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先生冷道:“你这一身音波化利剑的武功好像……脱胎于阴冢魔宗的《九转天魔经》中的《灵音》篇,看着又不像,想必被你这厮改造过了,怎么着,害怕别人认出你魔宗余孽的身份吗?玄犀爵业忘恩负义起兵造反也就算了,什么时候开始跟你们这帮邪魔外道同流合污了?”
好像是听到了世间最可笑的话,黑月军师仰天狂笑:“你们这些虚伪之人,处处以正道自居,看谁不顺眼,便污蔑是魔,自欺欺人罢了,就算我出身阴冢魔宗又如何?难道你们这些伪君子造的孽比魔宗少?宗门战争是谁先挑起来的?还不是你们这些台面上苍生百姓仁义道德,背地里只争取多利蝇营狗苟的‘名门正派’!真是可悲!我今日就要以武道听玄境界,斩杀你这个武道归藏境界的紫袍炼符师!”最末一个“师”字落下,尖亢刺耳的语声又迫近些许。
陆鹰鹤立时头晕脑胀,抬头见软轿周围的气圈已扩张到五丈方圆,孤先生淡淡的虚影前面彷佛有一道看不见的墙,无数激尘雪粒飞打上来,被两股巨力前后一撞,顿时烟消云散,消失得无影无踪。
孤先生哼道:“老夫从未自诩名门正派,也看不起你们这些妖魔鬼怪!”
两人皆是武道大宗师,本体不动,纯以绝顶内力凝成无形气圈相互撞击。黑月军师以声波做武器,遥遥地困住陆鹰鹤与赵铁河两人,好让孤先生顾此失彼。
此刻,轿中射出一柄一尺来长的飞剑,寒光闪烁,直扑孤先生面门。
肉体被毁、本命符神消耗严重,虚弱的只剩一抹虚影的紫袍炼符师,依旧稳如泰山气定神闲,轻描淡写地随手一挥,飞剑应声两分。
“真是怪事!你这一手飞剑,看着又像西陆青髯剑宗的《御剑诀集注》,不过只有两三分神似,难不成……这些神通都是你偷学来的?没有老师地指点,这才使的乱七八糟,跟狗屎一样?”孤先生语气一如既往的尖酸刻薄,心中却疑窦重重。
黑月军师的涵养功夫确实好,轻描淡写地回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先生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了,晚辈并不想浪费口舌纠缠这些没意义的事情,还是省点力气杀你吧!”
“哈哈哈,没错!老夫说你是魔,你他娘的就是魔,老夫骂你是猪,你他娘的就是猪!至于杀老夫,你不够格!”孤先生说话的同时抬脚跨步,随着他一步踏出,罡风奔腾流转,四周的碎石断木、甚至战死的士兵尸体全都受到牵引,瞬间形成一股高达三丈、粗如磨盘的飞石龙卷,陀螺般极速转动,朝着黑色软轿呼啸逼近。
“来得好!”黑色软轿中又飕飕飞出两柄飞剑,孤先生挥手削断,飞石龙卷已经逼至轿前。轿中的飞剑似乎无穷无尽,接二连三地射出,一柄、两柄、三柄……每一柄都是先穿透飞石龙卷之后再射向孤先生,尽管最终都被孤先生随手削断,可三丈高的龙卷只剩不到一丈
孤先生每削断一柄飞剑,下一柄的来势便更强更猛。终于到了九剑齐出之时,孤先生低哼一声,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受真元控制的飞石龙卷顷刻间土崩瓦解。
黑月军师一阵志得意满地笑,言语间带着浓浓的调侃意味:“先生毕竟是炙手可热的紫袍炼符师,无论加入哪一方势力,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待遇,纵然武道境界比我高出一筹,可你肉身坏损、气血枯槁,只剩一道元神虚影,你却舍本求末,想以武道神通与晚辈对抗,注定没有胜算,还是改用符箓好了,让晚辈开开眼界,看看先生紫袍级的本命符神还剩几斤几两,哈哈……”
孤先生这次罕见地沉默不语,加紧提运真元,刚猛的气劲再次卷起飞石龙卷,比刚刚更粗更高。
黑月军师暴喝一声:“嘿嘿,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一脚踏出软轿,站立之处的地面随即碎裂,震波连掀丈余远,沿途的雪地波翻浪涌,犹如铁犁耙过;他第二次祭出九柄飞剑,出乎意料,九柄飞剑居然全都绕开了山呼海啸而来的飞石龙卷,直奔后面的孤先生而去。
啵的一声劲鸣,响声虽说只有一下,却是九剑齐到。孤先生用来防御的无形气墙终于被打破了,泥沙漫天、雪尘飘扬,眨眼间将他吞没!
