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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决战卡叠什(2)

赫梯又再增派了5000名要塞守军短促出击,此时,埃及的兵力已明显不敌赫梯的兵力。然而,埃及法老勇夺赫梯大将首级的消息已传遍军中,法老的壮举极大地振奋了埃军的士气,打击了赫梯军的气焰。战况愈来愈激烈,两军杀得犬牙交错,天昏地暗,持久不分胜负。

入夜,战争陷入了僵局,赫梯大军退守要塞,埃及大军据守营地。

夜浓得深沉,黑暗无孔不入,甚至蛰伏于赫梯人的心头。这场戏剧化的战斗中,赫梯国王的兄弟、库尔将军不幸阵亡,赫梯军队车毁人亡,尸横遍野。而埃及的阿蒙神军团本已呈孤军深入之势,埃及法老却能于千军万马中取其上将首级,最终带领残部与第四军团扭转败局。

哈吐什尔得知了库尔的死讯,心中悔恨不已。只怪他布下此局,库尔吃了定心丸,更是有恃无恐,终酿成此祸。卡叠什之战双方损失惨重,胜负难分,哈吐什尔只好派遣急使回哈图沙向国王禀报军情,再做定夺。

赫梯首都,哈图沙。贵族议会正如火如荼地召开着。

“国王陛下,亚述王尼拉里一世再次攻入米坦尼王国,其大部分国土已归入亚述王国。”

亚述本是米坦尼的附庸国,但这位亚述的统治者不甘于此,实施改革,集中王权,自封为“亚述王”,建立了强大的军队,力图自强于诸强之中。尼拉里一世同喀西特巴比伦进行战争,捍卫了亚述南部的边境,又进攻米坦尼,反抗压迫。此次,亚述又趁赫梯与埃及征战之机再次攻入米坦尼,推翻了它的国王,并将其大部分国土收入囊中,亚述的势力直逼赫梯的边境。

“国王陛下,亚述来势汹汹,不容小觑。如今,我军倾巢而出,滞留在卡叠什地区,只怕北方守备空虚,亚述再次趁虚而入……”

穆瓦塔利斯听着大臣们你一言我一语,眉头紧锁,突然开口道:“卡叠什战况如何?”大臣们面面相觑,还未有急使来报,不知是忧是喜。

伊瑟此时正躲在议政厅外偷听他们的谈话,她也在等,等卡叠什的消息,心里七上八下,忐忑难安。纷乱的脚步声打断了伊瑟的遐思,几名侍卫簇拥着一个风尘仆仆的男人走进殿内。难道是卡叠什来的急使?伊瑟连忙竖起了耳朵。

“参见国王陛下!”

“免礼请起!卡叠什战况如何?”

“回禀陛下,库尔将军英勇阵亡,赫梯大军功败垂成!”话音刚落,议政厅内一片哗然。

“哈吐什尔呢?为什么我四万大军竟灭不了埃及区区两万军?”穆瓦塔利斯厉声道。

“陛下息怒!埃及的阿蒙神军团已全军覆没,但我军的战车队损失大半。两军历经六个小时的酣战,依旧不分胜负。埃军已退守至奥伦特河西岸,我军仍固守卡叠什城……”

“若再开战,结果如何?”

“哈吐什尔将军说,胜负难分。”

“如此看来,这场硬仗是打还是不打?各位大臣意下如何?”穆瓦塔利斯若有所思道。

“陛下,此仗非打不可!我军必灭埃及,以告慰库尔将军在天之灵!”一个年轻气盛的大臣说道。

“陛下,不能打啊!北方的亚述虎视眈眈……”一个贵族老头儿谨慎道。

“正因为如此,我们更要打这场仗!”一个沧桑且沉稳的声音突然响起。

“丞相大人何出此言?”贵族老头儿不客气地问。

“此时打败埃军,我军胜算颇大,若待到日后,埃及与亚述联手,我国必败无疑。众位可还记得,埃及法老塞提一世统治时期,亚述王尼拉里一世曾给埃及写信称其为‘兄弟’?”

“尼拉里一世狂妄自大,塞提一世当时并没有理会他。”贵族老头儿不以为然。

“但由此可见,亚述有意与埃及交好。”丞相一字一句道。

“这可不能冒险啊!”贵族老头儿颤巍巍地说,“北有亚述,南有埃及,一旦战败,赫梯必亡!”

“莫非丞相大人有退敌妙计?”年轻的大臣插嘴道。

老丞相沉吟半刻,慢悠悠地说:“有是有,只怕陛下……”

“丞相不必多言!”穆瓦塔利斯突然厉声打断了他的话,眉宇间流露出凛然不可侵犯的气质,“难道我赫梯就那样不济?还要以人质要挟?”

