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5487800000008

第8章

第八章 却倚缓弦歌别绪

马车轱辘轱辘地走得极其缓慢,此刻已经不是来时的那番心情,顷瑶托着腮,呆呆地看着窗外的田园风光。

荷花宴后,她便向皇后辞行。

“在看什么?”莫初寒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并没有发现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啊?

说来也巧,那日莫初寒像是同她约好似的,以需要回京处理公务为由,和她同一天离开,因此,便同乘而行。

夏日的午后,本就是昏昏欲睡,车厢里更是闷热,再加上内心本身有些不耐:“你这人,连我看什么都要管么!”

等皇后娘娘回京,他只怕就要收到赐婚的诏书了吧,还有楚域,皇后是亲自允诺了梅雪儿和他的婚事的。

到底是为什么烦忧,她说不清。

被她不善的语气冲到,莫初寒却只是好脾气的笑笑:“我知道你是不想看见我,可是,偏巧上天总是拂了你的意。”

“莫初寒!”

“臣在。”

看着他一脸认真的神情,顷瑶忽然间笑了起来。

这下子莫初寒可真是错愕了,刚才还一脸的不耐烦,怎么这会儿,又笑起来了?

女人心,海底针,这句话果真是没错啊!

“你……笑什么?”

这次她应该不会蹦出一句,你连我笑什么都要管么?之类的话吧……

应了他的想法,顷瑶的心情忽然好了起来,也耐着性子回答道:“我是想到了与你初识的情景,所以觉得有些诙谐。”

初识?

殊不知莫初寒脑中浮现的,却和顷瑶是不一样的画面。

“那日在玉器店,我就想着,大概这辈子也不会遇到你这样的人了吧。”顷瑶仍然自顾自地说着。

玉器店?

莫初寒这才有些恍然,原来,她说的是那次的“初识”啊。

要是她知道,这一切都是他算计好的,只怕,这马车的顶都该掀翻了吧。

“喂,莫初寒,我看你对其他姑娘都是温文尔雅,怎么就偏要和我过不去了呢?”

听到这样的话,他只是笑笑:“那你对其他公子都是温柔有礼,怎么也偏偏和我过不去呢?”

顷瑶神秘一笑:“不对,可不只有你,还有罗修竹!”

想起罗修竹,莫初寒不禁开怀,是啊,他也不曾得到顷瑶几分好脸色过。

甚至惨状,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哎哟——”

马车一颠簸,她没有扶稳,失去重心地倒向莫初寒。

她的鼻尖轻触他的,带着丝丝凉意。

莫初寒原本是想扶着她,此刻手却揽在她的腰间,紧紧拥着她。

顷瑶睁大双眼,不知为何,竟想起那两次——

“真是对不住,方才滚进了一个小坑里,两位可坐稳了啊。”

车夫洪亮爽朗的声音响起,顷瑶才回神,忙推开莫初寒。

郁郁地说道:“你怎么总是占我便宜。”

莫初寒露出一副委屈的神情:“这明明就是你投怀送抱,何来占便宜一说?”

“你还说!”顷瑶此刻气愤也忘了羞涩,跟他理论道:“上一次,不是你占便宜吗?”

“那是你欺人太甚。”

她欺人太甚?顷瑶有些气结。

“那……那再上一次,就是你无耻在先!”

“那是情难自禁。”

一瞬间,两人都沉默了。

情难自禁?这……是什么意思?顷瑶暗暗想着。

难道——

忽然想起那两句诗“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来。

他真的明知徒然相思无益于事,却还仍旧愿意守着这份痴情惆怅终身吗?

她先前以为是楚域,没有想到,到最后竟然是他!

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顷瑶问道:“楚域那日也说有一封信笺,是不是被你拿去了!”

“哈哈——”

她才发现么?莫初寒不禁心情大好:“是又如何?”

“你!”顷瑶气愤地骂道:“你真是卑鄙无耻,偷偷拿了我的信,还这样理直气壮。”

“对于任何企图和我争夺你的人,自然是三个字。”莫初寒的眼底闪过一丝戏谑。

顷瑶疑惑地问道:“哪三个字?”

“送给你。”

“你竟然要把我送给别人?你算什么,凭什么做主我的事,我爹都不敢管我,你凭什么三番五次来招惹我!”

莫初寒揉着头,顷瑶什么时候才学会听话听重点呢?

不准备再与她打闹下去,他抓住她乱挥的小拳头,揽过她的头,按在自己的心上。

“顷瑶,难道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吗?”

他的,心意?

顷瑶有些错愕,他到底是想要说什么?

“莫初寒——”顷瑶挣扎着想起身。

“不要说。”

莫初寒捂上她的唇:“无论要说什么,现在都不要开口,我只求你,不要再推开我。”

让她,安安静静地,这样在他的胸前靠一会儿,就好。

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顷瑶至今仍没有想明白,有时候,觉得他坏的像一只狐狸,处处算计着别人,若是没有些手段,必然做不到刚进翰林院没多久,就能位及学士,可是有时,他又冷静漠然,让她觉得十分的不可接近,而现在,他却用如此谦卑的态度请求她,不要挣脱他的怀抱。

“莫初寒,你——”

你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顷瑶,我做的这一切,无理取闹的这一切,只是为了让你,能够多看我一眼。”

这话说出口,顷瑶的心中猛然一震。

“莫初寒,我也……”

“顷瑶,你怎么梦里,总是喊我的名字?”

恍恍惚惚睁开眼,顷瑶迎上的,是莫初寒戏谑的眼神。

“原来你竟如此的挂念我,连梦里,都口口声声喊着我呢。”

竟然是一个梦!

顷瑶懊恼地撩开帘子,天空中晚霞密布,俨然一副将晚欲归的征兆。

而她,竟然从午后睡到傍晚,还做了那样“可怕”的一个梦!

“睡傻了?”

