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花园中八个穿着富贵的女子坐在亭子里品茶,婢女们有的捧着玉盘托着香炉,有的站在一旁伺候着端茶倒水。午后的阳光,带着叫人酥懒的热,树梢上,雀子叽叽喳喳叫着,风挂过亭子,带来了百花的清香与一丝丝暖意。
“八位妹妹都到齐了。”
二夫人艳丽的容颜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她旁边站着的老嬷嬷目光扫过八位姨娘,嘴角挂着一抹冷笑。
“二夫人就直接说明来意吧。”
柳夫人吹了一口茶,抿了一口,阴阳怪气地说道:“不然其他妹妹可不敢做什么表态。”
柳夫人目光扫过其他人,老实说,这些人里面能打的还没几个。
1凝夫人是个病秧子,天天穿着素色,脸上一点血气也没有,一看就是受下人常年欺负的。
2莹夫人呢?自从被爷禁足以后,天天就悲痛欲绝的表情,要不是吃喝用度都很好,大家差点以为莹夫人真的是感怀春秋了。
3顺夫人,一个平平无奇,不管是外貌还是品位都不起眼的人,还是为了联亲被送来给爷的庶女。
4纯夫人这个人吧,完全就是二夫人的狗腿子,看似天真烂漫,实际上心黑手狠,倒是个难缠的对手。
5吴夫人一张异域人的面孔,是陛下赏赐的美人,虽然没有背景,可是其本身“御赐之物”的价值让她在王府里暂且衣食无忧。
6陆夫人,为人老实,做事也踏踏实实各守本分,从来不搞事情,擅长刺绣,天天就只会刺绣。
7齐夫人曾经倒是名动江南的才女,被爷收入后院就天天写写诗做作词,女子的本分没有做到,天天和文人一样,动不动有感而发,写一些诗词歌赋,然而其本人早被世人忘到了脑袋后了。
“原本我们姐妹八个也一起伺候爷多年了。”
二夫人缓缓说道:“不管是哪一位妹妹上正妻的位置,我都不会有意见的。
大家都知根知底的不是?”
说罢,她观察了一下,见大家表情阴晴不定,又说道:
“可是,偏偏爷被一个没教养的山野丫头给迷了心眼,我身边的嬷嬷问过前院值班的人,这丫头真真好没教养,非但自己吃独食,还时常差使爷买东买西的,走路也没有个姿态,对一些寻常的东西时常惊叹不已,可真是没见识的丫头。”
“爷怎么会喜欢如此女子?。”
众女子不禁低声惊呼:“姐姐,这可如何是好?。”
二夫人只管饮茶,不肯再说下去,那意思明显是要其他人出出主意。
“既如此,我们就不能装聋作哑,免得被打得措手不及。”纯夫人自是不肯当个透明人的,她也害怕一个无知山妇会占了正妻的位置,不禁嘴快的说道:
“我们就劝爷把姑娘给纳了,到时候,她辈分最小,还不是任由我能拿捏?姐妹们你们觉得呢?。”
“呵,你当爷好忽悠呢?正妻和妾的差别,谁都知道怎么回事。”
柳夫人冷笑了一声,只觉得这纯夫人的想法天真的过分,虽然她们身份高贵不能随意发卖处置,甚至生活用度上高于常人,但是世俗规矩里,妾就是见不得人的玩意。
“不试试看又怎么会知道呢?”纯夫人并不服气,得意道:“你且看我怎么做,爷肯定不会在意的……。”
亭子里八人吃了甜点,说说笑笑,倒是看不出彼此看不顺眼的样子。
(她们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她们当中多了一个人)
闲聊之后,柳夫人就带着丫鬟回到了自己的“清阁”,刚一入门,便见底下的丫鬟们匆匆忙忙的藏了什么。
“你们在那边嘀嘀咕咕一些什么?”柳夫人好奇的询问。
“夫人,明天就是打扫月阁的日子了,我们去庙里求来了符纸。”
丫鬟们面面相觑,最后忙解释道:“符是大师开过光的。”
柳夫人不似二夫人那样自带威严,对婢女也不会动辄打骂,婢女们自然也没犹豫地拿出小符。
“你们也太夸张了,凝夫人的住处有什么好害怕的?”
