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真是几大包东西了,加上她妈给的一些零碎,后排座位上已经挤得满当当的。
“你没什么要买的了吧?”
“没有。”秦唯真摇头。
“那好,系上安全带,开走了。”
出了镇,开上村上的路,路面很窄,又还不平整,黄泥的路面,铺满大大小小的碎石子。路两边是连绵的高低起伏的山坡。再远,是青黛色的高山,在暮云里隐隐约约。正是暮春时节,坡上野草闲花、丛林翠竹。时见稀稀落落的人家户,和层叠的梯田、菜地。水田里,有挽起裤腿还在干活的乡民,也有羽翼洁白立在田坎上四处张望的白鹭。空气里,有草木花香,泥土之香,也有鸡鸭牛羊的粪便之味。不时有人家户养的土狗窜出来,对着这辆闯入小山村的陌生车辆吠叫不停。有一条大黄狗,甚至跟着车子追了一段距离,眼见追不上了,才哼哼唧唧作罢。
“这土狗咬人吗,看上去好凶的样子?”商暄吃了一惊,倒也感觉有趣。乡下的土狗,真是尽职尽忠。
“乡下的土狗都是看家护院的,肯定凶了。又不是城里的宠物狗。不过,它们也就叫得凶,一般不会乱咬人的。”
“刚才追上来的那只大黄倒很可爱。又凶又憨的样子。”
“大黄狗,可威武了。小时候,外婆就养了一只,我好喜欢呀。每次吃肉,都会把骨头丢给它吃,甚至丢几片肉给它吃。我外婆见了,往往就要骂我什么糟蹋圣贤的。她也是节约,人吃的肉都不够,怎么能吃让狗吃呢。”
“哦”,商暄小心地开着车子,天色更暗了,视线也不是太好,“你小时候在农村长大?听你这么一说,倒好象是吃了很多苦头的。”毕竟给狗狗吃肉都要被骂的家庭,多半是穷苦人家出身了。
秦唯真沉默了一下,“是呀。小时候,过了几年穷日子。”其实,后来进城后,也不见得多好吧。总而言之,他们的经济,好象就一直没有宽裕过。一直都过得紧巴巴的那种。读书的时候,甚至因为穿着打扮过于土气,时常被同学们耻笑也是有的。只不过,小时候她脸皮薄,别人一说起她家穷,她就脸红。而现在,不会了。
车子在六点过,开到了石头村。经过秦唯真的指点,车子最终停在村小宽大的操场边上。两人下了车,提着大包小包出了村小,往村头走。走了约百十米,上一个小山坡,便是秦唯真外婆的老宅子了。说是老宅子,和当初秦唯真小时候住的茅草房已经截然不同了。这一、二十年间,经过两代人的修修整整,已经是明堂大瓦。方方正正的大平房数间,屋前围着竹栅栏的水泥坝子,屋后有猪圈、鸡舍,左边有几块菜地,右边有十几棵梨树、苹果树。树上还挂着萎谢失色的残花朵朵。而菜地里都种着时下常见的蔬菜,青椒、豌豆、芹菜、莴苣、油菜等。鸡鸣犬吠之声,隔着老远就能听到。一派农村气息。
两人爬了坡上来,都有些累。正站在栅栏外休息,秦唯真放下行礼,叉着腰,一边四处打量这熟悉又陌生的环境,一边兴奋地给商暄指指点点。哪里有处水塘,哪里有条小溪,溪水可清甜了。果园里都有些什么果树,菜地里都种了些什么菜。毕竟这贵公子哥,两手不沾阳春水的,估计五谷不分吧。商暄倒也由得她说,只是好脾气地笑着倾听。
才说了几句话,就有条小黑狗汪汪地跑了出来,对着二人吠叫。
“哟,我二姨也养了条狗狗呀,好乖。”秦唯真弯下腰,嘴里“汪汪”地逗弄着小狗,而小狗叫得更为大声。这时,里面的人显然也听到了声响,从院子里走了出来,竟是一个慈眉蔼目、头发斑白,但精神抖擞身材壮实的老年妇女。她叫住狗狗,那狗子安静下来。
“我滴个乖侄女呢,你可到了。我正在厨房烧火煮饭呢,一听到黑子在叫,就估到是你来了。”老年妇人拉过秦唯真左看右看,见侄女亭亭玉立长成一个大姑娘了,心下更是喜欢。这才注意到秦唯真身边还跟着一个高大帅气的男子,那风度仪表,一看就是城里有身份地位的人家出身的。“唯真,这位是?”
“二姨,这是我们公司的老总。他过来看我们村的老茶树。”又对商暄道,“商总,我二姨。”
商暄忙上前,把手上几大袋零食递到余二娘手上,甚有礼貌地道,“二姨好。因为这次来得匆匆,没顾得上带礼物。这点零食,还有饮料都路上买的,都不值钱的,只是一点心意。你收好。”
余二娘见他落落大方的,倒也没有推拒,只是初时还以为他是秦唯真男友,结果竟只是个上司。心里暗道可惜,这么优秀的青年,怎么就不是唯真的男友呢?她满脸喜悦地接过两大袋零食,“太见外了,下次直接来个人就好了,别整这些虚礼。”一边招呼着二人往里面请,一边又道,“我这两年呀,牙口不太好,吃不得太甜太酸的东西。这些吃的呀,只有留给琴琴这丫头了。这丫头呀,最贪吃,就我们这穷村子,也没什么吃的。这下,她可不得高兴坏了。”
琴琴早已经跑到院子里等着了,看着余二娘手上大大小小的袋子里,满满的全是吃的、喝的,眼睛都直了。一边翻着口袋里的饮品、点心,一边大声地问道,“外婆,这些都是我的吗?”
余二娘一把打开她的手,“是你的,是你的,别这么猴急,进屋再吃。”这小机灵被打了一下,也不恼,又跑过来牵着秦唯真的手,“你是我表姨吗?就是下午打电话的那个?表姨,表姨,你长得可真好看。”又看向商暄,“啊,这个叔叔,也好看。”
两人都被逗笑了,秦唯真在她黑里透红的脸蛋上掐了一把,“这嘴可真甜!等下表姨,多给你点好吃的。”
琴琴刚满七岁,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本来,小孩子图新鲜,家里来人来客就高兴,还带了这么多好吃的,这下更是开心得合不拢嘴,伸出小指头和秦唯真拉了个勾,“好的,好的。我最喜欢吃零食了,有没有饼干,有没有瓜子?表姨,你可别忘了哈,要多给我一点好吃的。我可不敢拿多了,拿多了外婆会骂。”
“好。”秦唯真回应。
四人进了宽大的堂屋,堂屋中间摆着一张方方正正的红漆大木桌。边上几根竹编的带靠背的椅子。余二娘招呼二人坐下,让小琴去给二人泡茶,径直把几包零食都拿进卧室了。如果放在外头,她怕琴琴这娃没有个饱觉,几天就盘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