莫初寒的折扇轻敲她的脑袋。

顷瑶这才回神:“你才傻了呢。”

“哈哈……”莫初寒显然是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儿:“顷瑶啊,若不是此次同行,我还不知道,原来我在你心里的地位这样的重要,梦里都时时刻刻喊着念着呢。”

“莫初寒,你无耻!”

“顷瑶,你何必自欺欺人呢,哈哈……”

自欺欺人?这样的话他也说得出口,回忆起梦里的情景,当时莫初寒正在同她诉说心事,而她……竟然……

想到那个莫名其妙的梦,顷瑶的脸就不自然地红了起来。

莫初寒显然并不准备放过她,戏谑地凑上来:“怎么,脸还红了,莫不是被我说中了心事,不好意思了?”

“你可是天姿公主钦点的驸马,我怎敢打你的主意!”

话才说出口,顷瑶就后悔了。

果然,莫初寒神色阴郁地问道:“你说谁是驸马?”

此刻懊悔万分,都于事无补,看着莫初寒的样子,似乎有些生气,他在生气什么?难道公主配不上他吗?

接下来的一路,两人都是相顾无言。

“沐顷瑶,你这个蠢女人!”送她下车,他恨恨地说了一句。

霎时,气氛似乎与这一片缱绻的月光极为不符,这样的月光,就是传说中最适合花前月下的气氛,此刻,却被莫初寒糟蹋的淋漓尽致。

他——

顷瑶看着头顶的一轮明月,忽然有些说不出的失落感。

“喂喂喂,莫初寒,你别那么生气嘛,公主有什么不好的。”

看着他转身要走,顷瑶忙拉住他。

公主是没什么不好,可是,他好像对她没有什么感觉。

“那我问你,你是听谁说的?”

听谁说的么?顷瑶思索着,似乎公主亲口对她说的,那应该不算是听说的吧。

“不是听说的。”

莫初寒冷笑着,显然是曲解了她的意思:“不是听说的,那就是你梦里编造出来的咯?”

“才不是,公主亲口说的!”

莫初寒怒极反笑:“就算要当驸马,也得问问我愿不愿意吧。”

“你有什么好不愿意的!”

“据我所知,家中如有妻子的男子,并不能够选为驸马。”

诚然,当朝有规定,男子家中若有原配,是不能够再去选驸马的,毕竟,公主怎么能够给人家当妾呢。

“你的意思是——”

难道他家中已经娶妻!

这个念头,是顷瑶的第一反应。

“我并未娶妻,收起你的胡思乱想。”

不知为何,竟然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自己这是怎么了?顷瑶有些恍然,然而莫初寒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但是我已经有了一位心上人,就算是公主,也不能够取代她的位置。”

原来……已经有了心上人了啊。

“不知道她是?”

为什么,这样问的时候,心里会有一种酸溜溜的感觉。

莫初寒叹了口气,深深看着顷瑶。

“在我十五岁时,我们两初识,我为了她学四书五经,为了她来到京城,为了她考取武状元,又为了她,尽了翰林院。”

他,竟然有这样的深情,顷瑶竟有些嫉妒那位神秘的女子。

是什么女子,何其有幸?

人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她自然知晓莫初寒之前是怎样的一个人,竟然能够为了心上人改变到这样的地步。

而她,唯一一次的爱情,或者咱不能称之为爱情,就被时间残忍地扼杀了。

“那,你们何时成婚?”

莫初寒笑笑:“只怕她还不愿意。”

“为什么不愿意?”

若是她,有人愿意这样待她,她定不负相思意。

可是——

怎么会这样胡思乱想,顷瑶自嘲地笑笑:“对不起,我问得太多了,以我们俩的交情,还不至于谈这些话题。”

莫初寒仍旧是低着头,没有说话。

“你们若是成婚,我定会送上大礼一份,今日就此别过,我进去了。”

语罢,消失在那扇门里。

朱红色的大门,墨色的砖瓦,白色的高墙。

莫初寒有些失神。

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总被无情恼。

他是不是,真的有些自作多情?

坐在院中,庭中如积水空明,三杯两盏淡酒下肚,酒不醉人人自醉,顷瑶的一颗心此刻乱极了,她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么,不知道自己在气恼些什么,她只知道,她再也不想看见莫初寒了!

一口酒饮下,她长长呼出一口气,她知道,作为一个大家闺秀,不该这样肆意饮酒,可是……她就是想喝。

也罢,等公主回来,他成为驸马指日可待,到时候,就让大家一拍两散好了。

沐御风见着女儿竟提前回来,还独自坐在这院中自斟自饮,不由得有些诧异。

“丫头,你怎么几天就回来了?”

“山庄里头闷得慌,所以就回来了。”

闷得慌?沐御风不禁失笑,那可是圣上金口玉赞的避暑胜地,若不是朝中最近出了些大事需要圣上亲自夺断,他必会随着皇后一起前往的吧。

这样一个宝地,竟被女儿说成闷得慌的地方。

看来,不是地方让她烦闷,只怕,是见着什么人了吧!

“也罢,你大了,有些事不是父亲管得了的了,顷瑶是个有分寸的丫头,为父,相信你。”

看着父亲有些斑白的鬓角,顷瑶不由得心下一阵苦涩。

父亲,明明是四是刚出头的年纪,怎会如此憔悴?

怎能不劳心劳力,朝中各项,事无巨细,都需要父亲亲力亲为,皇上又极其倚重,再加上……自己这样的不懂事,已经年过十七,还待字闺中,父亲只得她这样一个女儿,怎能不烦忧。

“父亲——”

沐御风伸手制止了她,示意她不要开口,坐到她的身旁,也为自己添了一杯酒,父女两人,这么多年,第一次月下谈心。

“我知道,因为你娘的事,你是有些怨我的。”

“顷瑶不敢。”

亦不会。

“你是我的女儿,我怎会不了解,顷瑶你样样都是好的,是个百里挑一的姑娘,这一点,为父很是欣慰,可是,你有一样缺点,却让人担忧。”

顷瑶疑惑地望着父亲。

沐御风深深叹息:“你和你娘一样,心中所想绝不会说出口,所以只能自己默默忍耐。”

想起早逝的母亲,顷瑶也有片刻的失神,真的,是这样吗?

