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耳边疾风散去,江心渝睁开眼睛,他们已经到地方了。果然如灰汲所言,方才的萤隐咒只是带他们到了一处镇子上,江心渝仔细向四周看去,并没有看到任何给人感觉像是神谕山庄的建筑,看来他们还需要自己找找了。
江心渝自己也没留意,刚才传送的时候,她的手一直紧紧地拉着身边的桂儿,大有保护她的架势。待她晃过神来才发现,却见桂儿只是静静地笑着看她,也不把手拿出来。江心渝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放开了她,有些局促地笑了笑。
“别发呆了,快过来。”
遥歌突然在不远的地方发话,冲她们两个人招手催促着。江心渝听见赶紧应了一声,带着桂儿凑上去。待她们走近,遥歌道:“现在天色已晚,街上也没几个人,咱们几个人的穿戴一看就是外地来的,人生地不熟还是尽快找地方落脚,明天再做打算。”
江心渝点了点头,桂儿也在旁淡笑道:“全凭公子吩咐。”
江心渝环顾四周,只见街道上家家户户都门窗紧闭,也少有灯火,不禁皱起了眉道:“可是这里感觉不像是有客栈的地方呀……”
遥歌并不说话,沉吟片刻,眼神落在桂儿的身上。
桂儿像是感应到他的目光,微微一笑,跟着开口道:“我知道这镇子上有一处客栈,现下应该还没打烊,便去那里看看如何?”
还没等遥歌接口,江心渝就应了下来:“好!那我们就去那里吧,麻烦姐姐带路。”
“不妨。”
镇子不大,路也不复杂,三个年轻人脚下也利落,很快就找到了那间客栈。
店的门脸很是朴素,门外的匾额许是年久的缘故,上面的字迹早已模糊不清,难以辨认,若不是有人带路,大概是怎么也找不到的。方才在路上,远远就看见一抹红影,走近一看原来是颗小灯笼,却不挂在梁上,而是直接放在了门槛外正中央的位置。不知是在等人,还是在拦人。
遥歌看到那颗灯笼之后,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桂儿,轻声说了句什么“不愧……准备……”什么的,江心渝听不太清楚,等抬头再去探究的时候,他面上又很平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走到门前,两个女孩子都下意识缓了脚步,而遥歌径直上前,打头走了进去。深更半夜的,两个女孩子还是不方便。遥歌领着她们绕过那颗灯笼走到店里,进去了才知道原来这里面别有洞天,并不像外面看上去那么简陋不堪,实际上宽敞得很。
幻术。
遥歌的脑中转瞬间划过了这个词语,但是毕竟与镜永楼相关,再怎么奇怪的事情跟他们扯上关系,也都说得通了,他也再没多想。店里的大堂虽然宽敞,却不知怎的只摆了四张桌椅,每张桌子隔得好远好远,孤零零的。
他们穿过大堂走到屋那头的柜台,台子相当的高,凭遥歌的身高竟也望不尽里面到底什么样。江心渝没有什么生活经验,进门半天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而遥歌从前总是下山帮遥曲办事,见的也不算少,如今到这里总觉得哪哪都很诡异。
他抬手敲了敲那个高到不象样的柜台,试探着喊了句:“有人吗?”
半天不见人应。
如此又反复两回,柜子底下突然传来悉悉的声响,然后有什么人呻吟了一声,吓了江心渝一跳。柜台后头好像是有个什么梯子还是凳子的,只听得那人似乎摇摇晃晃地蹬了上去,没多会儿探出头来。
“住店?”
那人蓬头垢面,衣服也乱糟糟的,眼睛像是睁不开一样,声音也十分暗哑。遥歌应了一声道:“要三间客房。”那人眯着眼,颤颤巍巍地伸出一根手指头对着他们挨个儿数:“一……二……这不是两间就够吗?”
