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坑底已经是猩红一片,刺鼻的血腥味浓烈异常,红色的血流缓慢而又均匀的流进深坑底的中心位置。
王奇忍着呛鼻的味道仔细端详着怀中的婴儿,刚刚成型的婴胎长的都不好看,皮肤皱褶,浑身粘乎乎,五官挤在一起,像是一只脱毛的小猴子,显得奇丑粗陋,下半身没有男性特征,显然是个女婴。
她紧闭着双目听不到呼吸的声音,唯有胸口上略微起伏的颤抖才能确定她还没有死。
王奇找来一块废布将婴儿包裹住,对着那名死去的妇女道:“也不知你叫什么名字,更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否也在这里,既然你把她交在我手上,我一定会好好保全她的性命。”
一直在旁边不作声的佟远突然道:“小兄弟,这孩子你以后怎么安置?稍稍不慎就会成为一个累赘。”
“我家境殷实,把她养大成人不成问题,纵然我不会照看孩子,但家里的女眷颇有经验,不会亏待她。”
王奇琢磨着有端娘在王府,带个孩子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故也就不觉得会是个麻烦。
佟远点点头道:“那就好,我还怕你甩手不管了将这烫手的山芋丢给我。”
“听你的话我就有点奇怪了,你们墨门天天和妖魔打交道,肯定从他们手中解救过很多无父无母的孤儿,你们又是如何安置他们的?”
佟远摇摇头道:“对他们的安置很麻烦,有亲戚的自然是送到亲戚家里,实在是举目无亲就挑选一批资质较好的送入墨门培养。”
“那剩下的呢?”
“剩下的那些就到大户人家做童役、丫鬟,如果年龄实在太小就先养几年再送出去,如果是婴儿那就更麻烦了基本上没人愿意收容,为了不让婴儿早早夭折,一般上头都会让我们一些有家室的同门强制领养。”
王奇听完话后对于墨门的了解又更进了一步,他们的存在似乎对百姓来说是件好事,不但要降妖除魔,还会对有困难的人及时伸出援助之手。
最少他知道如果没有墨门,朝廷对这些孤儿的处置肯定会敷衍了事,甚至让他们流落街头,听之任之。
在离开洞室之前,两人本想一把火把这里烧掉,只是此处空气不流通,烧着烧着很快就会熄灭,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通过甬道回到小楼后,王奇顺手把那张彩画人皮收走,却无意中发现那具狐尸不见了。
“去哪儿了?”王奇道。
佟远思索了一会儿:“被我们杀死的那只狐狸精在衙内的地位应该不低,不然也不会单独来这儿,咱们进入密室的那会儿,应该有其他人来过把尸体抬走了。”
王奇观察了一会儿地面,讶然道:“你看,地面上隐隐有条血迹一直延伸到门外。”
佟远细细一瞧果然如此,左拳打在右手心上,恍然大悟道:“那家伙还没死,趁我们不在的时候,拖着负伤的身体逃走了。”
王奇脸色变了变,来到窗户前戳破纸糊,发现外面风平浪静,并无任何异常,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朝着佟远道:“咱们快走,此地不宜久留!”
两人来到小湖边,刚想离开县衙时,上百道恶意的嘶吼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的传来,刺的两人耳膜发麻,混身一个劲的打哆嗦。
王奇与佟远知道麻烦来了,那只狐狸精显然是叫人过来。
小湖的四周环绕着一群苍天大树,翠绿挺拨,铺漫成荫,在根根粗壮的树杆后面,在片片茂密的绿叶下方,一颗颗人头在阴影中缓缓探了出来。
他们的目光全部朝向小湖边上的那两人,无数双眼睛精光闪动,王奇甚至能看到在阴影之中似乎有灯光闪烁,再定睛一看时才发现原来是他们眸子中反射出来的光源。
他还从未见过眼睛竟会如此闪亮,在正常情况下眼珠子哪会出现这种反常?
“小兄弟,他们人太多,估计衙门内一半以上的狐狸精都来了,我们也不知能不能全身而退。”
“那位知县在没在这里?如果不在,这些阿猫阿狗纵然难缠,想要离开也并非难事儿。”王奇见大汉略微有些紧张,赶忙安慰道。
“哎…!”
佟远叹了口气道:“你怀中还抱着个婴儿,行事有诸多不便,本来能逃出去的也悬了!”