父亲的声音似是从天籁中传来,因为她早已神游太虚。

“顷瑶,想要的东西,要说出口,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

“若是当年蝶舞肯说一句不愿意,我断然不会……”

一轮明月缱绻,却是人人自醉。

次日清晨,顷瑶醒得起早,在院中望着的千日红绽放地绚烂,不禁有些失了神。

心儿笑着说:“小姐昨儿跟老爷真是相谈甚欢呢。”

相谈甚欢?

顷瑶细细品味着这四个字的意味。

迎着第一缕霞光,沐御风缓缓走出房门,揉揉太阳穴,昨晚,竟跟女儿抱着酒壶喝的酩酊大醉,不过,似乎感觉也不错。

“老爷。”

心儿走上前去请安,沐御风摆摆手:“唔,下去吧,小姐醒了么?”

“小姐在前面赏花呢。”

沐御风顺着心儿的手指方向看去,顷瑶抬着头,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不由得心情大好。

“丫头,为父上朝去了。”

“等等——”

顷瑶忙唤住父亲。

沐御风心下疑惑,看着顷瑶一蹦一跳地朝自己跑来。

“好了!”

仔仔细细地,帮他把衣领翻好,仰起头,一个灿烂的微笑:“父亲早些回来,等你一起喝冰镇的酸梅汤。”

揉揉女儿的发丝,沐御风慈爱地笑笑:“好。”

他的女儿,终于回来了,不是那个过于独立的已经长大的顷瑶,而是这个会朝他真心地笑,会抱着他撒娇,会喊着要和冰镇酸梅汤的女儿,回来了。

流泪,太煽情,但不足以言明此刻的温情。

娘亲生前爱极了这些千日红,常常念叨着,都说花无百日红,可是不还有这千日红,不是吗?

看着父亲略显伛偻却依旧苍劲的背影,顷瑶微笑。

一瞬间,所有的心结随着千日红的绽放而破解。

娘亲曾告诉她,每一种花,都有一个不同的含义,千日红代表的是,不朽。

就如同,她对他的爱一样,除了不朽,找不到任何一个合适的词。

娘亲,你也希望大家都过得好好的,不是吗?

和父亲重新回到过去的情形,顷瑶乐不可支,喜滋滋地在厨房里忙忙碌碌,酸梅汤是喝不成了,今日没有买到上好的梅子,反而倒是那些莲子,颗颗饱满,白白净净,真是称了她的心意,简直想不买都不行。

心儿看着厨房里哼着小曲忙碌的身影,不由得有些欣喜,今日小姐的心情真是好呢,许久不曾去厨房为老爷准备吃食了。

而且,这些莲子都是小姐亲自挑选的,一颗颗洗净放在锅里煮的,老爷定会十分高兴!

门厅那边似乎传来什么声音,定是老爷下朝回来了!

顷瑶笑眯眯地端着两碗冰糖莲子往饭厅走去。

“爹啊,今儿没有买到好的梅子,我看这莲子不错,就亲手做了——”

抬起头,才发现,家里原来来了客人,这个客人还是她熟到不能再熟的那一位。

“丫头,我邀了初寒来府上商谈一些事务。”

“顷瑶,又见面了。”

莫初寒笑得无害,顷瑶却心下一紧张,昨晚不是刚见过,他还真是日日出现,不知道安得什么心。

有些紧张又有些戒备,顷瑶吞吞吐吐道:“不知莫翰林大驾光临,府上还未曾准备什么可以招待莫翰林的东西。”

莫初寒笑眯眯地看着她……手中的碗。

“这不是吗?”

沐御风笑着说道:“顷瑶,你与莫翰林是好友,替为父接待一下客人,我去吩咐厨房做几个小菜。”

“可是——”顷瑶拉住他:“爹不是说了要跟女儿一起用午膳的吗?”

沐御风摸摸她的发:“多了一个人陪你,不是更好,你不是总说家里不够热闹吗?”

顷瑶有些愕然,这下子可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她的确抱怨过,家中吃饭的人太少,不想父亲竟放在了心上。

可是,叫谁也别叫莫初寒啊……

这不,沐相前脚刚走,莫初寒立刻露出往常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的顷瑶心里直发毛。

“顷瑶似乎不想看到我呢。”

顷瑶弱弱地辩驳道:“我哪有。”

听着这语气,就知道她底气不足,莫初寒不禁爽朗:“我只道那个刁蛮任性出了名的顷瑶郡主哪里去了,原来是亲自下厨房,洗手作羹汤,真是个孝女啊。”

她又一次带给了他惊喜,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竟会在炎热的夏日为父亲亲手做一碗莲子汤。

不顾她的诧异,径自拿起勺子,盛起一勺,放入口中。

莲子细腻的口感极为爽朗,再加上这上等的冰糖甜而不腻,她究竟是怎样做的,口中顿时清香一片,仿若荷花的淡雅香气。

“真是美味,顷瑶原来这般好厨艺,虽说上不得厅堂,但也下得厨房了。”

“什么叫……上不得厅堂!”

顷瑶咬着牙齿,一字一句地问道。

他这是什么意思?她是长得太难看不能见人,还是有失妇德?

“哈哈……”

他拉过她,雪白细腻的脖颈映入眼帘,还带着一阵若有似无的清香,他对着她的耳朵轻语:“这样的美人,怎舍得放上厅堂。”

刚想骂他登徒浪子,莫初寒却神秘一笑,躲开了她的拳头。

“好东西,自然要收起来慢慢欣赏。”

“在聊什么?这么开心?”沐御风恰巧此刻回来。

顷瑶冷笑,父亲果真是老了,有些老眼昏花了吧,哪里是开心的样子!

