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悠扬的琴声,古琴之中传出来的音调带着一丝隐隐约约的杀气。低沉、沉闷,宛如水波一般以安玉连为中心慢慢的向四周蔓延开来。
皇宫之中的某处宫殿之中,一身白衣的男子抬起头来,哀伤思念的目光之中溢出一丝惊喜,而后快速的站了起来:“玉连!”
是她?
这琴声是她的!
可是琴声如此低促,可是因为遇见了什么不能解决的事情吗?
宴长安转身进房捞过挂在屏风上面的披风,而后身形闪出,紧皱眉头向着琴声的声源处掠去。
片刻之后,男子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皇宫外面的阁楼屋顶上面。安玉连一身水蓝色的连衣裙,手中半抱着古琴,孤独的站在另一边的屋檐飞角上。
夜风吹过,拂起女子脸上轻盈的白色面纱,露出一角令宴长安日思夜想的容貌来。
方才的激动不已,到了此刻已经慢慢的平复了下来。宴长安缓步走到安玉连的身边,而后道:“你唤我,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
她不是一直呆在容府之中吗?怎么会出事呢?难道是容府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以往,只要她遇见了困难,就会弹奏自己手中的古琴。这种情况下,古琴的声音只有他能够听见。
故而,每一次,他都能够准时的赶到她的身边。
夜幕之中看不清安玉连的脸色,只见女子慢慢的抬起头来,而后转过了脸,哽咽着道:“长安,怎么办?泊儿不见了。”
话音未落,已经可以清晰的看见两行清泪从对方的眼中流了出来。
宴长安神情一震,而后急急上前问道:“怎么回事?”
那日帝后大婚之后,因为安玉连的“假死”,宴长安就一直没有出现在大家的面前。
本来,大婚失败,他也应该护送安玉连的“尸体”回到西域去。可是容词告诉他,靖国愿意在不联姻的情况之下与西域签订互市条约,两国永结邦交之好。与此同时,靖国也愿意拿出天幽石为西域小王子安玉泊治病。
只要,西域方面告诉他,当初刺杀先皇的事件到底是受何人的指使。
因为知道安玉连已经和容词达成了协议,所以他留在了靖国等待西域小王子的到来。
没有想到的是,安玉泊竟然失踪了。
宴长安的脑袋何其的聪明,不用问,他便差不多知道了来龙去脉。
如果单单是安玉泊失踪,玉连肯定不会冒险出来寻找自己的帮助,而是会第一时间和靖国皇室联手。毕竟这是在靖国的地盘上面,想要找一个人,靖国出马比他们出马要简单的多。
此刻她抱着古琴而来,只能够说明一件事情,那就是泊儿的失踪和靖国皇室脱不了干系。
宴长安皱眉道:“泊儿被他们给抓走了?”难道是想要用泊儿威胁他们将西域的至宝夺魂幻尺交出来不成?
安玉连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似乎是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若是别人的话,她定然是不会如此激动的。可是,泊儿已经是她留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了。长姐如母,泊儿从小就是她看着长大的,她怎么能够不紧张着急。
更何况,安玉泊的身体还是有病的。
“怎么办,长安?”
“你先别着急,”宴长安四处看了一眼,确定周围没有人之后,拿过安玉连手中的古琴,而后将对方半搂进怀中,飞身进了屋檐下面的阁楼。
此处似乎是用来招待达官贵人的,阁楼里面环境清幽,重帘摇曳。只不过因为是夜晚的缘故,里面并没有人,四周也很昏暗。
宴长安拉着安玉连的手在窗户边上站定,片刻之后放开了自己的手,而后道:“事情前因后果如何,你一点一点,慢慢的说。”
安玉连点了点头,比起刚刚开始见到宴长安时她的无助,此刻显然已经好了许多了。
“今早,我接到暗卫的消息,说是泊儿在昨晚刚刚达到邺城时,被一批蒙面人给掳走了。容轻公子怀疑是靖国的大国师所为,可是方才有一张纸条射进了容府之中,纸条上面说泊儿在靖国皇帝的手中。”
安玉连将事情的大概差不多给俄讲了一遍。
“靖国皇帝?昊天阙?!”宴长安眸间闪过一丝惊讶,自言自语的道:“我虽也未曾和靖国皇帝交过手,但是他看起来倒不像是那种会为了达到目的不折手段的卑鄙小人。”
