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明月高照,银辉撒满,烟暝四合,一片荒幽深静。
街上已经很难见到人影,稀疏如豆般大的灯火零零散散的分布在各处,显得阴然诡谲。
王奇沿着近路回到了王府,只见府邸的大门两边挂着高高的灯笼,将黑夜的阴暝照得老远。
他并没敲门,而是直接从三丈高的围墙跳进去。
王府里的人大部分都睡去了,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几个人在灯光下做着各自的事。
罗氏并没有和他住在一起,而是分房而睡。
他悄悄来到罗氏的房前,戳破纸窗,见里面幽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只好退回到自己房中。
点了蜡灯,见里面也没罗氏的身影,以为她已经在别房沉沉睡去。
“明天晚上我得悄悄去看看罗姗到底在搞什么鬼,自我离开之后这王府神神秘密,好让人心烦,得尽快把事情解决了,不然去崂山的计划会一拖再拖。”
正当他解衣入寐时,突然听到有敲门的声音,从纸墙上能依稀辨出是女子的身影。
“罗姗么?”
王奇暗自嘀咕,把门打开,却是空空无影,一片寂静。
他双目一凝,知道有异常,轻轻把门合好后,等着下一次的动静。
眼角一瞥,就见窗户外又有女子的身影,他能清哳的看到到那个身影从窗户边滑到大门口。
没错,不是走过去的而是滑过去的。
“呯呯!”
又是敲门的声音,王奇这次并没有跑去开门,而是直接从墙角边穿过去。
这次终于看到了不远处有一个身穿蓝色罗裙的少女站在门口,她似乎并没注意到站在自己左方的王奇,仍是一个劲的敲门。
王奇悄悄绕到她后面,本想拍拍她的肩膀,却突然之间消失了,左手打在空气上,不由使他眉头紧锁。
“原来是个鬼!”
王奇喃喃自语,环顾四周目光炯炯,见院内一片静谧,毫无半分异常。
他知道若是鬼不主动现身,自己再找也找不到她,高呼道:“出来吧!躲着有什么用?竟然敢敲门就不要怕被见到。”
“哈哈……!”
清脆悦耳,宛若晨曦莺啼般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
“原来公子还是个练家子儿,本想着逗你玩儿,反倒差点被你抓住了。”
青光濛濛,那女鬼缓缓的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在月光的照射下他终于看清了对方的面庞。
一张标准的瓜子脸,修眉端鼻,天生丽质,隐隐浮现的酒窝,显得极为俏皮。
王奇并不怕鬼,哪怕长得再凶神恶煞也吓不了他,在说对方似乎挺漂亮的,更不会生起恐惧的情绪,见她并无杀意,也就收起了警惕心。
女鬼并无多余的话语,径直进入了卧房,王奇见此也尾随而至。
“公子的卧房布置的倒也挺别致的,干净利落,清静洁雅倒不失为一个好住处,不过屋是好屋,只是缺少佳人相伴,不勉显的孤寂。”
“佳人?”王奇开玩笑的道:“你不就是佳人么?难不成你今晚要陪我睡一宿?”
女鬼碎了一口:“你好像并不怕我,难道是因为练过武功所以有持无恐?”
她先时并没见到王奇是穿墙而出的,还以为他是用轻功直接从屋内跳出来。
“怕你又怎样?不怕你又怎样?”王奇坐在椅子上道:“你若真想害我,怕不怕都会杀我;你若不想害我,怕你又有什么用?”
女鬼想了想道:“说的也有理。”
“也不知这位娘子姓甚名谁?难不成让我一直叫你女鬼?”
“我姓章,小名阿端,直接称呼我为端娘便是!”
“端娘?”王奇摸着向下颚道:“怎么感觉你是在占我便宜?称呼你为端娘总觉得我是你儿子似的。”
阿端嗔道:“我已经死了二十多年,叫我一声端娘怎么了?我二十多岁死的,阳龄、阴龄加起来不都已经四十多岁了吗?”
其实按照这个世界的习惯称呼她为端娘并无不妥,不过因为有着两世的经历,对着一个年轻女子称娘,有点不太习惯,虽然她的实际年龄确实比自己大很多。
“那我就叫你阿端吧!显得咱俩亲近点。”
女鬼道:“那随便你吧!”
阿端坐在王奇的身旁,替他倒了一杯水。
王奇从十王殿回到王府,也略微觉得口渴,接过水杯,毫不客气的咕噜咕噜吞下肚中。
“你说你死了二十多年,咋跑到王府来了?”
章阿端“哼”了一声道:“能不在王府吗?我就死在你们这儿,难不成还要跑到西边大街去?”