“晚辈早就说过了,先生肉身被毁,不可能在武道上胜过我,先生偏偏舍本逐末,不肯动用符箓,自寻死路,怪不得别人。”黑月军师再度仰天狂笑,声波掀沙走石。
失去孤先生地保护,修为最弱的赵铁河最先经受不住,抱头惊呼,修为深一些的陆鹰鹤也好不到哪里去,也是头痛欲裂。
正要想法多必,骇然感到脑袋一阵剧烈震荡,意识思维不受控制地聚集成一点,在脑海中投影成一个袖珍版的他,恍如刚会走路的婴儿,正好奇地四处张望。
潜意识的本能告诉他,这处如同孤岛般的隐秘空间,应该就是他的意识深处。他还是第一次切身感受到,人的意识深处是如此得渺茫不可测,更神奇的是,在“他”站立之处的正前方,高高地矗立着一尊巍峨的神像,身披战甲、脚踏青云,剑眉虎目、仪态威武,战甲前胸处并列着三道火焰般的雷纹,左手拢在衣袖中,很自然垂落一旁,右手抬起,凌空控制一把寒光灿然的飞剑。
神像、战甲、飞剑!
古朴恢弘、悠远神秘!
一时间,面对尸山血海仍能面不改色的骠骑校尉震惊地合不拢嘴:原本藏在卢九魔琥珀中的神像竟然来到了我的意识深处?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也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陆鹰鹤下意识地冒出一句脏话:“操你姥姥!”
赵铁河兀自双手抱头,表情痛苦;孤先生被飞沙走石吞没,生死不知;就连占得上风的黑月军师也是全神戒备,时刻准备应付紫袍炼符师地绝地反击,大伙儿各忙各的,谁也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
黑月军师的音波功滚滚而来,铜甲校尉赵铁河被震的跪倒在地,七窍中渗出丝丝血雾,十分骇人。
不知该如何是好的陆鹰鹤错愕地发现,神像战甲前胸处三道火焰雷纹中光芒闪动,其中一道凭空消失在脑海。黑月军师的恐怖声波消失了,灵台顿时恢复了清明。
按捺住满心的好奇与惴惴不安,他深知自己的修为,与这位武道听玄境界的军师相差悬殊,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及早离开为好。
一念至此,他随手抄起一根火把,急忙拽起赵铁河走下城楼,要是再晚一些,这位渴望太平盛世的铜甲校尉,很有可能会被声波活活震死。陆鹰鹤一边走一边轻轻拍打他后背,帮他推宫过血,赵铁河神志略复。
蓦的,厚达一丈的城墙外传来孤先生气急败坏的叫骂声:“你姥姥的,可恶!”与刚刚相比,声音虚弱了好多,想必吃亏了。
正打算退回后山溶洞的陆鹰鹤,听得心神一紧,当即停步:“赵校尉,你先行一步,去跟邵司马他们会合,等我命令行事,我得回去助孤先生一臂之力,老前辈是为我们而来的,没有他老人家坐镇防守,紫螺城早被攻破了,无论如何,我都不能撇下他。”
起初他以为,紫袍炼符师不会被轻易打败,孤先生最厉害的是符,还没用呢!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没有永远的常胜将军,刚刚那一声怒骂,显然是孤先生吃亏了。
心急如焚的他不知何故,隐隐感觉突然出现的神像战甲飞剑应该能带来好运,其中原因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一种潜意识的直觉而已。
陆鹰鹤转身就走。
赵铁河拦道:“陆尉是主将,不可轻易犯险,末……末将愿打头阵。”说话时表情痛苦地揉着额头,丝毫没考虑此刻的自己连站直身体都有些困难。
骠骑校尉哭笑不得,心里却一阵感动,这些部下都是不怕死的真汉子,对自己也是忠心不二,不过越是这样,陆鹰鹤越不忍心看着他们白白送死。
“这是命令,速速执行……”一句话还未说完,忽觉迎面腥风扑鼻,一道黑影急掠而至。间不容发之际,陆鹰鹤一把推开愣神的赵铁河,将他护在身后,亢龙刀出鞘,淡紫色的刀光一闪而没,黑影立即发出一声狼嚎般的惨叫,被砍成两截的尸身飞出去两三丈远,染得雪地触目腥红,依稀辨得出五官身形,全身覆满尖硬的黑毛,似人非人、似狼非狼。
一阵恶心过后,陆鹰鹤举起火把凑近仔细一看,这……这些怪物居然都是披着狼皮的人——不,从它们血红的双瞳,青灰色的皮肤,以及龇出唇际的尖锐獠牙来看,他们已经不能算正常的人了。
陆鹰鹤听说过,江湖中有一门残忍阴毒的邪法,名曰“造畜”,这些应该是用造畜邪法驯养的兽奴。造畜邪法并不是出自阴冢魔宗,而是出自实力与魔宗势力不分伯仲的星宿海,在盛世和平年代,天象王朝国力未衰时,这些魔道门派被朝廷反复打压,销声匿迹许多年,而眼下,靠着宗门战争这场乱世烽烟地掩护,又开始为祸人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