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虽然不是太阳正当头的十二点,但那份闷热也不是寻常可比。
赵乐乐坐在沙发上,享受着店里空调的凉爽,抱着一大杯柠檬冰水,看着白江天在外面街道上,像没头苍蝇一样,转悠了一个多小时。
终于,店里的钟表滴滴答答走到了两点,赵乐乐这才拿起手机给白江天打电话:
“江天天,你到了吗?”
白江天从一点就到了这附近,想着早点到,多准备准备,但他在这附近转悠到两点,仍然没找到他印象中的咖啡店。
“奇了怪了,听说这附近租金不贵呀,那么大个咖啡店还能一年就倒闭不成?会不会是我走错了?”白江天心里嘀咕着,对着电话却说:
“已经到咖啡店附近了,你到了吗?”
“江天天,你现在向你的十二点钟方向走大概十步,十大步
好,就是那个位置,立定,
然后右转,
抬头,
你就能看到可爱的我。”
白江天不自觉地依据电话指令行动,一步一米,标准地走到规定地点,依据电话指令抬头,他看到了什么?他看到赵乐乐,坐在街道对面店铺一楼的玻璃窗后,柔软舒适的沙发上,一手揽着一大杯冰水,一手拿着手机,冲着他咧嘴笑。
他又一抬头看向那家店铺的招牌
“自由之翼”
旁边角落一行小字
“那种旅馆”
!!!
“你怎么在那里面?”白江天惊疑地问道。
“进来再说啦,屋里有空调,你在外边站着不热吗?”赵乐乐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酷热的天气令白江天不做多想,虽有满腹疑惑,但也打算入内之后计较。
三两步迈到座位上坐下,看到桌上放着一杯和赵乐乐手里一样的冰水,毫不犹豫地仰头便灌,一大杯水眨眼只剩一半。
赵乐乐看着他把嘴里的水完全咽下,这才慢悠悠地说:
“江天天真是单纯呢~”
“怎么?”白江天疑惑地问道。
“这里是那种旅馆呦~”赵乐乐还故意朝他眨了眨眼。
“哦,对呀,这里是那种旅馆。”白江天没明白什么意思,又重新默念一遍。但随即脸色猛地一变,震惊地看向赵乐乐:
“等等,不会吧,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
“哈哈,逗你的啦。”赵乐乐见白江天情绪出现波动,目的达到,于是拿起白江天剩下的冰水喝了一口,“喏,什么都没有啦,这是家正规店,不会提供这些东西。”
白江天好像松下一口气,一下子安心的样子,然后又立刻想起来,自己顶着大太阳找了一个多小时的咖啡馆。
“这附近的咖啡馆去哪了?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白江天疑惑地问出声,又默默吞下后半句,“还一副好像早就知道的样子”
赵乐乐见他真的一副安心的样子,自行开启新话题,随意地抚了抚头前碎发,掩饰突然抽搐的眼角。
“哦~你说以前那家咖啡馆啊,经营不善,收效甚微,大概几个月前,找我电话咨询了一下,我提了一点建议。”
“建议?”白江天想了一下记忆中咖啡馆的位置,对比了现在位置上的店铺,“美容院?你建议那家咖啡馆改成美容院?”
“不是啦,我建议他改成了现在这个店。不过这种店毕竟不好直接面对大学门口,当时隔壁是美容院,也就是现在这个位置,想拓宽一下顾客范围,需要以前咖啡馆那样优雅的装演,正好两边对调,各取所需,没怎么费事就完成了。”赵乐乐指了指白江天斜后方——具有吧台功能的旅馆服务台。
白江天回头看过去,在吧台擦酒杯的老板冲他们挥挥抹布。
赵乐乐为他解释完咖啡馆问题,担心他又问些旁的,迟迟不到正题,索性自己率先发起:
“呐,江天天~你找我有什么事呢?一定要见面说?”
