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桢转回了身。
长歌未再多言,双掌覆上他后背,一股雄厚的仙气随着指尖往他的奇经八脉一点点移动而去。
不需多久,一条细黑的污血便从李桢那白皙修长的指尖缓缓流出,待毒血逼出的差不多了,长歌这才收掌,淡声道了一句:“好了,可以了。”
长歌站起身,未有多做停留,往门外走去。
刚逼出了毒血,李桢身体有些虚弱,俊朗的五官很是苍白。他遥遥望去,目光落在了那正欲踏出门口的女子,那一袭白衣无形之中无一不透漏出清冷出尘的气息。
“长歌……”他开口唤了一声。
门口处,长歌顿了顿脚步,却是头也未回:“刚才,虽说刚才已经在你身上逼出了小部分毒,不过那毒已经侵入你的五脏六腑,不可大意。你好生歇息,至于那五百遍的论语,这次,便算了。”言落,打开房门,直径走出。
李桢怔怔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眉目垂敛,唇角不自觉勾起了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这体内的毒一经逼出,李桢果然有些乏了,不多久,便已经睡了过去。
……
雾,白茫茫的一片大雾。
浓重的大雾弥漫在天地之间,李桢漫步在这其中,茫茫天地间仿佛只余下他一人,周遭都朦朦胧胧的,看不清任何东西。
不知走了多久,李桢微微蹙了眉,终是顿住了脚步,抬眼望去,四周仍旧空旷无人,此刻,他既不知身处于何处。
他只记得,隐隐约约中自己睡着了。醒来之后,便来到了这么一个地方。
梦?
若为梦又怎会这么真实?
他伸出手,看着指节分明的手指,微微握了握,那飘渺虚无的雾气便从他掌中流逝,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叩叩叩”敲门声忽地在这空荡的天地间响起。
李桢面色冷漠,微微转身,视线落于一处,循声寻去。他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在一片白雾中看到了一间关着的朱红色大门。
“叩叩叩”敲门声又继而从门后响起,在这静谧的地方份外诡异与清晰。
李桢陡然射出一道森冷的寒光,锋利如刀刃。上前,手探上门栓,刚欲往里一拉,没想到,那门却自己打开了。
他抬眼一望,门后面,仍然是空空荡荡的白雾一片,别说半个人影,就连半点与白雾无关的东西也见不到。
李桢停下脚步,却是不再走了。他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他知,定有人在这其中装神弄鬼。
他眯起眼,如吐薄冰,语带森森寒意:“何人在这里装神弄鬼,出来吧。”
回答他的是一片寂静。
李桢骤沉了呼吸,不打算在这干耗下去,他转身欲走。
“了尘。想不到,最后,你既然会对我使用了尘剑。”熟悉清冷带着不可言明的颤抖在这门后缓缓响起。
这声音是……长歌!
李桢身体猛地一僵,沉了眼。转身,想也未想便抬步往那道空门跨了进去。
四周景象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白雾散去,浩瀚的天地之中,断垣残壁下,无数的人齐站一处,包围着一名绝色芳华的女子。
中心长歌委顿于地,一袭淡烟金长衫浑身染满了殷红的鲜血,那耀眼的红刺目惊心。
而长歌对面,一身白衣滴仙般温雅如玉的男子单手揽着一名受伤的女子,单手举剑对着她。因他此刻正背对着他,他看不清脸。
“长歌。”李桢僵直了身子,风速一般的靠近,疾速的脚步沿着浅灰色的冷硬地面向四下里震开,整个残壁下除了他的脚步声,再无其他声响,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凝结,说不出的诡谲。
在长歌面前,李桢顿住脚步,伏地身形,伸手将她扶起,却未曾想直接从长歌身体穿透而过。
“你倒现在还不知,你犯了何错?”旁边男人似若三月春风般的声音淡淡地吐出,似乎很是失望。
李桢眉头下意识的一皱。转身,终才看清了眼前的男人。
男人白衣墨发,气质清冷无双。漆黑的眼眸,仿若大海中寂静的凉水,清澈又深不见底。白皙的肤质如同千年的古玉,无瑕,苍白,微微透明,而又有一种冰冰凉的触感。
李桢看着面前这一张出尘的脸,直觉不喜欢。他视线低垂,落在男人腰间别着的那块半月弯形的碧绿玉佩,微微顿了顿。
这玉佩……
“错?我何错之有?”凤长歌轻轻浅浅的笑出了声,可是脸上的笑意却是那般令人窒息的难受。
她捂住受伤的胸口,脚步跄踉地站起了身,清风吹过,额前柔顺的发丝飘起,在空中划出优雅的弧线。
“是爱了上不该爱之人?还是遗憾未曾杀了该杀之人?”
