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七轻轻颔首。
他低头望了一眼长歌,轻声道:“好好休息,我晚点再来看你!”瞬即,他转身大步离去。
若七送齐渊走出门口,这才重新走到了长歌的身旁,看着长歌目光空洞地望着上方,她轻声道:“小殿下若有什么需要尽管跟奴婢提,奴婢就在旁边候着。”
长歌没有出声。若七自动地退到了一旁。长歌睁着眼睛看着时间点点地流逝,光线渐渐暗淡下去,终于,到黄昏落幕之时,身上的禁锢被她解开,她翻身而起,掀开被子,走了下去。
“小殿下,您是去哪里?”若七走出身,以为长歌被封印了法力,并没有被限制行动,所以没有觉得有丝丝讶异。
长歌眼睫轻颤了下,她转首望了眼她,声音有些低哑:“告诉齐渊,后日便是我母妃的忌日了,记得为我上柱香!”
若七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眼前淡金裳的衣诀一荡,她双眼无力一阖,人已经晕厥了过去。
长歌胸口又隐隐转来了窒息感,她轻抿了唇,念诀,抬步,隔空一跨,人已经消失在原地。
丹霞山离天绝崖有一段距离,长歌在去往天绝崖的路上,看到了前所未有的惨状。
滔天弱水带着锐不可当的姿态从天族魂河汹涌而下,不断冲入早已翻腾汹涌的河流中,万顷良田、千座村庄以肉眼难见的速度被尽数淹没。桥梁人群被冲断冲散开,卷进来像蛇一样漩涡之中。
洪水汹涌几乎一眼望不到尽头。高地上,水面上,到处都是浮尸,老弱妇女凄厉的叫声划破天际,真可谓哀鸿遍野,一片凄凉。
再往里面,洪水过后,了无人烟。处处都是腐尸烂体,蚊蝇蛆虫滋生,疮痍满目、其惨状不可言喻!
长歌飞身而下,震惊地望着面前的这一切,头顶肆无忌惮的弱水像个无头苍蝇般在半空中乱穿乱撞,它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目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她所在地铺天盖地袭扫而来。
长歌察觉到了危险,指尖微动,正欲将它制服,突然一只手紧紧地拽住了她的脚裹,是一名年过六旬的老人,她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哭着乞求道:“姑娘,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我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巨大的阴影笼罩而下,甚至有几滴水珠掉在了脸颊上。
长歌容不得多想,一手提起那名老妇与孩子,口中念诀,无形的结界油然而起,嘭地一声,那滔天巨水被结界隔绝在外,如同瀑布般从结界滑落下去。
长歌眉头深蹙,咬破手指,念咒,一道道带着佛经的金光从她口中溢出,她眼眸遽然一厉,大喊一声:“破!”整个人连同着结界冲破头顶洪水,直上云霄,那弱水嘭地一声溃散在地,平静得再也掀不起一丝涟渏。
长歌目光冷沉地望着下方,微蹙了眉,蓦然反身往另一处疾行而去,直到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才将那名老妇与放了下来。
“姑娘……您……您是神仙?”老妇震惊地望着长歌,抱着怀中的婴儿做势跪下,长歌率先一步扶住了她:“老人家,您不必行如此大礼,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话音落地,长歌变幻出了几颗夜明珠递给她:“您拿着这些夜明珠,它应该可以让您在附近的镇上买一间房子,在做些小本买卖。虽不会大富大贵,但基本温饱绰绰有余!”
老妇人颤抖地伸手接过长歌递来的夜明珠,眼圈微微泛红:“谢谢姑娘,您真是大慈大悲的活菩萨,老朽我无以为报,请您受我一拜……”
老妇连忙磕头道谢,眼前光芒一闪,待她抬头想看究竟,面前那袭淡金裳的女子已经消失在原地。
几经波折,长歌终于到了天绝崖。然而,让她看到的,却是极为震惊的一幕。
满地的鲜血,随着弱水之流蔓延在整个山崖,断臂残肢尸体分裂在各处,有些甚至还有蚊蝇蛆虫在上面飞行爬动,因数量实在是庞大,早已分不清哪些是天兵哪些是魔兵,清风吹过,血腥之味肆意蔓延,无形中似乎还能听到有人凄厉的惨叫,在这空旷的四周阴森可怕,一下下地牵动着人的神经,如同一个修罗炼狱场。
长歌轻抿了唇,她目光一一掠过四周,最终寻到了一个地方,抬步而去,果然在千米之外的地方看到了魔兵们在助营扎寨。
阴霾乌云在上空剧烈翻涌,数万魔军因为伤势惨重躺在地上遍地哀嚎,其中完好的士兵手忙脚乱地为受伤的人包扎伤口,纵然动作很不熟练。
很显然,这里在不久之前经历过了一场恶战。
无忧……
长歌心膛猛地一沉,似乎想到了什么,立即往最大营帐的方向走去,然而,她还未曾抬步靠近,身侧就有人大喊出声:“是神仙!”
