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妈死后,冉妃更加小心翼翼地养育着儿子。头一年敏妃的注意力都放在水熙身上,这两年敏妃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新进宫的小主们身上,冉妃在夹缝中生存着,她恨不能儿子一夕之间长大成人,成为自己可以依靠的的坚强臂膀,好在水熙对孩子还是另眼相待的。
水熙这两年,一方面因纵谷欠过度,一方面因失眠折磨着她,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头发便已花了一多半了,因一个人不敢入眠,常常招三五个侍妾陪寝。
宸妃看着儿子身体一天天跨下去,急得猴挠心似的,柳太师也是干着急并不敢深劝。
夜深人静的时候,水熙拖着宽大的睡袍,如暗夜里鬼魅似的在皇宫里无助地挪动着脚步,他有几年没睡一个安稳觉了。他常常想,这是不是老天爷给他的惩罚?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
看着跳动的烛火,他就想放把火把自己烧了;看着侍卫手里泛着寒光的长刀,他就有拔刀自刎的冲动;他甚至常常看着高高的房梁默默发呆,房梁上悬着三尺白绫的情景常常浮现在他的脑海里。当这样的念头每每在他的脑海里闪过的时候,他就更加害怕黑夜了。
这天夜里,他像上了发条似的连御三女,事后痛哭流涕,赶走了侍妾磕滥了宫庭。
水溶就是在这一夜,在宝玉的陪同下进了皇宫。
宝玉看着水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双手合十于胸前口送佛号,“阿弥陀纪佛,天做孽犹可为,自做孽不可活呀!天道伦回,报应不爽。”
水溶心里也是百味掺杂,水熙已不是当年的水熙了。
三更天后,宝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了卧福宫里侍候的宫女太监们的睡XUE。
水熙抱着双腿,睁着空洞干涩的眼睛坐在地板上,后背靠着床板,若不是他的眼睛偶尔眨动,水溶真的以为他已经死了,那张曾经无比生动的脸,此时苍白得毫无生气。
水溶悄然来到水熙眼前,他抑制住一把将他掐死的冲动,调整好情绪冷冷地在水熙眼前站定。
水熙下巴搭在膝盖上,两手搓揉着脸,忽见一白色的身影入眼帘,他慢慢地抬起头,无神的双目聚焦在水溶的脸上。水熙居然嘴角上扬笑了,最近他常常出现这样的幻觉,看见父皇回来了,看见水溶回来了,他多希望他们真的能回来呀!水熙笑罢又将头抵在膝盖上,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再睁开那幻影还在,伸手抓信水溶的衣角,水熙扶着地站了起来,鼻翼忽扇着眼睛里有了光采。
“水溶,是你吗?”水熙的脸颤抖着,声音也颤抖着。待他看清楚了水溶的棱角,双手握着水溶的双臂,慢慢下滑跪在了水溶面前,忽然闭上眼往前一伸头,“水溶,你杀了我吧。”水熙的脸上带着些许的期待,他心里想着死在他手里他就解脱了。
水溶冷笑,膝盖往前一顶,水熙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宝玉时刻防备着水熙大喊,让宝玉奇怪的是,水熙看到水溶不但没有大喊大叫,竟然一心求死,难道他想改过吗?
“杀了你,还想给我按个弑兄的罪名吗?”水溶冷冷地说道。
水熙睁开眼睛,极其不解地盯着水溶。“你,你不是进宫来杀我的吗?”水熙并不害怕,他想解脱彻底的解脱。
“哼!杀你易如反掌,不管你是不是父皇的儿子,他生前疼你一场,你如何下得了手。”水溶的剧痛着,水溶情愿水熙反抗、喊人。
“父皇”水熙喃喃低语,呵,“我为什么不是他的儿子?”呵,水熙坐在地上哭不像哭笑不像笑的,这个问题已经折磨他几年了。
“水溶,你杀了我,我把皇位还给你。”水熙又得得瑟瑟地跪起来抱住水溶的大腿。
“阿弥陀佛,死不是赎罪的唯一方式。”宝玉察颜观色看了半天,水熙慌乱的眼神和他眼底的恐惧透露着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佛说:“放奢刀立地成佛”。
“你,你是谁?”水熙这才发现水溶身后的宝玉。“贾宝玉?”水熙诧异地喊道。
“水熙啊,到如今还辩不清真假。”宝玉叹着气摇了摇头。
水溶用力甩掉水熙的手,“皇位我自然会拿回来,父皇当你是他的儿子,疼你一场,我不希望你那龌龊不堪身世毁了父皇的一世英名。你可防备着,几日后我必取回水氏江山,必为父皇报仇雪恨。”水溶朗声说道,他做得是光明垒落之事,输也要让水熙输得心甘情愿。
扔下水熙,水溶和宝玉离开皇宫。
“水溶,水熙若是真心悔过你可给他生的机会吗?”宝玉问。
水溶紧抿着嘴,水熙拜过水家祖先,也喊了十几年的父皇,当年宫变他还曾给玉儿挡过一刀,这些水溶都记得,肯为心爱之人挡刀的人良心还没有坏到骨子里,看他形容失魂落魄的样子,想来这几年受尽了良心的折磨吧。水熙在位之初,也曾勤理朝政关爱民生,当初败在他的手下说明他还是有过人之处,如果他真心悔过?父皇你会原谅他吗?水溶看着空中最亮的星星在心里问着,他依稀记得父皇叮嘱他,继位之后要善待水熙的话。
水溶和宝玉出宫后,水熙竟难得地睡了个安稳觉。
第二日二朝,水熙看起来精神饱满,神采奕奕。朝中依旧是无事可奏,水熙特地宣贾府宝玉上朝觐见。
宝玉凭着驸马的身份已在户部挂着亲职,水熙看着宝玉的眸子心下了然,此人决不是昨夜进府的贾宝玉,眼前的这个定然是假的了,谁不知道贾府宝玉与北静王爷水溶交情莫逆。
“来人,把此人绑了关入邢部大牢。”水熙面无表情地对金甲武士一扬手。
“圣上饶命,圣上饶命。”宝玉官帽被打落在金殿上,身子也面条似的被人拖着。
众朝臣不明就理,宝玉常常以圣上姨父自居,今儿圣上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