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小范围的讨论会，地点就在北大航空系的一个会客室里，虽然地方不算大，却也真的是群英荟萃。当前航空物理学界的可以排得上号的名家大腕几乎都悉数屈尊降临，这实在让北大喜不自胜，这也是它作为千年名校愿意拉罗诺睿瑄入伙的初衷。要不是因为这次讨论的主题实在在当下太过于敏感，怕引起公众的恐慌，北大是恨不得把它当成一次百年校庆来办的。
看着二三十号精英偷偷摸摸地进入自己的学校，北大校长张本昌那是百爪挠心啊。这里面随便拉一个出来也够招摇过街了，而且在这些人中，甚至还有一名地质学的百年伟人正本御琴和一名历史学百年伟人赵世。换成平日，要看到一个这样的百年伟人已然算是祖上烧香积德了，要看到二个，那只能去伟人展示堂参观，而在今日的北大，居然有三个同聚一堂，这在历史上也是绝无仅有的。当然，其中的一个还没有被公认，但在物理学业内，罗诺睿瑄已然被内定为了物理学界的百年伟人，而这也是北大一定要将其揽入麾下的原因。建校近千年以来，虽然早已经进入了世界名校的行列，但在伟人数量上却远远无法与其它国际一流学校匹敌，特别是物理学界，至今还毫无收获，而罗诺睿瑄的入驻，将彻底改变这一不足。
当然，对于罗诺睿瑄的使用也是北大的一大机密，毕竟他的名声因为地球毁灭说一事，实在是在公众眼里不甚光彩。所以，北大希望罗诺睿瑄可以默默地做他的研究，而不要太过于张扬，还好罗诺睿瑄也算是低调，而唯一的不足却是他的那个出众的女朋友，不管走到哪里都没办法不引人瞩目，也让罗诺睿瑄快速成为了全校的公敌而在全校闻名遐迩。
会议室的座次按U字形排列，分成了前后二排，U字型最前端自然坐着二个不世出的百年伟人，而当前物理学专业的领军人物便按照年龄的顺序分坐二边。学术界不同于政局，没有那么明确的层级划分，而在当前人的认知体系中，除了几百年一出的伟人们，其它的所谓专业精英并没有任何的区别。于是，区分不同学者的身份也便都以年龄为主。而罗诺睿瑄作为主讲人，自然是站在U型口的正中央，他身后便是一个巨大的投影帷幕。
全场最诧异的位置便要属在罗诺睿瑄的边上，U型口靠右的前方，居然还额外摆了一个小位置，桌牌上写的是书记员三个字。很明显，这是留给负责做好会场的发言记录的地方，可按理来说，以目前的科技水平，大可不必让一个书记员这样的深入会场，就算躲在边上的咯吱角落里也大可以把这里面的话收录得一清二楚的。但这样安排可能也是出于保密的需要吧，与会专家们有些是这样想的，当然，更多的人并不会去在意这样一个小细节，只有罗诺睿瑄知道，这是他出于私心为颜艺倩额外安排的一个小内定位置。
从会议打算举办的那天起，颜艺倩就开始吵着闹着要这些行业大咖的签字了，但是罗诺睿瑄实在是不好意思舔着脸去干这事。不管他自己愿不愿意，至少他现在已经被架在伟人这个烤箱里烤了，他可不能做出任何给伟人这两个字丢脸的事情来。但颜艺倩的要求，他又从来都是有求必应的，于是，他就以书记员这个看上去十分简陋的理由把颜艺倩安插进了会场。
“谢谢大家今天可以来参加这次研讨会，在座的都是物理学界的大师级人物了，当然，还有两位根本就不用再多费唇舌介绍的百年伟人。”虽然是第一次在这样的场面下主讲，但因为之前有着多年的授课经验，所以罗诺睿瑄虽有点紧张，但倒也完全不怯场。“之所以今天斗胆把这两位伟人专程请过来，主要是因为今天这个内容在我敢拿出来现丑之前，专门与两位就他们的专业领域进行了求教，这也正好应证了我的猜测。废话不多说，下面我就跟大家介绍一下我的想法。”
在罗诺睿瑄的示意下，颜艺倩关掉了房间的灯，同时打开了投影仪，一场关于人类兴亡的演讲开始了！