顷刻,数万魔兵齐刷刷地拿起武器举剑对向了她。恰在此刻,又有人愤怒出声:“兄弟们,她就是丹霞山凤长歌,天帝此次就是以她为由放出弱水偷袭我们天绝崖。我们要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没错!要为死去的兄弟报仇!”有人附和出声,顿时其余之人也跟着附和,声响刹那如山呼声高。
长歌微微蹙眉,她面色平静地望向四周,突然,一柄长剑划破天际从她背后挥了过来,长歌眼眸微凝,旋身险险躲开,她沉声道:“请大家冷静,今日我过来,是想帮助你们将弱水引出魔界!”
有魔兵冷嗤一声:“你们天族的神仙自负清高,表面上一副悲天悯人,大慈大悲的样子。实则卑鄙阴险,言而无信!为了对付我们,居然放弱水下凡,对这附近百姓生灵性命全然不顾,你以为我们还会再信你们吗?”
长歌知道解释再多于事无补,她强忍住身体不适,袖裳之下对这左边的方向一掌挥出,那前面的人脸色微变,纷纷让开躲避,就趁着瞬间,长歌运提法力,疾行而去。
营帐内,季栎望着面前摆放在桌面上的地图,手最终指向了一处:“若是我们将弱水引入东海,那么,这附近的水患将可以得到解决!”
引之手中的玉扇轻轻敲和了起来,他眉头紧蹙成川:“东海离这里相隔千万里,弱水被困在天族多年,如今得到了释放,自然不甘就这么回归于天族,纵然我们可以控制住她,也无法保证在这途中不出现意外!到时候,受苦的还是凡间黎民百姓!”说到最后,又是轻轻一叹。
季栎神色严肃了起来,他转头望着他:“你贵为无垠之城的城主,难道就没有办法可以避免这一切发生吗?”
“有是有!”引之轻凝了眼,手中玉扇一滞,有些欲言又止道:“不过……”
季栎望着他:“不过什么?”
引之下意识地望了眼站在中央一言未发面色沉静的黑衣男人,犹豫了一瞬,终究开口答道:“若想将弱水引至东海。唯一的方法是用凤凰族的血混合着凤凰族至高无上的心法将她渡过去,否则,别无他法!”
季栎瞬即沉默了下去。凤长歌已经被人派送回丹霞山,发生了这么多事,纵然她愿意回来帮忙,他也不想在让花无忧与她牵上任何瓜葛。他便不信了,凭借他们这上古几个元老级别的人物,还奈何不了一个小小的弱水,他沉声道:“尊上,不如让属下去……”
营帐外突然响起一阵骚动,那是一种来自于内心深处迸发而出的愤恨。季栎瞬间止住了声,他蹙了蹙眉,正欲掀开幔帐往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恰在此刻,一道淡金裳的身影猛地从外面飞窜了进来。
凤长歌……
季栎身体猛地一震。有魔兵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正欲禀告,季栎给了他使了一个眼色,那魔卫又不动声色地退了下去。
长歌钻进了最大的营帐,果然看见了那抹熟悉的身影,四目不经意间触碰到了一起,长歌感觉自己的心魂都无可抑制地抖了抖。
不为什么,只为那双幽邃的眸子太过于平静,平静到就仿佛她只是一个举无轻重的陌生人。似乎对于她的到来,他并不感到丝毫意外。
“你还来做什么?”冰冷的声音从口中溢出,花无忧漠然地望着她,声音冷冽的几乎能将人冰冻三尺。
长歌按捺住自己的心绪,缓声道:“我只是想过来确定你是否安然无恙!”
花无忧撇开脸不在望她:“如今看到我无事,是不是很失望?”他走到桌旁坐下,伸手,慢条斯理地倒了一杯茶,动作高贵而优雅。
就是这般……就是要这般……也唯有这般她才能真真正正地放下。
长歌目光近乎贪恋地望着他,似乎要将他的容貌神态、一举一动刻印在心底,眼底。她沉默了一瞬之后,收拾好情绪,蓦地,大退了一步:“打扰了!”声音果断而清脆,说完,当即转身走了出去。
脚步声越行越远,花无忧抬起眼梢,怔怔地望着长歌离去的背影,目光渐渐变得飘忽了起来,眼中似乎有什么一闪而逝,然而,那速度实在是过快,令人几乎以为是自己产生的错觉,他手中拿着的杯盏又重新放落了下来。
引之轻抿了唇:“尊上,需不需要属下将她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