“二十年前?”王奇沉吟半响道:“二十年前我还没出身,很多事我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死的?”
“你咋没出生了?”
只听“呯”的一声,阿端狠狠地把水壶砸在桌面上,水花四溅,大大小小的落珠散在各处。
王奇见阿端生了那么大火气,感觉很诧异,之前还温婉贤淑,怎么现在就变了个人似的。
“你还吃过我的奶嘞!”
“奶?”
王奇眼珠子乱转,突然想起阿端死了二十多年,自己也才二十多岁,她没死前自己也有可能是个婴儿。
“你说我吃过你的奶,那就是说你是我的奶…娘了?”
阿端道:“很意外是不是?你一出生你娘就没奶了,我就进王府做了乳娘,那段时间都是我喂你,一直延续到你断奶为止。”
“这么说来我还真得叫你一声端娘了!”王奇赶紧起身朝她拜了拜。
阿端摆摆手道:“不要多礼,我最讨厌这种排场了!”
“你都算我半个娘了,敬敬你也是应该的。”
阿端纤纤玉指朝王奇眉上戳了一下:“算你有点良心,也不枉我当初连女儿都不顾,将身上的好奶全部灌给你。”
阿端那眉心一点,让王奇大生好感,不由抓住她的左指死死不放。
阿端嗔怒道:“不要这般无理,像什么话?”
“端娘不要生气,你我二十年没见,好好亲近亲近也没什么不妥,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投胎,若是走了咱俩何时能相见?”
“投胎?”阿端伤感道:“也不知道我哪年哪月能转世,做个孤魂野鬼真难受。”
王奇见她露出由忧容,大感怜惜,不由把她抱入怀里,好生安慰。
阿端面目一惊,感紧仅从他的怀中挣脱出来:“你这孩子没大没小,连乳娘的便宜都敢占。”
王奇呵呵道:“谁叫我吃过你的奶呢?不占你便宜占谁的?”
阿端翻了一个白眼儿,脸颊确是微微发红,显得娇羞无比。
“我还是不明白你是怎么死在王府的,为什么没见家里人提起过?”
阿端叹了口气了道:“我从小家境贫寒,刚满二十岁,嫁给了一个聂姓男子,生下倩儿后,家徒四壁,穷的揭不开锅,只好进你们王府做了乳娘。”
王奇认真细听,察觉端娘喉咙有些干渴,给她倒了一壶水。
阿端把水咽下后继续道:“你爹娘对我挺好的,得知我家境困难,时不时的多给我些银两。”
王奇听了不由舒了一口气:“当他得知端娘死在自己府里,还以为是爹娘害了她,担忧了好一会儿。”
“我家那相公不争气,游手好闲,总是向我要银子,我实在受不了他,只好躲在王府不出来。他见我不回来与王府的管家串通一气,偷偷潜进王府。”
“花那么多的力气就是为了见你?”
阿端摇摇头:“并不都是为了见我,更重要的是想偷钱,在无意中被我发现后我好言相劝,那家伙就是不听,我极力阻扰,最终惊动了王府里面的人,王府的管家在恼羞成怒之下一刀把我砍死,然后两人双双出逃。”
“没报官吗?”
“当然通知了官府,查到是王府的管家和我相公所为,本要去辑拿,但两人早就逃之夭夭,连我那倩儿也被抱走了。”
阿端说完襟然泪下,梨花带雨,说不出的怜惜。
王奇替她擦试了眼泪:“没想到你那么苦,是我王家对不起你。”
阿端道:“我做鬼后一直躲在王家,这十几年来一直守着你们。”
王奇眉梢一翘:“我出走三年你也应该知道,家里出现了一些异变你不会不清楚吧?”
阿端面容一敛,注视着王奇道:“你也发现了不对劲是吗?”
“那些纸钱是怎么回事?”王奇问:“怎么每个月都要把大把的冥币烧到阴间?”
阿端道:“其实王府的人大部分都死了。”
“你说什么?”王奇站起来震惊的叫道。
“两年前,新任知县来到你们王家你知不知道?”
王奇点点道:“这我听说过,不但新任知县来了,县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王家作客。”
“也就是在新任知县离开你们王府的当天晚上,一群道士突然闯进你们家,杀光了你们王府所有人。”
王奇眼神呆滞的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语。
阿端并没有叫唤他,只是静静的注视着对方,又缓缓的倒了一杯水放在他的眼前。
突然“呯”的一声,水杯被砸在了地上,碎成一地,桌下面也是潮漉漉的,不见任何干渍。
“那群道士是什么人?”王奇阴恻恻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