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我轻轻重复了一遍，仔细地咀嚼着，从吴天泽嘴里吐出的两个字，彷佛有着某种腐臭的味道。
“自然，除了欲望，还能是什么？黑市的存在是因为什么？是欲望，黑铺的存在，更是黑市里的顶点，它代表了什么？”吴天泽说完，突然优雅地对我举了个请的手势，我嘴巴蠕动了半天，才挤出答案来，“欲望？”
吴天泽对着我，突然笑了起来：“没错，答案和门规一样，都是欲望。”
耳边传来椅子挪动的声音，瑶琨贴到了身边，他的声音冒了出来：“疯婆子，你笑什么笑，恶心死了，正常点！”
“哦？这倒是有点失态，我的错。”吴天泽微微颔首，竟然没有反驳瑶琨的指责，而是检讨。
她用手轻轻揉了揉脸，又恢复了开始的冷淡表情。
这次的任务，黑船把我们传送过来后，不仅换了套装备，更是给每个人塞了一个麻布钱袋，里面的几枚硬币进了镇子后，才知道，竟然相当值钱。
亘古纪的这个文明，所有交易都只用硬币，并没有纸币，更别提DNA付款器这种东西了，虽然依旧流行以物换物。
硬币虽然麻烦，不过倒是分了很多种，面值从小到大依次排列的话，分别是芽、草、绿叶、枝、木冠、树和种子，只是之间的兑换比例有些奇怪，不像我们当代的整数直接进制，而是194481：9261：1323：441：21：3：1，从低往高还不同，两级之间的兑换比依次是21、7、3、21、7、3。
我们每个人的口袋里，开始就各有3颗种子，3枚树，7枚木冠，合起来也是相当的一笔巨款了，尤其在猎人小镇，这种各种捕猎为生的小社会里。
可以得出的结论就是，这里并不是非常富裕。
而吴天泽打开黑铺守门员的办法，就是一枚木冠，不仅如此，随后还拿掉了自己的所有遮罩。
头顶的红翎无风自动，宽檐帽下一双丹凤眼，平视着面前的守卫，而她那一身洁白的丝绒布衣，配上闪亮的细纹皮夹克，不仅美观更是衬托出吴天泽高挑的傲人曲线，无论谁看到都会相信，眼前的是一位气场十足的女士，不仅优雅，而且危险。
吴天泽从容地从嘴里轻轻吐出两个字：“开门。”
或许是因为眼前女士气势惊人，守卫多年磨炼出来的察言观色，让他深刻地认识到眼前女人的执着会有多可怕，不动声色却如同一头巨鳄。
又或许，只是因为刚刚接住的那枚硬币的分量，帮他推开了身后黑色的门，黑门敞开后，露出了门后通往地下的幽暗楼梯。
吴天泽只是哼了声，就踏进了这个对她来说有那么点意思的黑门里。
楼梯不算明亮，只是一人宽，走在向下的阶梯里，吴天泽自己的脚步声，传得很远，又好像有回音，似乎远处是一个死胡同。
回声逐渐变大，又由大变小，走了一会儿，吴天泽最终来到了一个红色大门处，门边的墙上嵌着一个岗亭，似乎亭子内挂着黑布，看不见里面的景象，只是上面有一个小窗户。
吴天泽刚刚站定在红门与岗亭之间，一只苍老的手，掌心朝上，从黑布里面伸了出来，沙哑的声音随即传出：“一……木……冠。”
吴天泽将一枚木冠放在了那如同木乃伊般干枯的手心里，就像没力气一样，那手颤颤巍巍地攥着货币，缩了回去，而红色的大门也和那枯手一般频率，颤颤巍巍地打开了。
踏入其中，光亮刺入眼帘，一个地下会场展现在了吴天泽面前，淡蓝色的墙壁，草绿色的地毯，远处的会场中央，是一个巨大的柜台，身着各种服饰的人，一个个带着面罩，移动着，在一些身着黑色或者黑灰色，如同西服一般服饰的人地引导下，从柜台后的几扇门间消失。
而面前楼梯下的平台上，正站着一名身着黑衣的中年男子，他正保持着弯腰低头的姿势：“感谢您的再次光临，黑铺特派员十九号为您……”说到一半，话就停了下来，因为他抬起了头，看到了吴天泽。
“您，你是？”
“给我面罩。”吴天泽自然地说道，并朝着台下的相貌平平的男人伸出了手。
那男人有些为难，而他身边的女仆也抓着面罩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吴天泽皱了皱眉，冷声道：“连个看门的反应都比不上，你是怎么当上所谓的特派员？”
“可是你……您又是哪一位呢？”男子挥了挥手，身侧的女仆如释重负地走上楼梯，将黑色假面双手抬给了吴天泽，他又补充道，“似乎并不是黑铺的会员吧？黑铺这里是会员制……”
“愚蠢。”
“……”
“来了，自然就会消费，消费了自然就可以成为会员，成了会员，你自然需要接待我，那我现在是不是会员又有什么影响？”说完，吴天泽单手插着口袋，拇指一弹，一枚木冠精准地落向了男人的头顶，逼得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准备去接那枚硬币。
而吴天泽则突然走下了台阶，猛地在他身前的台阶上站定，探着身子，俯视那男子：“名字？”