“沐相,顷瑶的厨艺真是了得。”

想起方才那一勺莲子汤,他虽不是贪口舌之欲的人,但也难以抵抗这样清凉的美食。

原来,竟是朝中真的有要事,看着父亲神色严峻地和莫初寒进了书房,顷瑶知道自己大概真的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愧疚地沏上一壶好茶,准备端进书房中,却被房内的对话止住了脚步。

隔着一层门,听得不是那么真切,只是断断续续的片段。

“初寒,你当真下定了决心?”

“是的,沐相,初寒决定亲自前往。”

“你可知,此行凶险,那……并不是你能够想象的危险。”

“初寒知道。”

“哎,罢了。”

“吱呀”一不留神,竟让盘子碰到了门环。

“谁在外面?”沐御风问道。

顷瑶咬咬嘴唇,轻轻敲门:“爹,是我,来给你们送茶。”

沐御风打开大门:“原来是顷瑶,这样的事就交给下人们去吧,你不是怕热的紧,就在水榭中歇歇。”

点点头,顷瑶退出门外。

他们在商量什么?什么叫此行凶险?莫初寒又要去哪里?

带着一连串的问题,却又不能直接去问,顷瑶只得回到自己的房中。

“小姐,可是在烦恼什么事?”

心儿体贴地替她倒了一杯水,放在她眼前,顷瑶却不知想什么心思,端着水杯往嘴里送,全尽数洒在衣服上。

“哎呀,小姐,都洒出来了!”

“啊?什么?”

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衣衫已经湿了一片,顷瑶回过神来。

心儿忙领着她去房内重新换一身衣服,边走边说道:“小姐,您到底在想什么呢,这样的入神?”

“我——”

她在想什么?

她自己也回答不上来,心儿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

“对了,方才小姐在前厅待客的时候,有人松了一封信到府上,说是给您的。”

顷瑶回首,有些疑惑:“信?给我的?”

“对,就是这封!”帮她扣好衣服上最后一个带子,心儿将画中的信封递到顷瑶的手中。

带着些许疑惑,她拆开信封。

竟是楚域写来的!

大抵内容就是问她有没有安然到家,还连带着问了她父亲的好。

一系列不知所谓的云云之后,顷瑶终于看到了重点。

“你若心中没有我,又何须将我推给别人?”

胡乱地将信纸揉成一团,原来楚域已经知道了皇后娘娘要把梅雪儿赐婚给他的事了,再加上天姿……她定会添油加醋地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她协助梅雪儿的。

楚域,大概是有些讨厌她了吧。

轻声叹息,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天姿公主问她的那句话。

“若知道她心仪的是楚域,你还会不会帮她?”

顷瑶又迷茫起来。

信中所提另一件事,更是让她慌神——

“天姿公主要求回宫举办七夕宴,届时,见面我再与你详谈。”

掐指一算,七夕,可不就在半个月后了么?

半月时光转眼即逝,公主的车辇已经缓缓往京城方向出发。

茗香阁二楼靠窗的位置上,两人静坐。

莫初寒端起茶水:“真是想不到啊,顷瑶也会邀我一道喝茶。”

没有理会他的自言自语,顷瑶从怀中拿出折扇,放在桌上。

莫初寒挑眉,斜眼看了那扇子一眼,便收回目光,捏着杯子的手指已有几分泛白。

“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落下的,今日还你。”

“落下的?”莫初寒将端到嘴边的茶水放回桌上,手指有意无意地敲打着桌面。

顷瑶点点头,这扇子,可害的她被公主误会,还是赶紧还给他的好。

“顷瑶——”他顿了顿,深深看了她一眼:“我送出去的东西,断然不会再收回的。”

顷瑶努力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玩笑道:“你看,马上就入秋了,莫非翰林大人不知道有句诗叫做何事秋风悲画扇,这再好看的扇子,到了秋天,也是无用之物。”

莫初寒没有任何反应?

她接着说道:“况且这把扇子本是男儿所用之物,顷瑶一个女子,实在不宜收翰林这样的大礼,还请您收回吧。”

对面的人,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喂——”顷瑶伸出五指在他眼前晃了晃:“莫初寒!”

“嗯?”

似乎刚刚回神的样子,他问道:“怎么了?”

天呐!刚才她说的话他竟然一句都没有听到吗?

莫初寒轻咳几声:“方才顷瑶说什么了?我没听清,再说一次吧。”

“莫初寒!你耍着我玩儿的吗?”

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在装腔作势,顷瑶自然晓得这个缘故,他总是这样戏耍她!

“这话,该是我问你才对吧?”

“问我?”

顷瑶有些愕然,她什么时候做戏耍他的事了?

“顷瑶,你的七宗罪在此,你可认罪?”

莫初寒拿起扇子,甩开,动作一气呵成,行为极为流畅。

“七宗罪……”

更加不知所谓的顷瑶只是一脸疑惑:“莫初寒,你到底在说什么?”

那人却不理会她,径自说道:“这第一宗罪,记性着实太差!”

“我——”

她的记性差?那些四书五经,诗词歌赋,是怎么记下来的!

刚想辩驳,他却又说道:“这第二宗罪,性格实在是喜怒无常,说翻脸就翻脸!”

“你你你……我哪是你说的这样!”

折扇已经被他收起,他拿着扇子推开她指着他的手指:“看看看,告诉过你多少次,不能用手指指着别人说话,这不是一个大家闺秀该有的行为。”

“是你在此胡言乱语!”

忙着辩驳的顷瑶悻悻地想要收回手指。

莫初寒说道:“还有第七宗……”

“还有?”

他的眼神忽然变得深邃,一把抓住她欲收回的柔荑,缓缓说道:“这第七宗罪,就是偷、窃、罪!”

顷瑶此刻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那偷窃两个字上,根本无暇顾及自己的手还被他紧紧抓着。

“我偷什么窃什么了?莫初寒,今日你可要跟我把话说清楚了!”

他的脸上扬起一种笑容,那种笑是她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明媚的笑容。

“我的心,难道你不曾偷走吗?”

