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星期六的早晨,这座校园就总是苏醒得很慢。离家近的同学,星期五的下午就已经回家去了,只有离家远的同学还留在学校里。而世雪她们就是所谓离家远的学生。
今天不用出早操,不用上课,所以尽管世雪五点半就已经醒过来,但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早早的就出了宿舍门。现在她都不需要再用手机调闹铃,已经形成的生物钟每天早上都会准时叫醒她。
学生时代似乎总是有睡不够的觉,世雪在床上坐了一会,又倒下去,然后合上眼睛。虽然她不可能再睡着,但她就想这样再躺一会,她真的是太累了,累到没有力气支撑着自己起床。透过玻璃窗,外面还是灰蒙蒙一片,但如果她出去的话,一样能在校园里的钨丝灯下背书。
直到天慢慢亮开后,世雪才起床叠好被子。舍友聂凡披散着凌乱的长发,眼睛半睁半闭地摸索着走进厕所,世雪没有说话,她一边刷牙一边看着聂凡,直到聂凡把厕所的门关上。
世雪刷好牙,正用水冲洗漱口杯的时候,厕所的门开了。世雪闻声看过去,聂凡正怔在门口,傻呆呆地看着她。她看聂凡呆了六七秒左右还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就小声地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听世雪说完,聂凡才回过神来,慢悠悠的走过去,拧开世雪旁边的水龙头,一边洗手一边小声的问:“你就要出去了吗?”
“嗯。”
聂凡叹了口气,带着一脸的敬佩拍了拍世雪得肩膀,没精打采地走进宿舍。没走几步,聂凡突然转身看着世雪:“咦?你今天早上没去背书吗?”
“没有,这才要去,今天起得晚了点。”世雪边用毛巾擦着脸上的水边说。
聂凡“哦”了一声,走到床边倒下,扯过被子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她就再也没有动过。
世雪晾好毛巾,走到宿舍拿起书笔,背着书包就出了门。她走过足球场,拿出手机给木清发了条消息,让木清起床后自己去吃早点,还有告诉木清她会在足球场旁边的乒乓球桌那里背书,以防木清找她。其实即使世雪不说她在哪里,木清也还是能找到她的。
木清来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多,世雪早就没在那里背书,而是在那天林梦她们等她的那张是桌子上做题。
“嗨。”木清走到世雪对面坐下,脸上挂着的,依旧是那副腼腆的笑容,怀里抱着的,是她那粉色的布质小书包。
世雪放下手中的笔,双手撑在凳子上,抬头看着木清,好像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只问了一句:“吃早点了吗?”
木清看着世雪笑了笑,说:“吃了。”世雪方又拿起笔埋头写着。
“说!”木清早已看穿世雪的欲言又止,本来是想等她主动开口的。
世雪抬起头一脸疑惑的问:“什么?”
“刚才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木清本来就不爱说话,说起话来也显得有些高冷。世雪低下头,继续看着手中的题册,没有说话。
“木清,”过了一会世雪意味深长的叫了一声,没有抬头。“现在都已经是高二上学期了,我的成绩还是这样,你说我该怎么办?”
“下星期二就要期中考了,到时候我该怎么和我爸妈说我的成绩?”世雪抬起头,痴痴地望着木清。
木清看着对面那个满眼疲惫的女孩,心疼极了:“你不要想这些。”
“我多想失忆,失忆到什么都不记得,或许这样我就能静下心来,不被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干扰。”说着说着,世雪的声音哽咽了,眼睛里泛起的泪光,盖住那挥之不去的疲倦。
木清的脸上没有了笑容,她看着世雪说:“你傻不傻。”世雪这样拼命的逼自己,木清真的担心她哪天会不会真的奔溃了,是那种精神上的崩塌。她深知自己没有办法去开导世雪,而她唯一能做的,是试着让世雪的精神和灵魂在真实的生活得到放松。
木清随便安慰了世雪几句就说自己要去四中给叶简送东西,她说完后却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忙着收拾书本说要陪木清去的世雪也没看到木清脸上那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木清当然知道,从高一相见的第一天起,无论她做什么,世雪都会陪着她。
