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爱一直都在（下）
情况一下子混乱了起来，夏清柠死死抓住病床不肯放手，叶小天又是劝又是拉都没有用。
“柠檬，你快放手啊，你这是在干什么啊。”叶小天着急的要命，夏叔叔的手术原本是安排在两天后的，但是医生说他的状况实在不容乐观，经过商讨之后决定尽快手术，是夏叔叔坚持要等到他们，把话讲完。
若手术失败……大概，就是永远的诀别了。
可现在，柠檬这是在干什么啊？平常她很懂事，很乖巧的，怎么会在这种时候闹脾气，耍性子呢？
“小天，柠檬。”急促的脚步声伴着呼喊声，来人似乎忘了现在已经是半夜时分，地点还是将大大的“静”字贴了满墙的医院。
叶小天回头一看，居然是尹枫阳，“你怎么会来？”
“我刚刚在半路上遇到耗子他们，就停下来聊了一会，他们说……”
“等会再说。”叶小天忽然打断他，“快过来，帮我把柠檬拖开。”
“啊？”尹枫阳愣了一下，看这情况也猜到了八九分，感觉过去帮忙。夏清柠的手握得很紧，甚至可以看见手上的青筋，指节也因用力过度而发白，两个人对视一眼，最后也只能狠狠心将她的手指一根根的掰松。
“快！”医生大声喊，而护士们也早已看准时机手脚利落的将病床往手术室推。
“不要走！爸，妈……”夏清柠用力地挣扎，似乎早已失去了理智，只是用力地想甩掉束缚着自己的两只手。
“怎么会这样啊？天哪，柠檬这是怎么了。”尹枫阳抓着柠檬的一只手，不敢用力，却又害怕她挣脱，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让柠檬反常成这个样子。
“应该是……想起了她妈妈吧……”叶小天抓着柠檬的另一只手，低着头，略长的头发遮住了眼睛，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声音是少见的低沉。
“不要走，不要走……”夏清柠不断地重复着这一句话，却没有停止过挣扎，又闹了十几分钟，两个人都有些困扰，“总不能一直这样吧？”
尹枫阳无语，三个人牢牢的黏在一起，什么都不能干，柠檬还不停地挣扎，难道这一晚上都要这样？到明天早上他们估计得拧成麻花了吧！
“总不能把她打昏吧？！”叶小天没好气地翻个白眼，“你下的去的手啊？”
“呃……”
“小柠。”很熟悉的声音。
“阿宸？”叶小天和尹枫阳异口同声，两人太惊讶于安羽宸的出现，竟没发现夏清柠已经停止了挣扎。
“小柠，”安羽宸顾不上和他们打招呼，冲到夏清柠面前，一肚子的话却不知说什么，足足停了好几秒，“你还好吗？”
“爸爸……妈妈……”夏清柠的声音很轻，只是不停地重复这两个词。
“小柠，是我。”安羽宸轻轻揽住她的肩膀，满是担忧，“阿宸，是阿宸。”
“阿宸……是阿宸……”夏清柠愣愣地重复了一遍，像是想起了什么，慢慢的抬起头，看着安羽宸，眼神也清明了许多，“阿宸，是阿宸吗？”
“是我，是我。”安羽宸将她抱在怀里，“是我，我来了。”
“阿宸，阿宸！”带着哭腔的呼喊一下子爆发了出来，夏清柠用力地抱住了他，眼泪汹涌而出，“不要走，不要走！你们不要走！不要……不要留下我一个……”
“不走，我们都不走。”安羽宸将她的头轻按在胸前，温柔地拍她的背，安慰她，“不走，不走。”而她的眼泪在他胸前****，灼热一片。
“你们都回去休息吧，我守在这就好了。”闹了大半夜，叶小天有点疲惫，“有什么消息我会第一时间打电话的。”
“我不走。”夏清柠的眼睛红得厉害，摇头的动作却很坚定。
“好吧。”迟疑了一下，叶小天点点头。虽然知道她很累的，只是换做是他的话，估计会抱着医院的柱子不肯撒手。
“我陪你。”安羽宸对着夏清柠微笑，搂着她的手一直都没有松开。脸上是显而易见的疲惫，却显得很满足。
“嗯。”夏清柠朝他点点头。
“这样啊，那我陪你好了。”尹枫阳不大正经地一笑，伸手搭上叶小天的肩膀，“妞，给爷笑一个。”
“喂，别搞笑啦。”饶是心事重重，叶小天还是被他逗出了笑容，而夏清柠则“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两个人都有些诧异地回头，以为自己听错了，夏清柠却笑着指指安羽宸的脚，“你们看阿宸的鞋。”
“扑哧。”
“哈哈哈。”另外两个也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安羽宸穿得是青阳的校服，很简单很利落的白色衬衫和黑色便裤，可是脚上穿的却是一双很可爱的家居拖鞋。还是一双粉蓝色的，有这巨大的兔子头的拖鞋。小兔子的耳朵弯弯的，恰好垂在眼睛的位置，煞是可爱。
“那个……”安羽宸有些难为情的摸摸头，脸颊也有点泛红，“我出来的太急了……”话尾却因为夏清柠的动作猛的收住，她的头埋在他胸前，哭了……