王奇低头看了看身上还带着血渍的婴儿,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撕成数快,轻轻把她缠起来,然后背在背上。
又将婴儿两端突出的布条紧紧系在自己的胸口上。再用力抖了抖身体,确保婴儿不会从身上掉下来,方才道:“她如今睡在背上,应该不会再束缚我的手脚了。”
佟远好意提醒道:“虽然这样方便了不少,但婴儿也很容易受到伤害。”
此时那些狐狸精纷纷从阴影中走了出来,目光含煞,面露狰狞,手中无不拿着武器,兵刃在阳光的反射下闪闪发光,让人不寒而栗。
他们将二人半包围了起来缓缓前移,当隔着只剩下数十丈的距离时方停下了脚步,嘶吼也没有了,场面一度显得安静。
这时从人群中走来一位同样是师爷打扮的灰衫男子,大约三旬左右,眼睛细小,面色苍白,怀中还抱着一只早已没了气息的黄毛狐狸。
他目露凶光的看着二人道:“你们两个是谁?竟然敢杀我哥哥!”
原来黄毛狐狸当时被刺中心脏的时候,位置稍稍偏移了一下,一时半会儿还没有死透,拼着最后一口气力,来到了他弟弟身边,本想告诉王奇、佟远的身份,只是话还没说出口就彻底死绝了,只知道他们还在小湖附近,赶紧叫来一帮人过去。
王奇见对方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当然也不会乱说,笑了笑,反问一句:“那你又是谁?”
灰衫男子暴怒道:“老子是谁你管得着?”
王奇环顾四周,道:“如果不是因为你仗着人多,你敢这样对我说话吗?”
他指了指灰衫男子怀中的尸体道:“他竟然是你哥哥,想必修为也差不多,你有种与我单打独斗,输了我也佩服你。”
灰衫男子冷笑道:“打是肯定打不过你的,不过我为什么要和你单打?我们这边那么多人耗也把你耗死。”
王奇听完对方的话低声对佟远道:“会穿墙术吗?”
“穿墙术?”佟远惊讶道:“小兄弟,你可别开玩笑,虽然此术听起来很普通,但是内行的人都知道穿墙术很难学,难道你还想凭它逃走?”
佟远把话说完,环顾了一下附近的地形,沉吟道:“纵然你会穿墙术,估计也很难逃掉,虽然人家不会钻墙,但又不是凡人,随便从墙上翻过去也不是难事儿,你穿墙的同时人家也刚好翻过去了。”
王奇觉得对方说的有点道理。
“不过……!”只见他脸上露出玩昧的笑容。
“难道你还有什么主意?”佟远见对方神色异常不解的问。
“接下来就靠你了。”
“靠我?”佟远有点摸不透对方的心思。
王奇朝着灰衫男子道:“你不是想知道我们身份吗?那我现在告诉你。”
灰衫男子嘲笑道:“莫不是怕得服软了?”
“服软?”王奇眼珠子溜了溜道:“我墨门弟子还从未向别人服软过!”
“墨门?”灰衫男子脸色变了变道:“你们竟然还敢来这里?”
“有什么不敢?”王奇疑惑的望了佟远一眼。
佟远连忙在王奇耳朵边嘀咕了好一会儿。
原来当今天下邪魔纵横,佛道示隐,唯有墨门拨乱反正,成为天下的顶梁柱,代替朝廷监察八方诸邪。
可是妖魔众多,使得墨门人手紧缺,很多偏僻之地无暇顾及,这也使得许多小妖小怪有了生存的土壤。
本来若是小打小闹,墨门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去,可万万没想到一些佛道中人竟然也和这群小妖勾结在一起,干一些伤天害理的事儿。
就比如现在衙门内的这些狐狸精,若是背后没有崂山道士的撑腰,根本就不会掀起那么大的风浪。
为了这事儿,墨门在台州的分坛多次上崂山询问,得到的答复皆是‘那群遵化狐狸与崂山没有任何关系’。
这样的答复他们当然不满意,可也不敢撕破脸,毕竟他们虽然不怕崂山,却也要顾忌昆仑道庭的态度,有着道庭的存在,墨门对这群龌龊的崂山道士始终处于隐忍态度。
就在不久前,以崂山为首的台西道盟与墨门分坛似乎出现了矛盾,台西的墨门高手全部离开了驻扎地,留下一些像佟远这样的小角色在这儿。
窝居在县衙内的狐狸精也都知道这件事儿,他们见没了天敌更是肆无忌惮起来,灰衫狐妖原以为台西四县的墨门已经暂时不敢拿他们怎么样,可万万没想到竟然还有不怕死的家伙跑到自己的地盘上闹事。
“你们到底是勇气可嘉,还是蠢得无可救药?”灰衫狐妖道:“要来也得选个好日子,现在可是你们台西分坛与道盟闹得最激烈的时候,现在不好好龟缩在家里,反而大摇大摆的出来,真是嫌命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