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家集的百姓归心似箭,众人不自觉的全都加快了脚步。一些体弱的老幼妇孺,被章夫子安排在马车之上。乔盟主大方的归还了属于章家集村民的几辆马车,已经攻下两座县城的义军,早就看不上那十几匹只能拉车的驽马了。
天黑之前,章家集的众人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用双脚走了整整一天路的刘客,疲惫的牵着吴迅的手,缓缓迈进了刘氏棺材铺。
刘客做梦也没想到,转了一大圈,经历了数次生死考验,最后又回到了原地。但此时,这个并不十分熟悉的家,几间破旧不堪、低矮简陋的房屋,让刘客感到很是舒心。
赶了一天车的马大,仍旧精神奕奕。他从怀中取出火石,引燃一截蜡烛,进入屋中。在仔细查看一番后,马大惊喜的声音传来:“客哥儿,你家的被褥还在。哈哈,今晚不用受冻了。”
马大自从刘老疤去世后,便不再住急递铺的马棚了。之前他陪着刘客住了几天,然后又在吴裁缝家里住了半宿。所以,马大看到刘客家中没有藏匿歹人,也没有丢失什么东西后,便翻墙进了吴迅的家。
马大前后巡视了一遍吴氏裁缝铺,同样没有发现异常。他向隔壁的刘客和吴迅报了一声平安。之后,衣服也没脱,倒在吴迅家的大床上,片刻后便进入了梦乡。
吴迅不想忍受马大烦人的呼噜声,也不想与刘客分开,于是继续与刘客共住一屋。刘客帮吴迅掖好被角,以防他着凉受寒。然后他脱掉靴子,也懒得再生火烧水洗漱,直接钻进了被窝。
睡在自己家里,自然是比睡帐篷要舒服百倍。但躺在床上的刘客,却久久不能入眠。他在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但刘客还未理出头绪,黑暗中,睡在小床上的吴迅,低声开口说道:“客哥,我爹爹还能回来吗?”
这些天,小小年纪的吴迅,随着章家集的众位乡亲辗转于靖定两县之间,看着刘客和章夫子,与土匪流寇斗智斗勇,从身边长辈父老口中,听说了很多土匪造下的惨案。他慢慢明白了,章家集之外的世界,恐怕没有他尚不成熟的心中一直憧憬的那样繁华祥和,反而充满了混乱危险。所以,他现在越来越担心不在身边的父亲。
“放心吧。吴叔叔走南闯北,见过大世面,一定可以躲避祸乱,保护自己。”刘客安慰着吴迅,心中也有些担忧孤身在外的吴裁缝。
“嗯!我听客哥的。”小吴迅乖巧的答应一声,然后闭上眼睛慢慢睡着了。刘客又胡思乱想了一会,强烈的睡意袭来,将他也拉进了梦乡。
次日早上,刘客醒来,洗漱完毕后,与吴迅,马大一起去章家集学堂吃早饭。章家集村民家中的存粮大部分被土匪抢走。昨日,在章家集百姓离开靖县之时,做为义军联盟其中一支,乔盟主分给章家营一批粮食,但也仅仅够八百多村民度日半个月。至于半个月后,该怎么办?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章夫子和几位在村中颇有威望的乡老。
刘客吃完饭后,在已经改为公共食堂的章氏学堂转了一圈,没有见到一直住在学堂后宅的章夫子,不过却遇上了章夫子的小儿子章承宗。十七八岁的章承宗身高体壮,虎背熊腰。刘客打眼看过去,还以为是光棍马大的弟弟。
“俺爹在祠堂跟那几个老头子开会!”章承宗一点没有继承章夫子的儒雅气质,反而大大咧咧如武人一般。
“哦!”刘客随口应了一声,抱拳施礼后,便要回家,但章承宗却拦住了他。在上下左右将刘客看得心中有些发毛后,章承宗眯着一双丹凤眼,笑嘻嘻的问道:“那城墙真是你炸的?”
“是,也不是!”刘客想了片刻,没有承认,也没否认。刘客知道,章承宗说的是靖县城墙。因为刘客炸定县城墙的时候,章承宗还跟着自己哥哥在白于山修坟呢。
“呃,这是什么意思?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一个大男人,别婆婆妈妈的跟个娘们似的。”章承宗略带不满的大声说道。他本来像义军中的大部分人一样,认为是老和尚做法,请下神罚,轰开了靖县城墙。但之后,他听林大炮说,城墙是林大炮和刘客用火药炸开了。
“是!”刘客没有过多与章承宗计较,直接承认了。
“那你能教教我吗?”章承宗转怒为笑,搓着手,略带祈求的说道。
“这,这怕是不好学?”刘客有些为难的说道。他倒不是藏私,毕竟章承宗是章夫子的儿子,刘客倒是不介意教他,但火药太过凶险,一旦出错,最容易受到伤害反而是制作者自己。
“没关系,我聪明的很,一学就会。”章承宗大笑着说着,将胳膊搭在刘客的肩上,一副十分亲密的样子。
刘客望着章承宗那肌肉鼓鼓隆起的胳膊,将原本宽大的外袍都撑了有些紧绷,只好缓缓点头答应了。
章家集的四间鞭炮铺子,之前都被刘客带着土匪搬空了。别说配置火药的原料了,连制作鞭炮用的纸张和引线,都一点不剩。所以,章承宗虽然急着学习炸墙之术,但没有实物演示,刘客也只能先传授他一些理论知识。
既然要教,刘客便决定从头教起。但仅仅一个物品燃烧的基本原理,就让自诩聪明伶俐的章承宗一头雾水。章承宗望着一本正经的刘客,心中不禁怀疑面前这个比他还小三岁的少年是不是在忽悠他。
章承宗挠着头,皱着眉,看向左边的马大。此时,马大闭着眼,正昏昏欲睡。章承宗又看向右边的吴迅,小吴迅没有理他,正一脸崇拜的盯着面前的刘客,心中感叹自己的客哥竟然懂得这么多。虽然这些什么可燃物啊,氧气啊,着火点啊等等名词,他一个也没听说过。但这丝毫不妨碍,他对刘客的崇拜。
章承宗耐着性子听了半晌,结果一句也没听懂,心中怒气上涌。但从小被尊师重道礼法束缚的章承宗,不敢向小师父刘客发脾气,只好以不专心听讲为名,将一肚子无名怒火倾泻到蹲在地上数蚂蚁的林大炮身上。
“我说我不来,你非让我来。现在我来了,你还打我,呜……”林大炮比章承宗还要大上一两岁,但身形没有章承宗硕壮,力气也没他大。面对章承宗好不讲理的打骂,林大炮只能一边抵挡躲避,一边哭喊求饶。
“好了,别打了!”刘客及时出言,解救了他未来的大舅哥。然后叹了一口,转身进了屋,剩下四个脸色各异的徒弟面面相觑。
刘客并未生气,他心中明白,若要将火药爆炸的原理讲清楚,必将涉及大量的化学知识。他不想让章承宗像林大炮一样囫囵吞枣,死记硬背,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刘客准备先将他前世所学的中学化学知识回忆一遍,默写下来,然后从头教导章承宗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