“这里在场的所有人，我相信应该已经对之前我和牛津大学教授斯坦李老师共同发表的，关于二百年后月球冲撞地球的猜测有所耳闻了。而我今天要说的，却恰好跟这个结论是相悖的。当然，我也不是出尔反而，只是有了更多的疑惑。今天这个结论从物理学上来说，有点天方夜潭，没什么可以着手的证据，但从地质学和考古学上看，却可能会找出一些珠丝马迹。正因为今天的结论主要来自于逻辑学的推测，所以我才冒昧把大家请来，希望各位一起说说自己的看法，一人识短，众人识长吧。”
“正如学界一直把我在女朋友的启迪下开始研究月球当成蜚言，这一次也是在我女朋友的启发下，我开始有了这样一个逻辑推论。”虽然在场的人，包括罗诺睿瑄在内都特意没有看向虽然在众目睽睽下，却又隐于人群中的颜艺倩。但颜艺倩还是脸色霎时通红了起来，更是不自觉地把头深深地埋了下来，她完全没有想到，在这样的场合，罗诺睿瑄还会这样无所顾及。而现场其它人虽然没意识到边上那个年轻小姑娘的异常反应，但也都呵呵地笑了起来，也总算微微缓和了一开始便有些紧张局促的氛围。
“黄月为什么会振动，它振动的机理我们并不知道，而我们只清楚一点，那就是黄月这样子振动的目的是为了让自己的质量减少，随后再撞向地球。而在这个撞击之前，还要确保地月系统的平衡。但是如果黄月真的和地球相撞的话，到时候地月系统还是逃不脱毁灭的地步。虽然我不相信怪力乱想的结论，但我觉得无论是客观还是主观，总要是事出有因的，一切都有其遵循的内在规律。于是，我得出了三个可以明确的前提，一是黄月在振动，二是地月系统的平衡需要得到维持，三是黄月最终掉入地球。于是我就大胆地设置这样一种可能，一种不知名的力量或宇宙间潜在的规则想要毁灭人类，或者说是要消灭掉地球的生物，而黄月便是武器。但规则是只消失生物，却不能把地球这个物种温床给毁灭了，因为可能下一波生物还要继续使用。所以才出现了黄月需要不断瘦身这件事，就是为了保持地平系统的存续。”
罗诺睿瑄说到这里，看了下在场的各位，无不是如听天方夜谭般地惊讶错愕在了那里，他知道这样的揣测实在难以服众，于是继续往下说下去，“现在，我们可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黄月要在保持地月平衡的条件下毁灭人类。而要实现这样一个目的，就必须保证黄月必须是在撞击地球后即可以消灭人类，又不会造成地球地质产生太大的影响的基础下发生的。所以按照我之前在牛津的那个运算，要达到这样一个质量，估计还要将近千年的时间。”
“当然，这些不过是我的幻想，而要证明这些猜测，其实并不是太难，因为月球不是曾经毁灭过地球生物一次吗？那就肯定会留下一些痕迹。于是我拜托张校长带着我登门求访了联合国地质研究协会主席正本先生，正本主席告诉我，因为五个月球的成分都不相似，而且与地球地质成份也是相当的迥异。如果当年第六个月球真的袭击地球的话，不可能一直到现在还没有找到任何月球的地质成分，而且从目前的地质情况来分析，根本没有任何一个显著的有如同月球千分一般大型陨石冲撞的坑洞，更为重要的是，从地质层分析，也没有任何迹象显示，有一个在上次生物大灭绝时期存在的断层带。正本主席告诉我说，基本上可以排除掉月球坠毁在地球上的可能性。当然，这也只是一种可能，正本主席没有像我这样喜欢胡思乱想，我觉得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月球坠毁在地球上的时候并没有对任何地质造成影响。可能并不是没有坠毁过，只是坠毁的时候太小了，以至于小到没有对地质形成影响。”
罗诺睿瑄的这个结论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开始议论纷纷，更有多人疑惑地转向坐在前头的正本御琴，却迎来了同样迷惑的眼神，看来这个结论也是让她没有想到的。