“丞相大人说得也不无道理。”伊瑟施施然走进议政大厅,步步生莲,浑身流露出的高贵优雅气质令在场的贵族大臣们无一不为之倾倒,甚至都没有人对她的无礼之举发出质疑的声音。

“纵然是你改变了初衷,我依旧不会改变。”穆瓦塔利斯注视着伊瑟一步步上前,面上波澜不惊。他的骄傲,绝不允许他以她为质。

“陛下可否听我一言?如果我的办法行不通,各位大臣皆可提出异议。”伊瑟看着穆瓦塔利斯,目光坚定。

到底是什么办法?穆瓦塔利斯也不禁好奇起来。“你且说来听听。”他终于松口了。

“无可否认,当今西亚地区的两大霸主分别是赫梯和埃及,两国战火不断,然而势均力敌,长期胜负难分,是时候该结束这种无意义的战争了。”伊瑟娓娓道来,身为埃及王后,她对两国的复杂关系了如指掌,“如今,北有亚述扰境,赫梯若不及早从卡叠什之战中脱身,必将让亚述坐收渔翁之利。只要赫梯与埃及化敌为友,区区亚述何以为患?”

伊瑟的话犹如一记重锤击上众人的心口。赫梯与埃及化干戈为玉帛?只要有利益就会有争夺,只要有争夺就会有冲突,只要有冲突就会有战争。赫梯与埃及在叙利亚地区的利益纷争不得到合理的解决,战争就永远没有尽头。

“即便法老军队此次愿意退兵,又怎么能保证下一次不会卷土重来?”赫梯丞相老谋深算,对亚述曾向埃及示好一事耿耿于怀。

“两国只要制订一份战争合约即可。”伊瑟随口道,战争合约在二十一世纪的人看来是稀疏平常的。只是不知,对三千年前的人而言,却是闻所未闻。

“战争合约?”穆瓦塔利斯不禁欠身前倾,“愿闻其详!”

“就是终止战争,恢复和平的条约,”伊瑟解释,“一旦订立,两国均需遵守。”

“真是个新奇的办法,昨日战场兵戎相见,今日兄弟握手言和吗?我可是一直想将埃及踩在我的铁蹄之下!”闻言,穆瓦塔利斯也为之动容,“除非,这条约对我赫梯大大的有利。”

“那当然!国王陛下可以将条约拟好送至埃及法老,法老班师回朝,赫梯大军便可撤回北方。既能使南方边境长期处于和平状态,促进隶属于赫梯的北叙利亚的贸易发展,又能北击亚述,抵御其扩张壮大,保证赫梯帝国的霸主地位……”伊瑟侃侃而谈,自信满满。

“可是,埃及法老会同意签署这项合约吗?”那个年轻的大臣小声嘟囔道。

“当然会!”老丞相微微颔首,掷地有声,“因为这位,就是当今的埃及王后!”

埃及王后当真在赫梯?众大臣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娇小玲珑的妙龄少女,怎么也无法将她与强大的埃及帝国的王后联系在一起。

“没错,我正是伊瑟王后!”伊瑟坦然地迎上了众人质询的目光。即便是个逃跑的王后,她还是要利用这点特权,尽可能来促进两国的和平。

“伟大而勇敢的埃及法老,”来自哈图沙的赫梯特使恭敬地站在拉美西斯二世面前,将一块银质书板递了上去,“我谨代表赫梯国王送上战争合约的草案,请法老过目。”

拉美西斯略微疑惑地打量了起来,银板上刻满了楔形文字,条条框框,历历在目。条约规定:两国实现永久和平,永不交战,永远保持美好的和平和美好的兄弟关系,两国实行军事互助,共同抵御任何入侵之敌,两国承诺不得接纳对方的逃亡者,并有引渡逃亡者的义务……

这本是穆瓦塔利斯拟定的初稿,在伊瑟的加工完善之下看上去倒变得很现代,很人道了。拉美西斯一字不漏地看完,眼底隐隐有了笑意。以他对伊瑟的了解,这类文笔章法的条约定出自伊瑟之手。她一向不喜战争,签署这项合约一定是她喜闻乐见的。更何况,他发动这场战争的初衷就是为了她。

在这之前,拉美西斯二世拒绝了利比亚王国的和亲,新国王恼羞成怒,在埃及西北边境蠢蠢欲动,扰得锡瓦地区近来也不甚太平。此次卡叠什之战,阿蒙神军团全军覆没,损失惨重。两队若僵在此处,长期的战争消耗,只会让两国两败俱伤。穆瓦塔利斯的求和正中拉美西斯的下怀,拉美西斯却不动声色道:“去告诉你们的穆瓦塔利斯二世,如果他有诚意的话,就亲自将埃及王后送过来,我同意你们赫梯的一切条款!”

