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萧骞的问话，嬷嬷瘪嘴。老院里面现在住着安氏，众所周知。这么问，显然就是要给她们下套，而她却不得不回答。
一片安静中，嬷嬷的声音明显降了下来：“自然是老夫人。”
“既然知道是老夫人住在此处，那么大奶奶要给老夫人请安，为什么不需要禀报？”果然，萧骞皱眉，“如果小人没记错的话，前段日子，大奶奶可就是在这老院里，当众给老夫人请过安的！”
若是身份比老夫人高，那你想闯就闯，有理没人反驳。但明明是小辈，从哪里来得脸面要往里硬闯呢？
已经承认过老夫人的身份，现在又做出自打嘴巴的事情。真不知是来上门挑事的，还是来自找丢脸的。
对话的嬷嬷顿时看向大奶奶，不知该如何接下去。
小杨氏已经快要忍不住冲上去了，可是杨氏却极有忍耐力地克制着怒气。一字一句放缓了，但却更有威慑力：“那你就去通报。”
杨氏眉头紧皱，看萧骞的眼光嫌恶至极。但她谨记此番前来的用意，所以不想再口头上的小事上多作计较。首要难事，是大院的奴仆安置。
“还请大奶奶和三位夫人稍等。”
说罢，萧骞气态高高转身进入老院。
其实，早在大奶奶带着人出现在老院门前的时候，安清念就收到了消息。毕竟老院里面这么多下人，又不是只有萧骞一个人可以通禀。但她知道归知道，该摆出的架子还是要摆的。
听了萧骞的禀报，安清念眯眼悠悠，一副不着急让人进来的模样。自然也没有人会说她，既然是大奶奶主动求见，那被老夫人怠慢，便是应当的。
“让方才那群新来的吃快点，收整收整，等会儿可是要让他们见主子了。”
下人领命吩咐去。
慢慢品完一盏茶后，安清念才打发萧骞去请大奶奶等人进来。
而这会儿，院门外的众人已经等到快要爆发的临界点，若是安清念再不唤人通传，大奶奶怕是要带人硬闯了。
听到被准许进入，大奶奶无声地轻哼一声，还算是安氏不目光狭窄。若是安氏再当面落她的脸，她这次一定会不管不顾好好闹上一通！
大奶奶心里想的也是有骨气，只是似乎她的面子早已在无形之中被安清念落下了许多。
进入老院后，老院里的下人也都规矩，见了大奶奶和三位夫人都很恭敬地问好，不见得跟了老夫人后，就对旧主子们狂妄。
立于屋前。明明都可以看到安清念清闲地坐在屋内主座上，但还需要等下人通传一声。
隔得不远，望着安清念听到下人的话而看过来的淡漠神情，无论是小杨氏还是杨氏，都是气不打一处来。
“大奶奶请进，大夫人、二夫人、四夫人请进。”
杨氏带领三个儿媳昂首抬颔走进屋，个个表情不悦，姿态高傲。遮挡住光线的几人带着无形的气势，还真是颇有一种阴暗怒沉、风雨欲来的感觉。
但安清念只是抬眼看了一下后，便偏转视线不再去理。
几人进了屋子里，干巴巴站着。她们还发自心底地认为应该是安清念先开口招呼她们，可安清念怎么会有这般掉身价的想法。
沉默中，杨氏干冷的声音就像是千年僵尸乍起：“给老夫人请安。”
三位夫人一愣，认为大奶奶是先礼后兵，便也都跟着行了礼。
听到请安声，安清念才转回正眼看这四人：“可是许久不见了，怎么今日有空前来给我请安？”
装作没有听出这话中的讽刺，大奶奶缓缓道：“都是因为老夫人今日要遣散了大院里的奴仆，几个孩子觉得不适，这才来请老夫人收回成命的。”
说得倒是客气。自打进门到行礼问安，大奶奶做得都很规矩。但就是想用这规矩来堵住安清念的嘴！
他们都认安氏为老夫人了，安氏又何必耍这些小手段来恶心人？不过是几个下人罢了，能添得了几个堵，值得安氏这样劳心劳力？
“遣散？”安清念轻轻念叨了句，露出不认同的模样，“没有遣散吧，你身边和你儿媳身边不是还留着几个？”
“那些都是卖身契在我手中的，况且总共也不过五六人，还大都是年长些的婆子嬷嬷，哪里比得上小丫头伺候人勤快。”
“哦……”
安清念长长的应了一声，但也没有下文，只露出思索的模样。
好半晌后，才有些难办地道：“只是这卖身契都已经被下人们赎回去了，你们若是还想用她们，恐怕不好办呐。”