最后四个人在手术室前的椅子上排排坐了下来。
“哥，你是怎么认识我爸的？”
“就是三年多前，你跳河的那一次。”
夏清柠只觉得自己肩膀上的手猛地一紧，她抬头看他，轻声说，“已经没事了。”伸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她也不是当年那个孩子了，不会再做傻事了。
安羽宸没有说话，只是反握住了她的手。而叶小天完全陷入了回忆里。
“我还记得那天，我拎着桶和鱼竿准备去钓鱼，正好看见你往下跳，我想都来不及想就跳下去了。”叶小天转头看她，“后来，你爸爸就来派人来找我了。”
“夏叔叔那时早就知道自己生了病，因为不知道究竟能够坚持多久，他就决定用这样的办法逼迫你独立起来。”叶小天拨了拨眼前的乱发，“除了一个酗酒的，爱赌博的父亲，没有别的亲人。除了面对日益沉重的学业，还要照顾自己的饮食起居，承担生活的压力，甚至还要面对上门讨债的债主，你必须适应着一个人。电灯坏了怎么办，生病的时候怎么办，受了委屈怎么办，所有的事你只能自己承担，没有人可以帮你，只能一个人走下去。”他的眼神很犀利，“结果你还是承受不住压力，选择轻生。”
夏清柠的声音有些颤抖，“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不是救了你吗？然后你就来decade打工了啊。”叶小天笑笑，“你爸爸派人来找我就是你跳河第二天的事。”
“如果你那时候不在，那小柠不是……”安羽宸忽然开口，众人都沉默了一下。
“那倒不是。”叶小天说，“后来我才知道，夏叔叔一直派人跟着柠檬的。只不过那天，我跳得最快。他们就没有露面了。”
“行了行了，能不能不要一直提跳河这件事啊，我听着怪难受的。”尹枫阳抗议。
“好吧，其实跳河这一段也讲完了。”出来的太急，没有带眼镜，叶小天似乎有点不习惯，“夏叔叔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了，说让我多照顾你一点，还拿了很多钱给孤儿院和酒吧，所以我才能把耗子和小璐接出来的。”
“还有，关于公司的事。”叶小天接着说“最开始只是因为想报答他而已。他为孤儿院做了那么多的事，虽然知道我做不了什么，但还是想尽我所能为他做些什么，所以我就进了公司给他帮忙。开始只是打印些文件，整理下资料这些琐事，他经常见缝插针的教我些金融方面的东西，没想到我很有兴趣，也学得很快。后来夏叔叔的病越来越严重，有些东西就是我帮他处理的。”似乎是有些不安，“柠檬，我不跟你说是因为我答应了夏叔叔要保密，还有那股份……我是绝对不会要的。”
“哥，你拿着吧。”出乎意料的是夏清柠非常冷静，“我们认识也快四年了，说长虽然不长，但也几乎是朝夕相处，还不至于看不清。你是为了钱还是真心对我好我还会不明白吗？要是真是为了钱，你也没必要那么辛苦吧？更何况你跳下去救我的时候，我们还不认识吧？”
“柠檬……”
“家里的事，甚至是家里有公司我一点都不知道。”夏清柠还有心情开玩笑，“我一直以为我就是个穷鬼，没想到忽然有一天发现我爹居然有公司？”众人都不知道如何接话，夏清柠却笑得洒脱，“公司的事你就继续管着吧，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会好好跟你学的。等哪一天我能够撑得住公司了，哥你就去上学吧。千万别再因为我们耽误了。”
“柠檬……”叶小天不知说什么好，她这已经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别撑着。”
“哥，我没事，我真的没事。”夏清柠这么说着，却忽然哽咽，眼一眨，大颗的眼泪就掉了下来，还来不及安慰，她伸手一抹，硬是摆出了笑脸，“哥，我没有撑着，我真的没事。”
夏清柠还紧紧扎着安羽宸的手，“我一直以为他们是不爱我了，妈妈不爱我了，我爸也不要我了，他们，他们只是身不由己啊。”
眼泪还在掉，但她却还坚持不哭出来，“他们只是想让我过的好一点，他们只是害怕我一个人，这就够了，够了啊……”
她还在撑着，安羽宸却转身拥住了她，“哭吧，别忍着。”
她空着的手环住了他的腰，忍了很久的泪水终于决堤，汹涌而出，“阿宸阿宸，我不要他们离开我，为什么要丢下我一个人？！带走我带走我啊……”
“不会走的，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将下巴轻靠在她头上，似是安慰，又似承诺。
剩下的两个人相顾无言，这注定又是一个，无人入睡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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