罗诺睿瑄可没有刻意去理会大家的喧嚣，连他自己想到这个结论的时候都不敢相信，硬是和自己纠结了近个把月才让自己接受了这个结论。所以他知道，这个时候无论什么样的话都没办法让大家平静下来，他只能选择继续说下去。
“这确实让人很难以接受，所以，我一开始也只不过将其当成一个笑话一想而过。后面，我又去请教了中国考古协会理事长赵世博士，他的一番话让我的整个想法得到了改观。他介绍称，在智豕的原始壁画上，月球最开始是有六个的。但随着年代的监控，有一个月球明显开始变得比其它月球更小了。在刚开始，所有的考古学说都认为这不过是因为当时的第六个月球距离地球最远，所以在视野中也最小而已。而至于为什么后面的这个第六个月球越画越小，过去的考古学界并没有太多的解释，都只是认为可能仅仅因为绘画所要呈现出来的反差感。可是最让人疑惑的是，就在智豕消失前大概一千多年的时间里，第六个月球也就消失了，关于这一点，考古界一直从来不认为与当年智豕的灭亡有关，毕竟有一千多年的间隔，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会有什么内在连接。一直到了赵世博士的时候，早在二十年前，赵博士便发表了一篇论文，这篇论文我没有拜读过，但当我拜会赵博士的时候，他便把这篇文章拿了出来，我当时就犹如醍醐灌顶一般。”
罗诺睿瑄说到这里，伸手示意了一下赵世，希望他可以上来主讲这一部分内容，可是赵世摆了摆手，毕竟这不是他的领域，而在场的更没有他这专业的，他还是安心地当个旁观者好了。
“赵博士认为月球是在远离地球，所以看上去越来越小，当月球远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地球上的生物通过肉眼已经无法观察到，于是地球上的壁画也便没有了这第六个月球。而赵博士也曾与正本主席讨论过，并接纳了正本主席关于月球并未曾掉落在地球上的结论。赵博士认为第六颗月球是离开了地月系统，同时还提出智豕的灭亡可能与第六个月球有关，第六个月球对智豕的生存提供着一些不可或缺的要素。这个论文当年并没有得到物理学界的支持，又与考古学相背甚远，所以后面也就不了了之了，赵博士也把精力放在了其它事情上。但我从这个论文中得到了启发。”
颜艺倩因为之前便听过罗诺睿瑄这一部分的预演讲，也看过他的演讲稿，此时倒没有花太多的精神在听演讲上，而是时不时地好奇扫视着在场的这些大师大家。看着这些风云人物居然时不时地流露出诧异、惊愕、茫然的表情，她觉得好有满足感，原来不只是她在听到罗诺睿瑄的猜想时是这样的困惑，哪怕是如此知名的人物也并没有表现得更加沉稳，对此，她觉得很骄傲。
“今天，我们可以明确知道的是黄月正在缩小，而如果将黄月与当时的第六个月球结合起来考虑的话，当年的第六个月球也不是远离我们，而是也在缩小，到最后它缩小到了我们肉眼看不到的地步。所以它也便从原始的壁画中消失了，而根据我们对智豕的研究及第六个月球离我们的距离，要让它们看不到月球，那月球需要缩小到完整月球的八千份之一。按照这个比例，这第六个月球早就应该一头撞向地月系统的其它几个星体上，但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这事情并没有发生。而在一千多年后，智豕从地球上消失，即使八千份之一的月球仍然可以在地球岩石层中发现一些端倪的，也就是说，在这一千多年里，当年的第六个月球还在不断地缩小，而后才来到了地球，并引起了智豕的灭绝。”