这……大奶奶和小杨氏等倒是还没有想到这一点。方才只怒得安清念要赶走她们身边的人，却忘了这不仅仅是收回成命的事儿，而是木已成舟。
若还想要回原本的下人，当然要重新签订契约。先不说原本的下人们还愿不愿意，就是愿意，这招回的花费想必也会翻上几番的。
不等杨氏有所回应，安清念便道：“既然你们还想用那些人，我当然也不会不同意。可是这些下人已经赎回了自己的卖身契，恐怕就不会再轻易将自己发卖了。”
安清念笑意盈盈地给出建议：“他们都是用十倍银子赎回的卖身契，若有还愿意签契的，大概咱们得出到十五倍。那太贵了，我是不会同意府里有这笔开销的。不过我想大部分是不会愿意再签契的，得按照招工的来。可如果按照招工，这工钱可不便宜，还是得你们大院自己出。”
说来说去，还不是要逼迫大院出钱！
小杨氏双眉一扬，凶巴巴便道：“这府里的奴仆开支，本就是该由府中出。你未告知我们便将我们的奴仆打发，本就是你该负责将这些奴仆重新找回来！莫说十五倍，就是二十倍、三十倍，也是你或者是府中该出这笔钱！”
大奶奶没有阻拦侄女的逼迫，盯着安清念，神色如阴云密布。
安清念呵呵笑了几声：“呵呵，这话说的，我便是不出又如何？又不是我需要那些奴仆，你们需要，自然是由你们拿出银子招呀。”
“你简直是不知规矩！大奶奶是黎府的大奶奶，身边难道不需要配备伺候丫鬟，我和黄氏还有林氏，身为夫人，难道不需要丫头在旁？你不仅不给我等配备，就连黄氏的陪嫁丫鬟你也给一并给赶走了，这还讲不讲道理！”
“啪啪啪”，安清念为小杨氏的振振有词拍手，不怒反赞：“说得有几分道理，主子身边自然是需要下人服侍的。”
“哼，自然是我说得有道理！”
“但之前的奴仆我已经发卖了，这是改不了的事实。至于黄氏的陪嫁丫鬟，若是黄氏愿意，再将人卖回去呗，我也没阻拦呢。”
小杨氏瞪眼：“你！”她撒泼厉害，可是碰上明着耍无赖的，也是怒气没处撒。
杨氏展开一只胳膊，将已经快要冲到她生前的小杨氏往后拦了拦。
面向安清念，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既然老夫人同意惠儿说的话，那就还请给个法子解决这件事情。几位老爷和夫人身边无人服侍，少爷小姐也是同样，时间长了，影响到望江他们的公事就不好了。”
呦，还敢冷不丁威胁安清念两句。
安清念唇角一勾，笑道：“可是奇怪了，我几时没有给出解决的法子？是你们纠缠留恋之前的下人，我才无可奈何的。”
说罢，不去管杨氏等人有没有理解是什么意思，安清念拍拍手，对外面下人唤道：“带之前那些人过来。”
专门为大院准备的下人们吃饱喝足，听到要面见日后的伺候主子了，个个精神抖擞。
一众人出现在杨氏等的面前时，看起来还是很有活力、很富生机、很具备干劲的。见到这群人，杨氏等人大感惊讶，面面相觑。天上下红雨了，安氏会这般好心给大院招下人？
指着屋外那群人，安清念说：“既然送走了旧仆，我自然会给你们补上新奴。这下人手够了吧？别再说没有丫鬟小厮伺候，这不是拱手送上了？”
闻言，大奶奶提防地看向安清念，不知道安清念是有什么阴谋算计。偷偷给侄女使了一个眼色。
晓得姑妈意思，小杨氏立刻不乐意地再次大叫：“我的丫鬟是我用惯的，这么一群新来的伺候我，可是会让我受罪的！”
安清念摊手：“我说了，若是你那丫鬟愿意，你大可出钱将她买下或者是雇佣下。黄氏，想来你那陪嫁丫鬟该是愿意继续伺候你的吧？”
一直没说话的黄氏，幅度很小地点点头。她那丫鬟当初是陪嫁时只有五岁，差不多是被她当女儿养大的，自然不会舍得分离。
听到这，小杨氏闭嘴。她虽然舍不得软玉，但还是不愿意自己出这份钱。可对于安清念送来的下人，又实在感到心中堵得慌，看不上眼。
正说着，院外忽然传来一声女子高呼。
“老夫人，奴婢不愿意离开大夫人！奴婢想伺候大夫人一辈子！老夫人，求您不要赶软玉走！”
随着安清念眼睛一亮的，是小杨氏大感诧异地连忙走到房门处，侧耳静听外面的高呼。
软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