遥歌皱眉道:“我妹妹不习惯与人同住,麻烦多要一间。”
那人揉了揉眼睛:“啊……那不巧,我们只有两间客房了。”
遥歌将眉头皱得更紧,还未说话,江心渝便上前拉了他的袖子道:“我没事儿,我和桂儿姐姐住一间就好。”遥歌看了眼桂儿,后者还是淡淡笑着。他收回目光,对那店员点了点头道:“那就两间。”
那人不再说话,直接缩回了头,在柜台后面翻箱倒柜的一通折腾了阵子,也不知道是在干嘛。片刻之后“吱呀”一声,众人看去,原来这柜子旁边还有个小门,只是仅有寻常门面的三分之一大,恐怕只有孩子才能直着身子正常通过。
从那门里爬出一个人,样子十分狼狈像在爬狗洞一样,而且行动看上去也不大利落,像是有什么残疾。好不容易等他出来关了门,抬起头来却发现,这和刚才与他们说话的,竟不是同一个人。江心渝有些惊讶,朝那柜子看去,这里面……到底有几个人啊?怎么觉得有些恐怖……
那人拖着条腿出来,也不说话,只是摆了摆手招呼他们跟上,然后直接往楼上走去。江心渝在遥歌背后偷偷打量着他:这人虽然穿的乱七八糟,裤腿甚至都磨烂了,但是看这衣服的质地,好像也比寻常百姓要好些,不是便宜货。
他经过二楼,看都不看直接往上,江心渝无意瞧见,二楼这一排房间似乎都上着锁。这锁在外,屋内怎么会有住客呢?仔细看,三楼好像也是如此,门外都挂着一把小锁;又一路来到四楼,同样如此。江心渝觉得有些不安,回头看了看跟在身后的桂儿,她还是一副轻松的样子,像是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江心渝一想,自己又不是一个人,没什么好怕的,况且这些房间……就算现在没人住,可能也是有人定下了呢?
店员上到四楼,便再无可上,领着他们往里面走。一层楼有不少房间,但都是排排上锁,那人也没停下的意思。他径直走到最里面的两间房门口才停下,用手中的钥匙开了门,侧身让出空道容他们进去:“您几位住这间和隔壁那间吧。”
遥歌从一进这家店就浑身紧绷着,现在脸色更是不太好,却也没说什么。桂儿上前问了价钱,又递了银子,那人就退了出去,只留下三个人在屋子里大眼瞪小眼,互相观察。
最后还是江心渝强笑着打破了僵局:“那个……大家都累了吧?早些睡吧,明天早起离开这就是了……哥哥你回去吧?”虽然她可能才是心里最忐忑的,但是也不得不主动圆气氛,她总觉得遥歌对桂儿像是很有敌意的样子……是错觉吗?
遥歌看了江心渝一眼,轻声道:“有事喊我,我就在隔壁。”说着他瞟了一眼桂儿,桂儿看见也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转身去收拾床褥去了。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遥歌对着江心渝张了张嘴,却是无声。
小心。
留下这两个字,他就转身带上门出去了。江心渝有些不解,小心?小心什么呢……她回头看了看在床边忙活的桂儿,想到:难道哥哥要我小心桂姐姐?可是这姐姐好像不会什么法术,临走之前赤涵说的呀……况且要是真怎么样,哥哥也不会让我和她一起住吧。
江心渝想了会儿就摇了摇头。算了,既来之则安之,许是刚才自己看错了,或者是哥哥多想了。她定了心思,便笑着凑到桂儿身边道:“姐姐,我来帮你收拾吧,要收拾什么?”
桂儿暖暖一笑:“没什么,就是看看床褥干不干净,女孩子在外总要将就些。我已经弄得差不多了,你直接洗漱吧,那边有水。”说着抬手指了指屋那边的水桶,腕上剔透深邃的翡翠镯子在烛火的照耀之下,更显空灵。
江心渝知道自己什么都不会,也不多说便收拾自己去了。没多会儿,两个人打理好一切,江心渝正要换上寝衣,桂儿却突然出声道:“今晚别换寝衣了,直接睡吧。”
江心渝疑惑道:“怎么了?”
桂儿轻笑:“姑娘真是从不出门。女孩子在外住着,出去起个夜,或有什么突发变故,穿着寝衣岂不失态?”
江心渝恍然:“噢还真是!”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嘿嘿……我自小没有母亲陪在身边,这女子应该注意哪些,我确是知之甚少……还多谢姐姐提醒啦!”
桂儿眯起眼睛笑着,白玉无瑕的肌肤在昏暗的烛火之下更显光洁细腻,她眉眼弯弯,纤长的睫毛低低垂下,遮住了她眼中的风景,凭空多了几分娇媚。不管见这个女人多少次,江心渝心中还是很感叹,神啊,你真的太偏心了吧……
桂儿抬手轻轻摸了摸江心渝的头,柔声道:“咱们睡吧。”
“嗯。”江心渝笑着应下,翻身缩进被子,只听桂儿柔软的声音再度呢喃:“醒了还有得忙呢,好好睡吧。”
江心渝回道:“姐姐也是,祝你好梦。”
好梦……桂儿闭上眼睛。
这梦好不好且不说,倒着实很精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