“哦哦,赵……乐乐,江梅弦的腰部肋骨骨折了,医生鉴定……是因为你那一拳。”白江天说的时候还是感觉怪怪的,毕竟是江梅弦先泼的赵乐乐。
“哦,所以呢?”赵乐乐一副无赖的样子,还挑了挑眉。
“赔偿。”白江天见她这副样子,心中那点负罪感顷刻消失。
“嗯,可以啊。”赵乐乐毫不犹豫地答应。
白江天反而愣了,怀疑眼前此人不是赵乐乐。
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赵乐乐又说:“但我们是不是应该,先谈谈昨天我被泼湿的衬衫。”
“那衬衫可是——”赵乐乐深吸一口气,“意大利名牌设计师为我量身打造,独一无二,选用上等埃及红河谷地长绒棉,海拔1200米以上雪峰纯水……”
白江天眼瞅着赵乐乐和说贯口一样,报出一堆他听起来熟悉,但又不明白的句子。
“埃及……有红河谷地吗?还有你那天穿的……是丝绸衬衫吧。”他小心翼翼地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那不重要。”赵乐乐闭上眼睛一摆手。
“赵乐乐!你嘚嘚了一大堆,所以你的最终目的是?”白江天“啪”地一声手拍桌子。
“……售价是三万六千法郎。”赵乐乐一本正经地说。
“嗬嗬,法国2002年停用法郎,改用欧元。”白江天说不清是被她气笑还是牙邦松动。
“所以才珍贵嘛……”赵乐乐摊了摊手,一脸欠样。
白江天一时特别想上鞋底子抽她。
“不就是泼上酒了吗,我给你洗好了。”白江天彻底气疯,两人之间处事的距离瞬息回归一年前。
“嚯呀嚯呀,小天天亲自给我洗,那可真是宝贵呀。”赵乐乐那语气好像她答应了,
但是,
“不过我昨晚已经把它扔了。”
“你一个墩布八年用到木杆断的人,三万六千法郎,你说扔就扔?!”白江天一脸不相信,他俩同居两三年,怎么可能不知道她是抠门本抠。
“我现在……”赵乐乐大概是要炫耀一下,她现在归国后很有钱。
“不对,“白江天盯着赵乐乐是越看越不对:”赵乐乐你穿身上这件就是昨晚那件,你肩头还有昨晚溅上的红酒渍。”
“我买了两件一样的不行吗?红酒渍是因为……”
赵乐乐一时嘴快就只想反驳白江天的质疑,但话一出口,她立时后悔。
空气在这一刻凝固。
“我……我之前是说设计是独一无二的,不是件数。”
“行了,你别说了。”白江天一手扶住额头,另一只手扶住隐隐作痛的肝。
“江天天,你还记得我们分手的原因吗?”赵乐乐也顺势沉静下来,问出了她今天的主要目的。
“呃,”白江天闻言一抖,他没想到赵乐乐会突然提及此事。
“你提的分手哦。”
“……”没错,分手是他提的,当时赵乐乐只身去国外参加辩论赛,刚到比赛地点的第一个夜晚,他给她发了分手消息,然后自行断开了一切联系。
但是,原因,原因他也说不上来。
昨天晚上,是他们经过一年多后重逢的第一面。
这一年多来,他无时无刻不想着赵乐乐哪天从国外杀回来。他其实自个也知道,她回来后,能做什么呢?也就是像现在这样,怼他两句,气一气他,并不会把他大卸八块或者对他身上某些部位动刀。
但他总是以这为理由,密切关注一切有关赵乐乐的新闻,哪怕是在他又找到新女朋友之后……
最一开始,是家里人不知从什么渠道得知他们分手的消息,开始疯狂给他安排相亲。他知道,家里一直嫌弃赵乐乐出身孤儿,不能给他带来实质性的帮助,因此想着,趁这个空档把事情办完,他也确实心烦,于是随便挑了一个相亲对象当女朋友。表面和家里说要培养感情,暗地里故意在新女友面前表现出一些不堪之处,他毕竟不是广濑康一,也不可能每个女孩都是山岸由花子,所以他这招在初期十分奏效。可是渐渐的,渐渐的,渐渐的……伴随着赵乐乐在国外一场一场的比赛,他好不容易盼完她这一场比赛落幕,她又立刻开始下一场,她的比赛好像无穷无尽……到最后,还是和家里妥协了,开始认认真真相亲,认认真真恋爱,认认真真忘掉她。
可是,不管他找谁,与她们相处时,总会下意识想到赵乐乐,就像昨天那样,明明是严肃的分手,他却因为江梅弦怼他时的神态,与赵乐乐有几分相似而出神。
还没等他琢磨完,赵乐乐说:
“白江天,我们和好吧。”
白江天缓缓放下扶额的手,缓缓抬起头,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她永远唇角微扬的脸庞瘦削而苍白,她从未打理的长睫毛交瑕凌乱。她又有黑眼圈了,那还是在很久以前,他们只是朋友的时候……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