柳夫人见着,没好气的笑了起来,那人失了爷的喜爱,被下人克扣吃食也罢,怎么还害怕起了她?。
“夫人,那地方到底晦气啊。”婢女们碎碎念道:“她当年死得那么惨,据说她的冤魂还久久不散,我们也是怕了。”
“就是。”这话夹子一把开,婢女们也就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西苑的管事的,曾经就在那边遇到了凝夫人,她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早应该去了,还让人给她端来莲子羹,管事吓得端了莲子汤就跑,还发烧了足足七天。
现在中邪似的,非说凝夫人还活着,还天天安排人去打扫月阁,最惨的还是月阁的婢女了,她们天天守着空房子,也不知道会不会吓出病。”
婢女们一想起来就后怕的紧,生怕自己撞鬼之后还被蒙蔽了心智,迷心还好说,就怕最后被害了自己还一无所知。
“你们在胡说什么?”柳夫人眉头一皱,正要斥责,脑袋中忽地浮现了一火焰冲天的画面。
那记忆中,那凝夫人分明得了恶疾去了,尸首也按太医的说法,给烧了,那天爷一反常态的要所有人都去看,那火光下,凝夫人的面目逐渐的消失,明明站在火边,大家却感觉如坠冰窟。
这一幕,分明不应该忘记才对。
柳夫人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原本不记得的事情也都想了起来,她们后院一共九位夫人,凝夫人是第二个抬入府的小妾,也是早早就病死的一个。
可是,她们都忘记了这一切,早上还和凝夫人商议着对付那个山野村女,当时所有人都并不觉得凝夫人有什么不对,现在想来,她哪里是被下人克扣吃食?分明是怨鬼啊。
“快!去庙里,我们快去庙里!这后院不干净!”柳夫人恍惚之下,低声地碎叨,婢女们一听,也是惊得花容失色,想来,柳夫人是遇到死去的凝夫人了!。
“仙子可喜欢这些?。”
洛无双令人献上了话本,这些民间话本是他特意挑选过的,多半是凄美感人的爱情故事,至于那些龌龊的话本,他是没勇气拿给修士看的,当然,这其中也可能是因为他本身对女子的鄙视,他也不想给其他的话本。
“不错不错,没想到凡人的故事是那么感人!”
燕轻不客气的收下了话本,在挖坑之余,她最喜欢的还是看那些凡人的话本,什么大小姐与穷书生,妖怪与凡人书生,故事虽然千篇一律,但是精彩程度是各不相同。
“对了,前天我看你那个柳夫人匆匆忙忙的出门了,身上还带着一缕晦气,你可要小心。”眼前虽然对柳夫人跑来挤兑自己很不满,但是念在她不过是凡人女子,困在这方寸之地,怪是可怜,也就不与计较。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洛无双闻言,脸色大变,惊骇不已,他哪里会不明白那后宅的事情?前几年的凝夫人一事还历历在目,万一那些蠢妇对修士下手,莫说拉拢利用了,怕是他本人都要遭殃!。
“多谢姑娘关心,我这就让人看看。”洛无双心里虽然厌烦柳夫人,还是不得不应下。
“好了,我要修炼去了,你不要烦我。”燕轻拿了别人东西可一点没有帮人排忧解难的样子,挥了挥手,转身又想着挖洞的事情。
洛无双恭敬的送走了燕轻,在他看来,燕轻不过是个涉世不深的女子,观念与想法他有的是手段来改变,只要等燕轻彻底的站在他身边,他腾出手来对付国师就完全不是问题。
洛无双挥了挥手,暗处,一黑衣面具守卫掉落了下来:“主子。”
“去看看后院的情况。”洛无双想,也许自己太久没有在意过后院了,这些女子一个个又不安分了。
洛无双是怕了啊,后院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可是让他失去一位小妾呢,那一位还是某大臣家的庶女,虽说是庶女吧,也是他们联亲的一环不是?凝夫人的去世可是让他被怀疑了许久,最后费劲功夫才把人稳住。
