起还得去叫大少爷起床,少年这才把小女孩放下,临走时少年问起小丫头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姝儿想了想弯头道:“冰糖葫芦。”仲隐拍拍胸脯说晚上一定给姝儿带上个十几串回来,姝儿连连摆摆手说只要一串就够了,姐姐说冰糖葫芦吃多了牙齿会掉光的。
仲隐听得直乐呵,这丫头是真可爱。
今天的上学路上少了一个活泼的小丫头,只有一黑一白两个少年,着实无趣。
“酒好喝吗?”仲隐看着走在前面的少年问道。
伯望羲顿了一下回头道:“好喝啊!古人有云,酒逢知己千杯少,你说能不好喝嘛!对了,这件事记得对凝儿保密,她可不许我喝酒。”白衣少年说完就回过头继续赶路了,眼睛里闪着明灭不定的光芒。
黑衣少年继续开口道:“做人饿了就吃,渴了就喝,开心就笑,伤心就哭,生气就骂,不需要藏着掖着的。你看我一遇到气愤的事情就喜欢骂,骂出来就舒坦了,你要是想学骂人可以来请教我哦!”
伯望羲面露惊奇神情:“仲隐你这是怎么了,讲话怎么怪怪的,好端端的为什么要骂人,出口成脏可不是君子所为。”白衣少年这次眼睛里冒出一丝火气。
仲隐看着身前的背影摇了摇头不再多说。
今天的课上,宋夫子倒是没有让大家读半天书了,仲隐看着这个身怀道法的宋夫子,宋玉瞧着跟没事人一样,仿佛之前客栈从来没跟少年讲过什么,仲隐见此也就放下心来,大家心照不宣,生活一切照旧。
宋夫子拍了拍手:“今天夫子想问大家一个问题,大家可有什么梦想吗?”宋玉看着底下的十几名学生开口问道。
少年少女们一开始有些羞于开口,但是当有一个富家弟子率先开口后,又纷纷开口,一时间课堂上嘈杂不堪。
“好了,好了,大家一个个说不要七嘴八舌的,夫子我只有两只耳朵,听不过来。”
孩子们的答案千奇百怪,有的说想做富商,做那富可敌国之人,有人说想做铁匠,铸造天底下最好的神兵利器,有人说想做将军,浴血沙场,保家卫国。
一个寒门学子说,想封王裂土,造就不世之功,为天下黎庶做点什么,顿时有人哄堂大笑,说一个破落户出身,牛皮可别吹破了天。
宋玉罕见的有些生气,呵斥了那个少年:“古语云,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人穷可以但不可志短,有远大的抱负是一件很好的事,希望大家都能朝着自己的理想一步步迈进。”那个名叫陆为的寒门子弟,深受触动,站起身对着宋玉长长一揖。
“我想做那挎剑游侠儿,仗剑天下,快意恩仇。”说话的是一个八九岁童子,是那叔小楼。
宋玉问道为什么,叔小楼想了想说道:“从小到大我衣食无忧,从小我爹就叫我好好读书,到时候偌大的家业才不会被我败光,昨天我碰上了一个功夫很好的女侠儿,本以为会按着我爹安排的路一条路走到黑的我突然觉得找到了真正想做的事,锄强扶弱,匡扶正义。”
仲隐和伯望羲看着那站着高谈梦想的小少年,都是觉得有些吃惊,这还是那色眯眯的小楼吗。
一圈下来,堂里只有两个人没有讲过自己的梦想了,宋玉望向那一白一黑年龄相仿的少年。
仲隐被看的感觉很不舒服,眼珠一转开口道:“小楼,你们家偌大的家业不要了可以给我,我没什么远大的抱负,能做个富家翁,取个几房娇妻美妾,安安稳稳的度过这一生就好了。”堂里众人听了都是莞尔一笑,自从仲隐焕然一新的踏入课堂,针对他的视线就少了好几道,还有几个富家小姐冲着仲隐直抛媚眼。
最后只有伯望羲还未出声,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白衣少年坐在那座位上,踌躇了一下便站起了身朗声道:“我想做一名大夫,悬壶济世,让这世上少几个因病去世的人。”说完少年嘿嘿一笑加了一句:“而且绝不收钱!”伯望羲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不知是不是想起了自己那因病去世的娘亲,双眼有些湿润。
宋玉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医者仁心,很好很好,听完大家的梦想夫子我甚是欣慰啊,看着一个个朝气磅礴的你们,连我都觉得自己老了。”
一个少女的声音响起:“夫子,我们的梦想都说过了,那你的梦想呢?”一屋子的学生跟着起哄。
宋玉笑了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一下子大家都安静了下来,个个竖起耳朵。
“秘密!”醇正温和的嗓音飘荡在这小小课堂。孩子们顿时嘘声大起,叫闹着宋夫子骗人。
宋玉仍是挂着微笑,下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