心——

顷瑶的脸倏然间红了,她愣愣地看着莫初寒含笑的眼眸,竟然无语凝噎。

他说她,偷走了他的心,意思是……

“你……”

还想再说些什么,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莫初寒用力捏了她的手一下,无比伤脑筋的看着屋顶:“顷瑶,你还要我怎样说,才会明白呢?”

她忘了收回她的手,用另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嘴。

用力咬了一下——

嘶,好疼,看来没有在做梦。

“我以为你会懂,金玉,彩笺,折扇,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那些点点滴滴顿时如潮水泛滥般涌入脑海,顷瑶似懂非懂地看着莫初寒:“你真的……”

他的态度不再不羁,脸上也扬起认真的神情:“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总是要和你过不去?”

像是恍然大悟般,顷瑶指着他:“你……原来是这个缘故!”

不等她说完,那只手也被他紧紧抓住,莫初寒笑着说:“现在发现也不是太迟。”

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两只手都被他握得死紧,顷瑶有些尴尬:“快放开我!”

“不放,再也不会放开了。”

愕然,惊恐,不信,可是为什么,还带着一丝丝的欣喜?

“莫初寒,你到底想说什么?”

试探的语气,仿佛不是质问,而是在确认什么。

莫初寒适时地松开她的手。

顷瑶的心底一阵失落蔓延,这又是一个梦吗?还是……他在戏耍她?

“顷瑶,我想要同你在一起,这样说,你能明白了吗?”

她呢喃着:“可是……我们现在不就在一起吗?”

拿起桌上的扇子轻敲她的头,莫初寒有些微恼:“是永远在一起,不是这个意思。”

“永远?”

她的神思似乎飞向了天边,停在不知名的某一点。

“永远……是要有多远?”

莫初寒耐着性子,说道:“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那么远。”

见她似乎在飘忽,莫初寒忽然无比幽怨地说道:“顷瑶,难道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这不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话了!

顷瑶有些疑惑:“我们……什么时候有见过?”

莫初寒叹道,看来这只迟钝的兔子,根本没有想起过他是谁,枉费他费尽心思,看来,有些事,不说明真的是不行。

“你不记得,你十二岁那一年了吗?”

十二岁——

那一年,似乎是不想提起的一年,顷瑶有些自欺欺人地一直不愿想起的那一年。

娘亲仙去的那一年——

楚域离开的那一年——

充满不幸的那一年——

“十二岁那一年,我不愿再想起。”

莫初寒本是怀着喜悦的面容,此刻冷到了极致。

“你……竟然不记得了。”

顷瑶深吸一口气:“那是我极为不幸的一年,陈年旧事已经是过往,那也是我不愿意想起的一年,你为何,偏偏要问那一年?”

“真的……令你那么痛苦么?”

莫初寒觉得,他的心似乎绞痛起来。

顷瑶定定地看着他。

“是的,想起来,会很疼,所以我不愿想起”

“既然你不愿想起,那就且当我没有问过吧。”

想得起来又如何?想不起来又如何?五年前的她也好,现在的她也罢,他喜欢的,只是她而已。

那个坚强隐忍却又温柔孤独的女子。

“无论怎样,顷瑶,我都喜欢你,只喜欢你。”

这一切来的太突然,顷瑶有些不知所措,沁园里若有似无的两个吻,似乎早就暗藏着他不为人知的心事,可是她却发现的这样晚。

直到他点破纱窗,她才知道,他的心意原来是这样。

是不是只缘身在此山中的错觉,所以不能识得庐山真面目?

顷瑶有些茫然。

“莫初寒……”

她有些仓惶,有些凌乱。

可是所有的不安,似乎都融化在他温暖的笑容里。

已经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记忆中似乎有过此刻与他说出的相一致的话语。

“不用怕,有我。”

她却像是逃一般地离开了茗香阁。

留下了满腹的疑惑与错愕,就这样跑开。

看着她凌乱的步子,莫初寒有些微微的失落。

“顷瑶——”

他看着她的背影,只是念着她的名字。

“若是你不这样隐忍,也许我会少疼惜你几分,也就不会陷得这样深。”

已经踏入相思这道门,他就已经收不回自己的心了。

自家小姐绝对出了什么问题!心儿笃定地想道!

小姐紧张兮兮地揪着帕子,死命地揉着,她实在有些心疼那上等的布料。

“小姐……上好的丝帛,要给你揉坏了……”

“啊?是吗……”

又或者是在院中好好走着,忽然间轻笑出声。

“小姐,你在笑什么?”

“啊?有吗……”

有时又会喝水喝着喝着忽然捶胸顿足地懊恼着什么。

“小姐,怎么了?”

“啊?没事……”

又有时候,对着天上一轮皎皎的明月发呆,忽然间脸红起来。

还是不去打扰的好吧,心儿端着一碗燕窝,看见这副场景,又转身回屋。

从第一次的相识,玉器店争夺一块并不是绝佳的玉佩起,他就成功地让她注意上了他,京城中才气武学在他之上的人不在少数,然而他却选择这样独特的方式让她注意。

总是莫名其妙上了他的当,钻进他下的套,才会答应那些莫名其妙的赌约,看着自己似乎总是赢了他,可是实质上,还是他稳操胜券。

所以她才会恼怒,才会气愤,她向来是赢得光明正大,而他,却是以一种极其高傲地姿态操纵着整个赌局,他想让她赢,她便能赢。

因为不喜欢这样的感觉,所以才会觉得不甘心,才会总是想要赢了他,让他心甘情愿认输一次。

可是,他的狡诈,他的温柔,他的冷冽,他的坚定,却在不知不觉中渗透。

直到那日茶楼小聚,她才明白他的心意。

原来那天在马车里的那个梦,竟然真的发生了。

顷瑶又一次控制不知地弯起眼眸,这,算是美梦成真吗?

美梦成真,这个念头一出,她自己都吓一跳。

她,对他,也是——

顷瑶有些微窘,难道,这一场赌心游戏里,她也输掉了自己的心吗?