也是被这些女人给气狠了,洛无双才把人拉去看处理恶疾的事情,原以为这些女人会安分守己,没想到这是暗搓搓的想放大招啊!洛无双表示,一个都不要想作妖,为了他的修士梦想,也为了他登基的梦想,要是想作妖就别怪他辣手摧花。
洛无双派暗卫去排查,这后院自然是有不少他安排的人,暗卫找上那些人,一开始的画风还是挺正常的,无非就是一些女子争风吃醋的事情,再后来便涉及了对付燕轻之事,当听到女子们要迫使洛无双纳燕轻为小妾时,暗卫倒吸了一口冷气。
好在他提前一步把事情调查了,要不然可真是鸡飞蛋打了,那一位姑娘是要当小妾的人?把世外之人当小妾,怕是主子的狗头都要被打爆。
暗卫又一路调查到了凝夫人的身上,他有些纳闷,一个早已经死去的人,为什么存在感那么高?这调查下去,他惊呆了,月阁内的人居然都觉得凝夫人还活着!。
不是,凝夫人不是死了吗?这是有邪灵作祟?暗卫不敢再耽搁,连忙就回到了前院。
此刻距离他去调查已经过了足足大半天有余,洛无双在另一个书房内挥笔写墨,他穿着淡蓝色的丝绸长衫,套着月牙白绣这凶兽的袖衫,头上是一顶玉制小冠,但看这人,意气风发,倒也生的不错。
“主子!这是后院近日的事情。”暗卫把杂事都整理成册,送上案头。
洛无双仔细的看了看,其后脸色一变再变,真不知道如何吐槽后院的那一群莺莺燕燕,他都没有表态呢,这一群人倒是把事情都安排得明明白白,只是她们不明白,燕轻这姑娘可不是任由她们拿捏的山野村姑。
像话本里,妖怪嫁给书生被正妻刁难后,再与正妻和和美美的事情,现实中是不可能发生的!洛无双很清楚,拥有修为就不再是凡人,就像公主从来不会给人当小妾一样,不管是妖怪还是修士,她们也不会放下身段给凡人当小妾。
倒是后院的凝夫人,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原以为被害死之后她会投胎转世,没想到她还赖在王府不肯离去。
洛无双心里有点隔阂,想着要把人踹走,现在他专心一意的攻略修士,这一只鬼横在那一边实在是碍眼,也会拉低他的形象。
但是,总不能让燕轻去消灭怨鬼,这样一来,他的形象在燕轻心里怕也好不了多少,那么,就需要从凝夫人身上下手了,最好是让那个蠢女人对上燕轻,自己再树立一下人设。
下定决心以后,洛无双就前往后院,来到了月阁,他刚站到月阁门口就听到里面琴声阵阵,欢声笑语,这声音就是三年前死去的凝夫人。
那一瞬间,洛无双顿时有一种汗毛直立的感觉,但是几个呼吸之间,他又把情绪隐藏了起来,推门而入。
门内的月阁花草被打理得极好,只是不知何时,院子里居种着一颗槐树,凝夫人穿着白色襦裙,在树下弹奏曲子,一旁的婢女双目放直,面容呆滞,看着是伺候人,实际只是在发呆。
“这曲子还是由素素来弹最好听了。”洛无双轻声喊着凝夫人的名,一路走来居没有下人跟着他。
“爷喜欢,素素就多弹一会。”凝夫人面带羞涩,她和暗卫报告的一样,一点都不知道自己早已经死去的模样。
洛无双笑着坐旁边,试探道:“素素可还记得三年前之事?。”
闻言,凝夫人的笑容逐渐的冷却,淡淡说道:“妾身不敢忘记,莹夫人拿了恶疾之人的衣物混到了妾身的衣物当中,使得妾身也患上了恶疾,幸好爷明察秋毫,惩罚了莹夫人,也治好了妾身,只是,莹夫人如此作恶,却只是轻描淡写的禁足,妾身心里实在难以咽气。”
洛无双听得瞠目结舌,这怨鬼是自己蒙蔽自己心智了?当初他虽然叫来了御医,可是凝夫人还是没有救活才对,或许,凝夫人久久不去投胎是和莹夫人发惩罚太轻有关?。
“素素莫气,爷这给你赔不是,只是最近你们老说爷要迎娶正妻,其实不然……。”
“爷与姑娘若是真心,妾身自是不敢阻拦,妾身只求能在爷身边。”凝夫人一脸不争不求。
“素素,此事恐怕不妥……。”洛无双还指望着你个女鬼去给他刷存在感呢!怎么允许凝夫人在那边不争不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