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山间小道和萧琛哥哥并排走了许久。
清泉山庄除了山门,其余地方都没有围墙,整个山庄都十分开放,所以在不同阁楼有不同风景,落月阁就是山庄中心位置,可见的都是山庄景致。大师兄的断雪楼树木蔚然天然阴翳。涉江的澜山居可瞧见远山的层峦起伏和山下的长江涌流。怪老头的雅居则是一道独特风景,是人工与自然的巧夺结合。
我的听雪轩就很一般了,在山庄西面,树木又少,靠近山坡,旁边有个山间小道,延伸至山门前。
我和大师兄日常消食便是走这条小道。
“雍州是否有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和萧琛哥哥已经在山间小道徘徊许久,可是他迟迟不开口,白日里他只是在劝我回雍州,我明明觉得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说。
“嗯。”我猜到了萧琛哥哥也不惊讶,绕是一副宠辱不惊,淡定自如的样子。
我也十分习惯了。
“虽然你不说,可是我感觉你这次来清泉山庄不会这么简单。”
和师父聊的事情定然是最重要的事情。也许是许多事情堆在一起,他不得不来一趟清泉山庄了。
聊到严肃的问题,我一向就不会喊他萧琛哥哥了,不合适。
“近半年了,司徒家的事情瞒不住雍州百姓了,而且雍州刺史梁燮半月前已经入永陵了,新来的刺史,自然管不住雍州百姓,人心比较浮躁。”
“梁燮升官了?”
“嗯,按理来说,他已经在雍州待了二十多年了,升官也很正常,可是这就如同数月前蔡正英一般,突然做了尚书,不免令人生疑,最重要的是——”
“这两个人都和我爹有关系。”
“可是永陵不比江湖,皇城戒备森严,我目前还没查到什么蛛丝马迹。”
“我知道了。”
“你还是不打算回雍州?”萧琛哥哥似乎是惊异于我的冷静。
“如今我还没什么能力,回雍州只会是萧琛哥哥的累赘,我知道你可以护着我,但是我不想如此,我不想永远被养在笼子里。经历过司徒家的血案,无论如何我都没办法如从前那般的。”
“我明白了。”萧琛哥哥点点头,似乎是有些失望。
我知道他对我极好极好,我也是分外依赖他,可是当他突然出现,想把我带回从前那样到生活时,我却是不情愿的。
过往确实十分美好,可是我突然发觉我已经将我的身心投入到新的生活中了,再怎么怀念,耿耿于怀,也不可能有回头之路。
“既然如此——”
他拉起我的手,从怀里取出一块令牌,放在我手上,说:“这是觉燕山庄的令牌,我希望你能随身携带着,这样我也能放心一些。如果早就交给了你,也许遥辛城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好,我现在就佩上。”我赶紧将它束于腰间。这令牌是玉制,色泽是浅绿,并不扎眼,和我都素衣倒还相配。
原来他是对那日在遥辛城和涉江碰头,我差点被轻薄的事情耿耿于怀。
“你不会骂了萧枫吧?”
他面色难看起来。
看样子是的。
“我知暗桩最重要是隐藏身份,自然不能大庭广众之下去找萧枫,你也别怪他。”
“我离你太远了,实在无法安心。”
“萧琛哥哥,你要相信我,我会护住我自己的,也会让觉燕山庄保护我的。我知道你肯定能通过暗桩知道我的所有事情...”话还没说完,他便打断我。
“清儿,我们只剩彼此了。”
我顿时眼睛就酸酸的,是的,我们必须要彼此依靠,彼此珍惜,我是这世上他唯一的亲人,他也是我唯一的亲人。
我轻轻抱住他,面颊只到他的肩膀,他回抱住我。
我们就这样静静站了一会。
送开我之后他突然又说:“你了解祁砚之吗?”