看着一轮明月,她有些不确定。

次日,竟然已经到了七夕。

“心儿,我们去厨房里。”

今早一醒来,顷瑶就心情大好,昨晚翻来覆去又想了一夜,她终于说服自己,其实对那个总是阳奉阴违的莫初寒,她也是有些好感的,特别是知道了他还为了语画的事请了旨,受了伤,之前认为他无情的想法也被推翻。

既然他说喜欢她,那她就给他一个恩赐,允许他暂时留在身边。

至于以后,她微微眯起眼睛,还是有待考证。

“小姐,你这样很像……”

心儿咽了咽口水:“很像一只狐狸。”

狐狸?

顷瑶忽然笑出声,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她也受了莫初寒的影响了吗?

“狐狸就狐狸吧,聪明的狐狸总比傻乎乎的兔子好。”

顷瑶无不得意地说着,殊不知,在某人的眼中,她就是那只傻乎乎的兔子。

“小姐,去厨房做什么?”

顷瑶神秘地笑笑:“去了你不就知道了?”

心儿嘟囔着抱怨:“小姐,心儿真的很担心你,最近几日,你总是神神叨叨的,莫非是邪魔上身?要不要请个道士回来做做法?”

“哎哟……”

“让你总是编排我,今儿七夕,我们一起做一些乞巧果子。”

乞巧果子!

心儿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在本国历来就有这样的传统,未出阁的女子要做一些乞巧果子祭拜嫦娥仙子,求得好姻缘,若是将这些乞巧果子给自己的心上人,就……

小姐以前是绝不稀罕做这些事的啊……

看着哼着小曲兴冲冲走在前头的小姐,心儿不禁惊叹!

莫非小姐有心上人了!

“哎呀,这到底该怎么弄!”

满手是面粉的顷瑶大大地打了个喷嚏,别的她尝试着做过,但是这乞巧果子,可是真真实实的第一次啊。

心儿捂着嘴偷笑,小姐还不知道自己脸上沾了面粉,像一只花猫。

走到她身旁,耐着性子说道:“这乞巧果子啊,要先将白糖放在锅中熔为糖浆,然后和入面粉、芝麻,拌匀后摊在案上捍薄,晾凉后用刀切为长方块,最优是折为梭形面巧胚,入油炸至金黄即成。我娘说了,手巧的女子,还会捏塑出各种花样,像是嫦娥啦,玉兔啦。”

原来……不是这样啊……

顷瑶撇撇嘴:“那你不早说,害我瞎忙到现在。”

心儿笑得眉眼弯弯:“可是心儿看小姐这样的乐在其中,真的不忍心打断呢。”

“死丫头。”

扬起手中的擀面杖,作势要打她,心儿却笑闹着跑到门边。

“小姐,忘了告诉你,这乞巧果子啊,要自己做给心上人才有用,心儿就先去忙别的事了啊。”

“你别跑!”

追出门才发现心儿早已经跑得无影无踪,顷瑶只得转身回去。

心上人——

这三个字烙在她的心底。

泛着丝丝甜意,就好像蜜糖,顷瑶抿着嘴,不由自主地想着。

傍晚时分——

“小姐,这这这这……这是什么啊?”

心儿指着一团圆圆的东西,问道。

顷瑶说道:“这是月亮形状的果子啊。”

月亮型的乞巧果子……还真是闻所未闻啊。

心儿点点头:“那……这个又是什么?”

顷瑶看过去,笑嘻嘻地问道:“怎么,这个上面的图案可是玉兔。”

玉兔……

心儿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哈哈……小姐,这个兔子,也太肥了吧。”

顷瑶嘟囔着:“哪有?”

“耳朵……耳朵也太长了吧……哈哈……”

见顷瑶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心儿忙止住笑意:“好啦好啦,小姐第一次做乞巧果子,能做的这样……有特色,已经实属不易了。”

想了半天,也只能用“有特色”来形容了吧。

顷瑶的脸色缓和了几分:“真的……有特色吗?”

“真的真的。”心儿点头如捣蒜:“收到的人一定会高兴的,这样独一无二的果子。”

顷瑶喜滋滋地说道:“心儿,把这些果子包好,我要出门。”

他今日,该是在府上的吧!

“是,我的小姐。”

天色又晚了几分,月亮慢慢爬上天空,想必今日,嫦娥也要在月宫中,看一看人间繁华的景象吧,顷瑶想着,一会儿,定要去前门街好好逛一逛,她都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过乞巧节了!

不一会儿,顷瑶已经收拾妥当,正兴冲冲地打开门,一辆马车却停在眼前。

“楚域,你怎么来了?”

顷瑶疑惑地走过去,那马车旁站着的人,竟然是宁楚域。

见到顷瑶,他似乎有些高兴:“你忘了,信中我说七夕皇宫中有夜宴,我来接你同去。”

啊——

竟然把这事给忘了!

顷瑶有些懊恼,她都准备好了要去沁园找莫初寒的。

这些乞巧果子,如今可怎么办啊?

心儿在门后,叹道,原来小姐是要见小世子啊,只希望,小世子吃了那些奇怪的乞巧果子,不要坏肚子才好啊。

“吱呀”一声,便关上了门。

顷瑶听到身后的动静,微微侧身,才发现心儿已经将门关上了。

罢了,就提着这一盒果子去吧。

皇宫夜宴,既然楚域亲自来了,她总是要去的。

也许,莫初寒也会出现。

宫中灯火辉煌,来来往往的宫人穿梭各个宫殿,人人脸上都扬着欣喜的笑容,气氛堪比上元佳节!

“这宫中,真是越来越热闹了呢。”

宁楚域随在她身后走着:“是啊,今日,皇上要为天姿公主择驸马呢!”