整个气温瞬间降至冰点。
“混账。”另一名长发须须的半百老者走出了身,一脸威严的怒喝道:“你身为凤凰族的下一任族长,不严以律己,你居然爱上了自己的师傅,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我们凤凰一族之事自是不劳你费心。”长歌纤手微抬,将剑指于男人怀中揽着的那名虚弱至极的女子,那一双眸子如秋水般冰冷的从眼角射出两道寒光:“今日,这个女人必须死。”
那女子一脸害怕的往男人怀中缩了缩。
“凤长歌……”男人声音隐隐有些薄怒,看着那风中摇摇欲坠的身影仍倔强不肯认输的女子,压抑住心里几欲喷薄的怒气:“难道,为师便是这样教你滥杀无辜,冥顽不灵的吗?”
“滥杀无辜?好一个滥杀无辜……”风长歌朱唇带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嘴角有着掩不住的苦涩和悲凉。“冥顽不灵是你。”
风驰电掣间,烟金衣裳迎风一曳,长歌执剑长驱直入,凌厉剑气呼啸而来。
男人脸上面无波澜,手中拿着的那柄了尘剑光芒一涨,一挥,剑中散发的光芒马上要落到长歌身上。
“小心……”李桢脸色惊变,身体下意识的往前长歌面前一拦,四周景象突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像是受了什么惊扰,李桢一个激灵,猛地从梦境中清醒了过来。抬眼,却发现自己已躺在客栈内的床上。
额头细汗缓缓滑落,没有过多犹豫,他掀被而起,立即往长歌的房间而去。
另一处,街道巷口处,一袭白衣出尘的男人猛地停下脚步,反身冷冷望着脚下那只白猫,温雅的面容上带着异于常人的薄怒:“梦貘,最近,我是不是对你太放纵了,你竟然连我的梦也敢盗取。”
“喵!”那猫委屈地叫了一声,见主人第一次对他发怒,有些怯怯地退了一步。
它冤枉着呢……
它只是见主人每晚都因梦魇之事睡不着,才想到了这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以前,一直都未被发现,没想到,这次居然这么倒霉催的被发现了,流年不利啊。
话说回来,也怨李桢,谁叫他今日这么早早便睡下了。
若是常人也罢,毕竟它挑食的很。好说,它也是一只有节气的,高傲的梦貘。
可是这李桢身上偏偏带着龙气,它一时发馋,想着身有龙气的梦那该多美味啊,所以就情不自禁的吃梦去了。
谁知,在食用途中,它吃的太撑,一个不甚便把前几日还未消化掉的梦给吐了出来。
而正巧不巧,这梦还偏偏是他主人的梦。
唉,好事多磨,好事多磨啊……
“若不是我去的及时,你可知道,你犯下大错了。”那男子的声音依旧冷冽。
它又“喵”叫了一声。猫脸一红,自觉理亏,有些犹豫地上前,有些羞涩的摇了摇尾巴,讨好地咬了咬他的裤管。
人,哦,不。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男人见它有讨好之意,心中一软,板着脸刚欲在继续怒斥一句,街道上有一道熟悉纤细的身影猛地掠来,他神色一凝,拂袖,人已消失不见。
轻轻叹息的声音还在耳畔中回绕,人却已经消失不见。街道巷口,长歌遥遥望着空空荡荡的四周,皱了皱眉。
为什么每次都会差上那一步呢?
那人究竟是谁?为何要故意躲着她?
长歌转回了身,便见客栈内李桢急急走了出来,一向有深度洁癖的他,这次甚至连鞋也未来得及穿。
他左右张望四周来回的众人,似乎在努力寻找着什么东西。
老远的,长歌便已感到了他的焦虑。
见他如此,长歌免不了有些微微的诧异。
房间内找不到长歌,客栈门口处,李桢正欲抬步往另一个地方寻去。
“你在找什么?” 女子清冷的特有的语调淡淡响起。
李桢身体猛地一震,有些不确定地转身,一袭男儿装扮的长歌完好无事的站在他面前。
“找你。”李桢冷冷吐出这两字,大手一拉,已将长歌揽入怀中,长歌察觉他有些不对劲,也就未曾推开了他。
李桢将头深深埋入她颈间,呼吸着她身上散发出的特有馥郁的香气:“凤长歌!”低哑的嗓音充满了磁性,轻轻唤了一声。
长歌挑眉:“嗯?怎么了?”
“凤长歌!”李桢声音饱含沙哑的又唤了一声。
长歌有些无奈:“我在。”
“凤长歌!”李桢再深深地唤了一句。
见李桢只是一股脑地唤她,却什么也不肯说。而旁边来往的众人已开始朝他们指指点点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