罗诺睿瑄咽了咽口水，停顿了一会儿，扫视了大家一眼后，又继续说了下去，“以上，是从目前所具备的数据和知识体系中可以得出来的结论，我和正本主席和赵博士就这些推论进行了反复的推敲，觉得目前而言，这可能是仅有的一种合理的解释。同时，我们还按照目前黄月的缩小进度对照了智豕在不同时期的壁画，这两者基本上可以大体上吻合。而结合智豕的灭绝时间，到时候黄月将会如同过去的第六个月球一样，缩小到直径只有300米左右的陨石，随后坠入地球。我也模拟了二千年后的地月轨道，而要实现黄月与地球间没有其它几个月球的阻挡，以确保黄月在地球上着陆，那具体的时间将是2049年后。”
“等，等等，”坐在正本御琴右手边第三个位置上的，是欧盟物理研究中心主任斯通，他虽然对之前罗诺睿瑄的所有结论都认同，但对于这最后一句话却是完全无法接受，“你这句话好像有点因果倒置了，你是在默设了黄月必然会撞向地球后，才得出了黄月撞向地球的时间的，如果黄月只是撞向其它几颗月球呢？”
“是，这是一个悲观的前提，但却可能是唯一的前提。黄月与当年的第六个月球正以完全相同，但却原因不明的情况缩减着。对于整个星系系统而言，这种行为太过诡异了，而之所以出现这种完全不符合物理学常态的情况，我觉得更像是星系的一种自我应激纠正现象。以我们人体运行而论，本来一切机理都是正常运作的，就像我们所了解的宇宙规律一样，但当身体中出现一些病毒时，机体就会出现应激反应，而这些反应是与常态规律相悖的。在整个宇宙的时间尺度里，这种应激反应也算是常规情况，但对于人类的历史而言，这些应激反应就显得非常的罕见了。”
“你的意思是说，人类是病毒，已经影响到了整个的地月系统，所以才会出现黄月的应激反应？”说话的是常青藤物理学会会长特克伯，“那又如何解释智豕的灭绝呢？当今人类对地月系统的影响程度可远远要比当年的智豕来得剧烈得多，如果以同一标准来定量的话，人类早在三、四万多年前就应该灭绝了。”
“这个问题，我也考虑过，我觉得这可能就是阙值的问题了，我们人体每生一次病，身体的抗病能力就会提高一个等级。同样的，对于地月系统而言，经过上次智豕灭绝事件后，它对地球上生命的容忍程度也便提高了，而这也给了地球上智慧生物机会，让每一次智能生命的进化都可以达到一个更高的层次，这正好可以说明宇宙规律的严谨性。而月球也只剩下5个了，在宇宙的自身规律设定里，在这五个月球先后撞击地球之后，智慧生物才能真正地走出地月系统，才有可能进入大宇宙中。”
“可是，作为一个物理学上的外行，这里面很明显有个很大的漏洞，如果只是一个300平米见方的球体，在它经过大气层的磨损后，它是如何灭绝了智豕的。而且，如果黄月也变成这样一个球体的话，以人类目前的科技水平，是完全可以在它撞向地球之前将其击毁，最次也能把它轰出地月轨道，那这又谈何灭绝人类呢？”所有之前的分析，赵世都曾经有与罗诺睿瑄探讨过，可是对于罗诺睿瑄的结论，他这也是第一次听到，却也听出了其中的不当。他知道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应该在场的人都会问，只不过由他这样一个非专业人士来问，会显得不那么可笑。
“一个小球要消灭掉一个星球的智能生物，方式方法有很多，可能是它内部有巨大的辐射，可能它带有一些未知的病毒，其实当年的智豕一直只存在于美洲地区，针对这样一个小范围活动的生物，要灭绝它们确实并不是一件多么麻烦的事情。而如今的人类确实有能力来应对这个月球风险了，不要说是二千多年后的事情了，就算以目前的人类能力来评估，我们也已经具备了这样的实力。所以，我认为只需要成立一个专门的工作小组来实时关注黄月的动向，其它的真的已经没有必要再花费精力了。等到二百年后，如果那个时候黄月没有撞向地球，那就基本上可以安心得等上那二千年了，而如果到时候黄月撞向了我们，那我们现在无论做什么，都无法改变这个结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