择驸马——

这三个字沉沉地压在了她的心底。

“据说,好像是莫翰林。”

天姿倾慕莫初寒,这件事她是知晓的,忽然间忆起那日在避暑山庄内公主说的话。

她要直接告诉皇上,招莫初寒做驸马。

忽然间,难以言喻的窒息感袭遍全身。

看着顷瑶顿时变化的脸色,宁楚域的心中顿时了然了什么,他苦笑笑:“果然,天姿告诉我,说你喜欢的人是莫翰林,我竟然还不信。”

“我——”

“我早该知道,你把我推给那个梅雪儿的时候,并不是出于无奈,而是,你根本心里就没有我了。”

顷瑶低下头:“楚域,雪儿是个好姑娘。”

此刻,除了这句话,她还能说什么呢?

“好姑娘……”宁楚域重复着这三个字,忽然间笑起来:“你总是这样,若是当年你肯将你娘的事情告诉我,纵然是抗旨,我也定要选择留下来陪着你,可是,你却不曾让我为你分担丝毫,所以你怨念我,可是顷瑶,你是否觉得,这样对我太不公平?”

十二岁……那一年……

顷瑶恍恍惚惚地记起什么。

五年前

滂沱的大雨,她独自坐在沐府的后门口。

楚域走了,娘亲去世了,她不知道,要怎么办。

然而此刻,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子跑到她家的后门口,抱怨着:“好端端的,怎么突然间下起雨来!”

“咦,小乞丐,你也在这里躲雨吗?”

顷瑶看着他:“我不是小乞丐,我是郡主。”

“郡主?一个郡主怎么搞的脏兮兮的?”

他抬起头:“沐……府……”

转身问道:“这里是谁家的府邸?”

“这里是我家。”

十五岁的莫初寒,虽然不知道郡主具体是该享受那些权利,但也知道,绝不可能让自己搞的这样湿湿嗒嗒,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喂,你这个小乞丐,想要冒充郡主也先装装像吧!哪有郡主像你这样的……”

他自顾自地说着,却没有注意到女孩惨白的脸色。

“楚域哥哥走了……”

他凑近点问:“什么走了?”

“我娘也走了……”

“啊?”

顷瑶忽然间抽泣起来:“他们都说我娘死了,不是睡着了……我,我怎么办,楚域哥哥……他也走了……他们都不要我了。”

“喂喂喂……你怎么哭了。”

“我……”

顷瑶眼前一花,身体失去重心往后倒去,莫初寒眼疾手快地扶着她:“喂喂喂,你怎么了啊!”

摸上她的额头,天呐,真烫,莫非她发烧了,一直在说胡话?

他有些着急:“喂喂喂,你别吓我啊。”

顷瑶紧紧抓着他的衣襟,似乎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呢喃着:“娘亲,我怕……”

他有些恻隐,揽着她的肩膀,在她耳畔说着:“不用怕,有我。”

“娘亲,再说一个……吕洞宾和牡丹仙子的故事吧?”

莫初寒有些窘迫:“什么冰,什么仙子,我可不知道啊。”

怀中的女孩身体越来越烫,莫初寒有些害怕,她不会就这么死掉了吧?

她说这里是她的家,到底真的假的啊?

可是……人命关天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算了,不管了,先敲门再说。

“咚咚咚——”

过了许久,门才“吱呀”一声打开。

“小姐!”

惊慌失措的下人们手忙脚乱地把小女孩从他的怀中抱走。

“哎呀,小郡主怎么在外头淋雨!”

“快去告诉相爷,请大夫来!”

雨慢慢小了,莫初寒抹去脸上的水珠,理理被抓乱了的衣襟。

门已经关上,可是那最后一瞥,他却再也忘不掉了。

她的眼睛睁开,却是一片朦胧。

她真的是郡主,可是,为什么会这样的楚楚可怜?

一路想着,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

回到婶娘家中,果然被母亲训斥了一通。

他素来是无法无天惯了的,今日,他看着母亲有些斑白的发髻,忽然想到那个小女孩,她说,她的母亲已经死了……

他从前从来没有想过,失去母亲,会是什么情景!

猝然间上前,拥住仍在喋喋不休的母亲,莫初寒说道:“母亲,孩儿以后不会这样调皮了,孩儿会听你的话,只要你在孩儿身边。”

莫夫人顿时愣住了,忽然一下子抱着莫初寒哭起来:“初寒,你是怎么了?淋雨给烧坏了?快让娘看看!”

沐浴过后,一身清爽的莫初寒躺在床头,满脑子都是那个小女孩。

她竟然真的是个郡主——

“初寒,睡了吗?”

是母亲的声音!莫初寒忙起身。

“快躺着,别冻着了。”

看着母亲,莫初寒忽然觉得心底扬起一丝温暖,没有母亲的日子,真的没有办法想象啊……

“母亲,您知道,什么冻冰,和什么仙子的故事吗?”

莫夫人笑着问:“是吕洞宾吗?”

“对对对!这人真奇怪,好端端的,怎么叫冻冰,被冻起来的冰……”

莫夫人笑出声,搂着莫初寒:“初寒啊,你真的该好好念念书了……”

好好念书?

那么……下次再见就能跟她说那个什么冻冰的故事了吗?

不行,光是念书可不行,看那个样子,她虽然是郡主没错,可是好像她的家人对她一点儿也不好,不然她怎么会坐在门口淋雨!

家里一定有人欺负她!

他还要好好练武,这样才能保护她吧!

靠着母亲温暖的怀抱,莫初寒想着将来再次遇到这个无助的小女孩,是怎样的场景,就笑出声!

他把欺负她的人全部都打倒,然后,和她一起坐在树上,然后给她讲故事,这样,她大概就会笑一笑了吧!

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莫初寒松开母亲,认真地说道。

“母亲,回渭水之后,送我去学堂吧!”

莫夫人此刻眼中,满是惊愕和欣喜,她一把将莫初寒重新揽入怀中,喜极而泣:“我的初寒,真的是长大了……”

*本文版权所有,未经“花季文化”授权,谢绝转载!