“我也不清楚,只是那张纸条上面确实写着泊儿在他手上。”
安玉连垂下眸子,神情也很纠结。她皱眉道:“我能感觉到,泊儿现在很不好。怎么办,如果再不找到泊儿的话,我害怕他会出事啊。”
“玉连,”宴长安看向她,摇摇头:“我知道你现在很担心泊儿,可是无路怎么样,没有到最后一步,你都不要用那种方法。”
“但是,现在泊儿已经危在旦夕了……”如果不用那种办法找出对方的话,茫茫靖国应该从哪里寻找对方的下落。
安玉连想了一会儿,而后破釜沉舟一般的道:“没有办法了,为今之计,只能够用我的眼泪找出对方的下落。”
“若是那样的话,岂非会暴露你的身份……”宴长安伸出手,抓住玉连公主的手腕,察觉到了自己失态之后,他又立马缩回了自己的手,而后低头道:“抱歉,公主,方才我一时着急。”
“到了如今,你还要和我生分吗?”玉连公主本就伤心,如今更是忍不住抬起一双泪眼看着对方。
宴长安低下头,躲开对方的目光,喃喃道:“终究是,君臣有别……”
“什么君臣有别?”玉连公主听到这句话,瞬间就爆发了,方才还泪眼朦胧的她猛地抬起了头,怒道:“这种时候,你还要和我说君臣有别?若是只是为了你一句君臣有别,我何苦欺骗父皇和泊儿假死?宴长安,到了如今这种地步了,难道你还不肯面对自己的内心吗?一定要到了哪一****真的死了,你才会心满意足吗?”
“不是的!”宴长安的肩膀微微一抖,而后别过头去:“不是的,公主……”
“既然不是,你告诉我,你为何要百般拒绝我?为何到了这种时候还要和我客套?难道在你的心中,我就真的没有半点分量吗?”安玉连冷冷的问道。
“自然不是,”宴长安低声道:“公主在微臣的心中一直是第一位的。”
她是自己用生命去保护的女人啊!只是,他和她的身份……终究是有缘无分。
安玉连嗤笑了一声,她原以为自己放弃了靖国的皇后之位,放弃了西域的公主身份,假死表明自己的心意。可是终究,有一样东西,她永远都摆脱不了。
那就是,她和他的异族身份。
说到底,在对方的心中,始终都嫌弃自己是一个异类。
她转过身,声音冰冷的如同三九结冻的寒冰一般:“你走吧,泊儿的事情我会自己想办法。”
“不行。”宴长安摇头道:“靖国的形势复杂,你一个女子身处漩涡中心,我不放心。”更何况,如今安玉连和靖国的容轻公子扯上了关心,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她也会受到波及。
这种时候,让他安心离开,他绝对做不到。
男子坚定的声音让安玉连的睫毛颤了颤,可是不过半秒钟,她便反应了过来,声音冰冷的道:“你也说了,我是公主,你是臣子。主子有令,奴才不得不遵从。如今我叫你回去,你有什么资格反对?”
空荡荡的阁楼上面,夜风拂过,吹起了珠玉串成了帘幕,撞击到边上的柱子发出一阵阵清脆的响声,仿佛撞在人的心上一般。
宴长安不可置信的睁大了双眼,愣愣的看着面前这个无比陌生的玉连公主。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他才艰难的开口道:“不管如何,微臣都要留在公主身边保护您。这也是……皇上的命令。”
“皇上的命令?哈哈……”尖锐而又刺耳的笑声戛然而止,安玉连冷冷的看着他,而后道:“你滚吧,本宫不想再看见你。”
无论她做多少努力,都改变不了对方心中的想法。如此,她这么多年来的默默等待又算是什么?今日她所做的一切的一切,不过就是一场跳梁小丑的笑话罢了!
她安玉连在宴长安的心目中,始终不过是一个自导自演的笑话罢了!
“滚啊!”身后迟迟没有动静,安玉连转身怒骂了一句,而后抢过自己的古琴,转身就飞身出了阁楼。
白色的声音宛如夜空之中一道美丽的流光。
宴长安的眼中划过一丝心痛的神色,他慢慢的走到窗边,却提不起勇气迈开脚步去追。只能目不转睛的看着已经飞身远去的玉连公主。
就在此时,不知从黑暗中哪里射出来的一道利剑,将男子瞳孔之中的视线一分为二,而后准确无误的射向了天空之中的那个小白点。
“不好!”
宴长安猛然大喊:“玉连,小心身后!”
“噗呲”一声,那根箭羽直接撕裂了周围的空气,扎进了对方的血肉之中。
“额……”
白色身影一顿,而后如同一道流光一般坠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