再多的话终究是说再多也没有什么意义,自从高一下学期她发现世雪在精神上和心理上有些变化的那天起,她都在苦口婆心地开导世雪。该说的话、能说的话,她都已经说过了,说到饱读诗书的她语尽词穷,不止一次地说着以前的陈词滥调,但又有什么用呢?世雪依旧每天忧心惶恐,郁郁寡欢。
到四中门口的时候,世雪给叶简打着电话,告诉叶简她和木清会在叶简她们学校的足球场等她们三。世雪正听叶简满心欢喜地在电话那边说着,刚好就在四中的校门口遇到李纪晨出来。他的身边还有一个抱着篮球的男生,是夏天。因为周小夕的缘故,所以世雪倒记得夏天。
世雪她们才挂了叶简的电话走进四中的大门,林梦就又打来电话,让世雪和木清在门口等她们出来,然后一起去吃午饭,世雪挂了电话抬起头的那瞬间,又撞上李纪晨那双充满笑意的眼睛。他和夏天一人拿着一瓶矿泉水,抱着篮球进来。
虽然世雪不确定李纪晨是不是在看着她笑,但是出于礼貌,她还是微笑着点了点头;直到她看到李纪晨嘴角上扬的幅度更加的明显,她才确定了他是在看她的。不过世雪反倒有些不明白,因为她和他并不熟,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等了七八分钟左右,叶简她们三个出来了。叶简一看到世雪就飞奔过去紧紧地抱住她。她们五个去四中对面的那条街上吃了麻辣烫。
吃饭间,小夕一反常态,总是抬着手机戳来戳去,像是有什么很要紧的事。木清看着小夕脸上莫名的甜蜜,正纳闷着,林梦就喊了一句:“周小夕,你快点吃,我们都要吃好了。”
世雪也抬头看了一眼小夕,只见她抿着笑“哦”了一声,才放下手机,开始吃她那碗才吃了几口的麻辣烫。
四中的足球场很大,跑道上铺满了橡胶,上面喷了红色的油漆,又用白色的颜料把赛道勾画出来。足球场中央铺种着绿油油的草皮。红色、白色和深绿色三种颜色搭配得相得益彰。
她们走到足球场中央坐下,围成一个小圆圈。木清从她的书包里翻出一包湿纸巾,拆开递给世雪她们。林梦接过去,把纸巾一整块的展开来,用双手捂在脸上,然后仰躺在操场上。
“咳咳”周小夕清了清嗓子,像是在聚集勇气。说:“我和夏天在一起了。”
“真的呀!”小夕说话的时候,世雪正拿着她那块用过的湿纸巾扇着风。世雪除了瞳孔稍微放大了些,脸上并没有过于浮夸的表情。木清的脸上挂着她那几乎每分每秒都存在的、标志性的微笑,低头折玩着手中的纸巾。
躺在地上的林梦侧过头,掀起纸巾的一角,她看看世雪,然后从地上弹起来,喊道:“哟!不对呀,世雪不应该是这个反应的呀。你不是应该大叫着说‘怎么会?’的吗?”林梦边说边摊开手,做出很惊讶的表情。很明显,叶简和林梦是早就知道这件事的,小夕今天想要告诉的,是世雪和木清。
世雪笑了笑,心想如果今天谈论的不是小夕和夏天,那她一定也会和往常一样震惊。因为每一对在一起的情侣,对于她来说都是毫无征兆,都是她意想不到的事情。不过小夕这件事情倒好像在她的预料之内。因为夏天在初中的时候就开始追小夕,只不过小夕始终没有接受他。世雪说:“今天中我们在校门口等你们的时候看到他了,和李纪晨一起,抱着篮球去买水。”
小夕看着世雪,有些羞涩的回道:“嗯,昨晚他说他们约了同学打球。”小夕顿了顿,又说:“今天中午他还说要来找我呢,我又想着先告诉你们一声,好让您老人家有个准备,所以就没让他来。早知道你们的反应这么平静,我就让他来了。”小夕满面春光的说着,不管金江的风怎样燥热,却始终吹不散她脸上洋溢的甜蜜。
也许某一天,世雪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猛然看到小夕和夏天手拉着手走在一起,她还是会目瞪口呆、一脸愕然的吧;毕竟视觉对大脑的冲击要比听觉大得多。
一直低着头浅笑着的木清终于抬起头,一脸好奇却又十分平静的问:“这次是他追的你,还是你追的他?”
叶简揉了揉小夕的齐刘海,笑着说:“我们家的小可爱,可不是以前的小可爱了,变成小勇士了。”
“哪里哦。”小夕往后退了退,躲开了叶简的手,边整理着头发边说:“说不上谁追谁吧,要是偏要计较起来,那算我追的他。”
世雪听完,终于惊讶地炸了一句:“哇塞!”
小夕不好意地低下头,边用草捆绑着纸巾边说:“其实初中的时候我就喜欢他的,只是一直没好意思承认。起初我选择来四中读书也是因为他,这次我也是差不多纠结了半年才和他说我喜欢他的。”她们都认真的听小夕讲着。余晖正在竭力的侵染着金江的每一个角落,所有的人都忽略了风中席卷着的热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