她终于要回来了,那个令他朝思暮想、魂牵梦萦的身影……

“你们快走吧,从偏门出宫,没有人会阻拦你们,”伊瑟打开地牢的门,催促关在里面的四个人,又将一个包裹放在雪蒂的手上,“然后拿着这盘缠到码头,那里有去罗塞塔的商船。”

“王后不和我们一起走吗?”雪蒂警觉道。

“不了,我另有安排。”伊瑟微微一笑,却掩不住眉宇间的迷惘。

“王后不走,我也不走。”雅丽不假思索地说。她一向骄横跋扈,以自我为中心,伊瑟从不与她计较。这一次,她再也不想为了自己的私欲而牺牲别人了。

“谢谢你,雅丽!我会离开赫梯的,只是时候未到。你们先走一步,不用担心我。”看到雅丽的转变,伊瑟既欣慰又感激。

“我听王后的……”雅丽点头,悔恨道,“这些天来,我想了很多,浮华若梦,只有真爱才会永恒。回到埃及以后,我只想找一个相爱的人,平凡地生活。”

伊瑟惆怅了,她又何曾不想与拉美西斯平凡地生活呢?有时候,即便是一个小小的心愿也那么难以企及。

“你们若是不想走,就继续呆在我的后宫吧!”穆瓦塔利斯戏谑的声音在走廊上回响。

“国王陛下?”四人局促道,不知道如何是好。

“不要理会他,你们去吧,趁他还没有改变主意。”伊瑟低声吩咐她们。

“王后保重!”四人鱼贯而出,余下伊瑟一人怔怔地站在牢房内。

穆瓦塔利斯缓步上前,调侃道:“伊瑟王后是想被关在牢房内吗?”

伊瑟定神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划地即可为牢,又何必多此一举,白白费了木材。”

穆瓦塔利斯心头一震,他便是为她划地为牢,整整三年,曾经征战沙场的枭雄固守故土,情思指间绕,依旧等不来她的盈盈一笑。“你听说过朵伊吗?”穆瓦塔利斯蓦地开口,面露温柔之色。

“穆瓦塔利斯陛下的朵伊王后,听说三年前病逝了。”伊瑟直视他,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不是病逝,是为我而死,”穆瓦塔利斯喃喃细语,真情毕露。记忆的画卷轻轻展开,一切都是那么鲜活在目——巴比伦为反抗赫梯的统治,派来了最顶尖的杀手以伺机夺取赫梯国王的性命。朵伊就是在那个时候死去的,为他挡去致命的一刀,那个孱弱的身影在他面前颓然倒下,穆瓦塔利斯只觉得全世界都坍塌了。为什么他连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为什么她要代替他死去?“不只是为了你,也是为了赫梯的黎民百姓,为了我自己。赫梯不能没有你,我可以死,但你不能。而我也不能没有你,没有你我就活不下去,但我相信你可以。你要为了赫梯的黎民百姓好好活着,你是赫梯人人敬仰人人爱戴的好国王……”朵伊的话犹在耳畔,穆瓦塔利斯早已肝肠寸断。“她真是自私,她死了,让我情何以堪?”穆瓦塔利斯幽幽说道。

“爱,本来就是自私的。她又何曾不想与你好好生活,可她没有选择的余地。”朵伊的心情,伊瑟感同身受,她是在说朵伊,也是在说她自己。

“你想回去与他好好生活吗?”穆瓦塔利斯若有所思地问。

“有些事情不是只要你想就可以实现的。”伊瑟轻叹了一口气。

“我愿意送你回去,伊瑟。”穆瓦塔利斯真诚地看着她,转瞬间豁然开朗。让她去吧,回到她心爱的人身边去,去实现他和朵伊未夙的心愿。相爱的人是需要被祝福的。

卡叠什城内,世界上第一份国家间的和平条约诞生了,这一刻将被永远地记载在历史上,而那块纪念性的刻有条款的银质书板,千年之后将陈列在世博会的土耳其国家馆。兜兜转转,似乎有一根无形的线将一切串联起来。然而,事情的发展不是总如人所预期的那样。

穆瓦塔利斯如约带来了伊瑟,没有惊心动魄,亦没有柔肠百转,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然。伊瑟施施然走到拉美西斯跟前,轻道一声:“好久不见。”的确是好久不见,跨越了三个国家,穿越了近百个日夜,终于,他们站到了对方的面前。四目相对,已没有更好的语言来表达当下的心情。拉美西斯伸手去碰她,似乎想要证实眼前的不再是幻影。不知是谁先迈出了一步,一个突如其来的拥抱,涵盖了久别的辛酸、痛楚以及重逢的欢喜、欣慰。

两个人紧紧相依,却不知,角落里有两对眼睛正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普托斯将军面色黯然,穆瓦塔利斯二世一脸怅惘,然而,谁又忍心去破坏别人来之不易的幸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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