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眉眉宇间的阴沉散开:“军师的意思是……”
“沁儿世子再加上五座城池,换离含歌一命。”
“我北玄的世子,难道还比不得江祈一个大将,还要加五座城池?”前句还说沁儿天潢贵胄……
“微臣绝无此意。”女子否认:“离含歌纵然不比沁儿世子,可是他身上的信息,是沁儿世子再在江祈当十年人质也得不到的。陛下当年送世子出使,维护两国和平,可是为他做足了打算。可是沁儿世子年纪幼小,如今两国盟破,陛下为他放走敌国大将,与世子的前途大有影响。不过……”在帝王越见阴沉的目光下,突然话锋一转:“也是因为两国开战,此刻形式如此紧张,若是世子能在此时带回一些有用的信息,譬如,江祈的兵力分布图……嘿嘿,那便是乾坤颠倒,大为不同了。”
穆铁衣算是默然,片刻后开口:“离含歌那里,不好让他开口吧。”
女子毫不在意地摆摆手:“陛下只需要微臣见他一面即可。”
地牢内不仅阴暗潮湿,且寒冷非常。愿挨紧了紧衣襟,拔起墙上火把首先走下石阶,一边抱怨:“姐姐,那个离什么的不会是住在最下面的水牢里吧,我可听说那里面有很恶心的虫子,待会捉上来,可让我怎么下手。”
“水牢不是给江祈大将住的。”女子淡漠。两人行至最深处,到来到一间很大的牢房前,把铁栏每根都足有手臂粗,间隔不到四寸。映着火光,能看见草垫上坐着一个人,他后背靠着冰冷的石壁,四肢缠着极粗的铁链,正定定地看着前方地上的石板,不知是发呆还是沉思。
愿挨将火把插到墙上,回来后从后面悄悄扯了下女子的袖子:“姐姐,这人怪怪的,不是傻了吧。”
他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故意让离含歌听见,然而对方只是稍稍抬眼,随即又恢复那发呆的样子。
女子也看着离含歌,对着狱卒吩咐:“把门打开。”
随着咯吱一声,女子没有理会狱卒阻止的目光,弯腰走进牢房内,犯人的面前。这一次,离含歌没有半点反应。
女子也不在意,低头看见男子黑黑的脑顶:“你家皇帝要用五座城池换你,你觉得自己值么?”
“……”男子没有回答,女子继续,语带嘲讽:“人都说离含歌用兵如神,是江祈的将星,可是这场仗已经打了快一年,离将军不仅没赢,还把自己搭进来了。”
“不过这不能怪你。我们陛下也深知你是个难得的人才,有意将你收入麾下。陛下是暮州草原上起飞的雄鹰,他日君临天下,定少不了有功之臣。不知你意下如何?”
见男子仍丝毫不为所动,女子抬手,摘下了自己的帽子。
这个动作来的十分突然,愿挨也没有料到。
一瞬间地牢的阴暗被驱散得无影无踪,火光倾泻,她整个人就像立在阳光里,也不只是哪个照亮了哪个。
愿挨一时忘记了呼吸,狱卒却低下头不再敢看。
离含歌即使低着头,也感到四周豁然明亮。
微微抬眼,他就看见细白的生绢,不染一点灰尘,又像是发着淡淡的光晕,其实只是错觉。
女子已经摘下了斗篷。
离含歌忍不住向上看,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微微发愣,想不到这世上有如此美丽的女子。
片刻后,女子对他笑了笑,太美了,让离含歌心头惊跳,也瞬间清醒。
美人计!
细长的剑眉隆起,他的硬挺的面容越发显出一股坚毅,只是那双眸间一闪而过的狼狈没有逃出女子的眼。
“离将军不想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尾音上扬,带着丝丝媚意,双眸盈盈如秋水,微微斜睨着男子。
男子低头表示没有兴趣。她径自答道:“妾身姓鬼,名字……呵呵,想必将军听过……”
离含歌不管她是人是鬼,当真定力过人,见到如此美丽的女子,也只有瞬间惊艳。
再美又如何?
他见过最美的那一个,因此所有女子在他眼中都黯然失色。
女子轻笑出来,抬起手臂卷起胸前一律发丝把玩,生绢的布料垂落,露出如玉的腕。
朱唇轻启,空旷封闭的室内,银铃一般的嗓音飘荡开。
我的名字……叫红月……
正是一个暴雨之夜,雷电的轰鸣不再,只能听见暴雨滂沱的噪音。
石壁上的嗤地一声,女子的影晃动几分。
离含歌以为自己听错了,然而女子清脆细柔的嗓音始终回荡在耳际。
我的名字,叫红月。
红月红月……
那个称呼,多久没有听见?
一瞬间,离含歌壁上了眼睛,绷紧的下颚隐隐发颤。他听见女子的轻笑声,是嘲笑。
“似乎江祈陛下的废后也叫红月,不过听说她虽然容姿绝代,却作乱犯上、银荡无耻,是个妖女娼妇……”
“住口!”离含歌猛然睁开眼睛,瞪着她。
红月啊了一声,做惊吓状,可满眼秋波已经飘到对方脸前:“哟,将军何必动怒呢?虽说贵国国母失仪,头顶绿油油的也是不将军,何况我又没有说错,那息红月确实枉顾了她身为皇后的最贵地位,你们陛下赐了一个‘娼’字,竟然还有脸苟活世间,真是……啊!”
话未说完已被掌风扫落在地,离含歌双目赤红,恶狠狠地瞪的样子,若非四肢被锁住,早已上前将眼前的女人撕成碎片。
“好大的狗胆!”愿挨大怒,上前扬起一把粉末,见离含歌软软地靠到石壁上,提起一脚就踹在对方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