男子先是被硬币弄得脚下不稳，接着又是突然逼近的吴天泽，等听见讯问时，已经身形不稳，甚至差点摔倒在地上。
本就身材相当高挑的吴天泽，再加上台阶的高度，导致那男子只能仰望着面前吴天泽，男子愣了一下，最终连退三步才重新立稳，单手抚胸，躬身答道：“为您服务，请您叫我十九号。”
“十九号？”
“对，您在这里的消费都将记在十九号上，在离开前结账，相信您已经交过了入场的押金，如若消费不满，则押金全扣，超过基本消费额度一枚木冠的话，则在离开前结账，并将退返押金。”十九号躬身地随在吴天泽身侧后方，一边伸手引路一边讲解道。
十九号顿了顿，又补充了句：“除了拍卖会场以外，那里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吴天泽站定在柜台前，观察了下四周，三面墙上各有两扇门，正对着楼梯的墙面上的门比两侧的要大，而巨大的柜台中央是联通着天花板的巨大支柱。
“十九号。”
“这里就是猎人小镇的三处出入口对应的登记招待处，您是从黑市入口进入，所以就在这里登记，不过出去的时候，可以随便选择任意一个出口，小人将全程陪同您的消费之旅。”
十九号躬身说完，就又退到吴天泽身后，很自觉。
“嗯，不错，你们这里的员工等级制度和招待的会员消费额相关？”吴天泽没有着急上前登记，继续询问着十九号。
他又从身侧冒出半截身子，躬身低语：“是的，不管您消费满不满一枚木冠，小人都算完成任务，保留等级。如果您不满意，可以在前厅柜台这里投诉，到时候自然有可能让小人掉级。”
吴天泽扭头看了眼十九号，他立刻扶胸躬身，不敢看吴天泽的眼睛。
“那你怎么升级？”
十九号愣了下，然后更加压低了身子，说道：“这，这个是……”
“说。”
“如您所愿，只要您消费满三倍押金，小人就会升到下一级。”十九号压低了声音，快速答道。
吴天泽看了眼点头哈腰的男子，说：“你把抬起头来。”
“小人……”十九号停顿了一会儿，才犹犹豫豫地抬起了头，看着吴天泽，不过他的身体却似乎不由自主地往下沉去。
“把你们员工的等级制度，详细点说给我听。”吴天泽也压低了声线，盯着已经矮了半个头的十九号，等待了片刻，却没有反应。
“听见没有？”
十九号回过神来，左右扫了眼，做了个请的姿势，把吴天泽引到了下来时的楼梯墙边，又再次确认了下周围人，才小声说：“除了普通招待员以外，包含小人在内的特派员，总共有二十号人，牌号越前，等级越高，而排名则是由每个人所有的会员客户消费总额度记名所决定，小人……现在排名十九，十八号现在比小人多三枚木冠的积累量，所以小人要升到下一级需要小人的客户，也就是您，消费到三枚木冠，或者来三次。”
“那你升级后，对方就会降级？”
“是的，二十号特派员永远都是处于随时被替换的状态，不仅如此，前三名特派员除了拍卖会里以外，还有权利优先选择商品的权利。”
“猎人小镇的入口这里，有几名特派员？”
“……女士您？”十九号偷偷抬头望了眼吴天泽，似乎并不清楚她的意思。
“也许应该换一种问法，你们黑铺的会员主要是什么群体？来这里的客户大多消费数额是多少？”吴天泽朝十九号继续问道。
“群体？呃……虽然小人没太明白女士您的意思，不过据小人所知，猎人小镇的入口这里差不多都是押金额度以下的消费水平。至于其它几个出入口，比猎人小镇这里的消费平均多出十枚木冠，听说前三名特派员的路口还要再高出五十枚木冠。”
吴天泽下了判断，找十九号确定答案：“也就是说，你们面向的消费者，主要是猎人？”
“木魂城的大客户可不会来这里，在别的更高级场所里。”十九号先确定地点了点头，由突然缩着脑袋，偷偷瞄了几眼吴天泽。
吴天泽看着眼前的十九号，手指搭在腮下，轻声说道：“那……如果把你升到前三级，需要消费多少额度？”十九号一直搓揉的双手停了下来，整个人都定在了那里，似乎被吴天泽突然的问题给震住了。
“回答。”
“是……是，如您所愿，女士。”十九号低头不语了片刻，然后抬起头回答，“如果五号和小人说过的话，都是真的……那三号特派员今年的三个月来，所有客户消费积累金已经有一颗种子十八枚木冠了，比小人多了一颗种子还多……”
看着简单计算之后，沉默不语的十九号，吴天泽再次开口问道：“那一号呢？作为头牌，应该有不少特权吧？”
“没错，不仅仅能优先选择工作的出入口，还能调控其他特派员呢。”十九号说完就叹了口气。
“除此之外？”吴天泽打断了十九号的话，有点失望，如果最高级只有这点特权，也未免太叫人失望了。
“除此之外？”
“比如，消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