同类推荐
  • 神树之女:眷恋片片

    神树之女:眷恋片片

    细雨春风沧月满满,欲诉还休奈何情怯,累也诀别泪也诀别,短虽短,断难断,且看世间悲与欢,青丝碧发摧情殇。风霜雨露含笑凄凄,故人依旧眷恋娇妻,实里酸楚虚亦酸楚,念啊念,恋啊恋,形单只影孽与缘,拨弦舞剑翠竹间。肝肠寸断眼泪汪汪,多情总为无情忧伤,逝似流水来之如风,昼与夜,天与地,生生世世不相聚,愿做飞鸟与鲤鱼。······
  • 罪妃不为后

    罪妃不为后

    我是罪妃之女,贱如草芥,在皇宫大院中受尽凌辱欺负。我小心卑微地陪着笑脸,因为我知道,越是软弱才会少受些苦。在黑暗中磨利爪子,只等奋力一击。被二皇子夺去清白之身,被迫喝下堕胎药……一切的苦难,都在新婚之夜结束,我将刀,刺向了我的新夫,当今皇帝,昔日的二皇子……
  • 舞娘好纯情

    舞娘好纯情

    只有她才知道,他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只因为,她看到了他光芒背后的晦暗。也因此放不下对他的心疼。这个人,一个人独自走得太久太久,她怎能不恻隐?她又怎么能,不全心全意相信他,义无反顾地陪他到最后?她艳绝天下的拓枝舞,从此只愿为他一人而作,为他一人而歌。
  • 凤求凰:腹黑狂妃有点痞

    凤求凰:腹黑狂妃有点痞

    她风语堂堂一介特工没死在枪口上,倒死在了好友杨珊的拖鞋上!这叫她如何释怀,本该走上无忧无虑的人生巅峰,死了也就算了。尼玛,还赶潮流的穿越了。诶,漫漫人生之路,多久才是个头啊!片段:某个晴朗的一天……某女很无良的只手勾住某男的下巴“公子,你怎么生的如此动人,嘿嘿…不如…”某男“………”某女“不如从了姐吧!姐姐我正缺一枚男宠,哈哈哈哈……”某男“………”某女“放心,跟着姐,有香的喝,有辣的吃,不会亏待美人你的。”某男嘴角抽搐“…………”峰回路转,多年后某个晴朗的一天……某男看着某女“娘子,奴家这就来侍寝!”某女直接被华丽丽的雷了个外焦里嫩。
  • 冷情王爷独宠:妃行天下

    冷情王爷独宠:妃行天下

    爹不是爹,夫不成夫,她一个现代特警干嘛要憋屈自己?嫁人?嫁吧。洞房?洞吧。谁知那王爷还不乐意了??那就别管着她,嫁人不是嫁自由。那女人不是跳湖吗,为何又乖乖坐上花轿?本王倒要瞧瞧她玩的是什么把戏。一场宫斗,险象环生,危机重重,处处是陷阱,处处是悬崖,稍不留神,便万劫不复。
热门推荐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朝朝暮暮间

    朝朝暮暮间

    周暖暮从小就讨厌被拿来比较,尤其是和葛非比较。瞧瞧这闪闪发光的小霸王。他什么都好,学习好,长得好,还会讨长辈欢心。如果上天能够给她一次机会,让她重新来过,她一定会珍惜曾经的大好时光,发愤图强,以各方面碾压葛非为终极目标。不过现在的周暖暮不会再怕了。你葛非优秀归优秀,我男人可是顶级棒!
  • 不生病的生活习惯全集

    不生病的生活习惯全集

    人人可能生病,但不要因为无知而生病;人人希望健康,那就从不生病的生活习惯开始。研究发现,我们每天高达90%的行为都是出于习惯。什么最可怕?艾滋病?核武器?癌病?瘟疫?错,是不健康的生活习惯和方式最可怕!本书将告诉你什么是不生病的习惯,让你克服不良习惯的惰性,方便快捷地改善健康状况。
  • 天云之剑

    天云之剑

    既然灵家是因天云宗而亡,那便散功不入宗,武道漫漫,不在一时……
  • Over the Sliprails

    Over the Sliprails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
  • 塔罗牌少女之流星下的守护

    塔罗牌少女之流星下的守护

    九百年前,塔罗族堕落。族人惨死,塔罗族公主是当年一位幸运的存活者。公主要复兴塔罗族?不可能,塔罗族血脉已将近断。公主要复仇?对,当年屠族的事情已经成了公主最大的心事。可,复仇很容易?不,复仇很难。在好朋友面前复仇?怎么可能!公主可是一个心慈手软到爆的。但最后,公主却因情…“我问你,你喜不喜欢我!”公主高傲的问,“我喜欢你,希望我们永远在一起。”男子答到,公主轻轻说“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们永远在一起……”在那遥远的山坡上,一个孤独的身影对着流星许愿。在数亿年的轮回之后,21世纪的再次来临,不知道是否有人记得那雪山之上那抹孤独的背影……
  • 圣灵碎九州

    圣灵碎九州

    家族遭冤,恶人侵袭,一念之间,与国为敌!在这大千世界,遨游天地。在这祈灵大陆,庇亲佑友。阻挠者,皆为敌!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tfboys之左悠逢源

    tfboys之左悠逢源

    王俊凯--小悠,以后我就把你当做妹妹,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永远守护你好不好,易烊千玺---悠悠,楠楠想你了,我也想你了,张艺兴---你不是左然,你是左悠,但我爱上左悠,吴亦凡---我早就知道你不是左然,只是我不想让这出戏这么早结束而已,朴灿烈---我要为左然报仇,左悠你就等着接招吧。王源---以我之姓冠你之名,王--悠
  • 总裁你老婆带娃又跑了

    总裁你老婆带娃又跑了

    【1v1双洁,宠文】六年前的一场地震震碎了两人之间的感情六年后棠柒柒被自己的两个萌娃喂上安眠药坑回国(不气不气,咱们是小仙女)Lemou:妈咪,不四伦家啦~,是小飞机它说想你了Meou宠妹狂魔,点点头:“嗯”(棠柒柒:…,你看我信你们吗)本以为她与他之间再无瓜葛,却不知这次回国又将两人的命运连在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