“萧琛哥哥为何这样问?”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们好似已经很熟悉了,所以我问问。”
“你少来了,觉燕山庄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
“虽然觉燕山庄的消息网遍布江湖,可是很多事情并不是道听途说就能真正了解的,不和人接触,是无法真正了解这个人的。”
我觉着萧琛哥哥这话说得十分在理,我一直觉着爹爹教我许多道理,我已经算是懂得很多了,自恃有些学识,可是每每同萧琛哥哥说话,我觉得他比我还要明白事理,还要成熟。
可是我不知道他这话是无意还是有意。
萧琛哥哥的意思是让我帮他探听大师兄的消息?
不过就算萧琛哥哥这样要求我,也是应该的,他帮我那么多,帮我盯着永陵,派人护着我,赠我令牌,还有过往的种种...
我刚刚准备说话,萧琛哥哥一激灵,突然意识到,便立刻解释:“你不要误会,我...我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我此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知道祁砚之是个正直的人,年少时候虽然傲气,可是如今看来是十分沉稳了。我只是想知道他...”
萧琛哥哥又摇摇头,“没什么,该休息了,明天清儿可要和我比试比试。”
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便跟着他往回走了。
我回了听雪轩,萧琛哥哥去了青山居。
待我进屋之后,发现涉江就蹲在窗边,把我吓个半死。
“慕容涉江!你干什么?”
“我自然是替大师兄来关心一下二师姐。”
“大师兄想知道什么何必如此周折?定然是你自作主张。”
“二师姐心中有数。”涉江从窗沿跳下来,似乎是对我的一句肯定。
“你想知道什么?”我也不想同他绕弯子了,索性单刀直入。
“觉燕山庄有意借清泉山庄之手名震江湖,日后发生什么事情他定然会和大师兄站在对立面,二师姐准备怎么办?”
“怎么可能?”我觉着涉江考虑问题有些杞人忧天,而且他这意思,好像是代表大师兄的立场来质问我一般,可是我的立场又有什么重要?
“二师姐,你未曾入江湖,也未曾闯荡过江湖,三大剑庄看起来一家亲,实际上貌合神离,日后觉燕山庄崛起成为一方强硬的势力,也绝不可能和三大剑庄任何一个站在同一立场,况且如果可以成为一家人,何必分为三大剑庄?”
涉江慢慢向我走近。
“不可能,萧琛哥哥定然不会与大师兄站在对立面,我不相信。涉江,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在意这个事情。”
“你明明知道大师兄喜欢你,如若日后你注定是要报仇雪恨,然后回到雍州,嫁给萧琛,何必如今对大师兄这么残忍?”
涉江对我步步紧逼,将我逼到墙角旮旯里,我不敢直视他。
“我...”怎么又扯到这里?我做了什么?大师兄问我的时候,我不也是老实承认了吗?怪老头开玩笑的时候,难道我不是默认吗?我从始至终,喜欢的不就是萧琛哥哥一个人吗?我怎么觉得我如此无辜?
平日完全没有看出来,涉江同大师兄关系这么好?以至于他如此维护大师兄?
“可是让我现在对大师兄冷言冷语我也不可能做到啊。涉江,我现在不想考虑那么多,我只想好好学剑,想办法查清我家的血案。如若日后真有那么一天,一定会有办法解决的,两难的抉择,至少不是别无选择。”
“是啊,至少不是别无选择。如果你伤害大师兄,我绝不会绕过你。”涉江一向戏谑,如今话语中却透出狠绝,我一下子适应不来。
“涉江,你为什么不喜欢萧琛哥哥?你们明明不认识。”
“我不喜欢这种虚伪、假惺惺的人。”
“你!既然如此,我们没什么话可说,你出去。”
“二师姐,迟早有一天,你会看清楚萧琛这个人的,到时候你可别到大师兄那里哭鼻子。”涉江从窗口跳出去了,我跑到窗口想骂他两句,可是他瞬间就无影无踪,从没看过涉江的身手,如今看来也是不俗,我倒是把他偷学皮毛一说当了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