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热油。”怀瑾提醒她:“我来烤吧,你不熟悉,容易烫伤。”
顾安弥只好放下炙肉用的长筷,端端正正坐在一旁看怀瑾烤肉。
他仔细地把沾着香料的肉片平摊开,每隔一会儿就要翻面,烤肉逐渐呈现出有光泽的金黄色,热油的滋滋声伴随着若有若无的香味,勾人食欲倒是一流。
不多时,顾安弥碗里已经放了好些烤好的肉片。
她以前眼睛看不见时,吃什么都觉得没胃口,没吃几口就放下了筷子,所以一直身材瘦小,看着就惹人生怜。
今日她才明白,原来对于美食来说,色香味真的一样都不能少!
一杯冰爽酸梅汤下肚,顾安弥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角。
“冰凉之物莫要贪食。”怀瑾笑着摇头:“当心腹痛。”
“好吧。”顾安弥咂咂嘴,又夹了一块烤肉放进嘴里。
“太好吃了!”顾安弥第三十一次激动地向怀瑾传音。
怀瑾优雅地吃着菜品,慢慢传音说:“若觉得好吃,日后我们可常来此地。”
顾安弥立刻如捣蒜般点头。
吃罢晚饭,外面天色已经暗沉下来。
如怀瑾所言,街头灯火通明,家家户户都点起各式各样的灯笼高高挂起,孩子们提着兔子花灯在街头巷尾玩闹。
傍晚天气凉爽,出来逛市集散步之人逐渐多了起来,小贩们吆喝的更起劲了。
“是要这个蝴蝶,还是要这个兔子?”卖糖画的老人笑呵呵地问顾安弥。
顾安弥蹲下身看那各式各样的精致糖画,一时不知该选哪个才好。
“那小猫呢?还是小狗?”老人自豪地说:“姑娘觉得我这个飞鱼画得如何?”
顾安弥传音问怀瑾:“蝴蝶和兔子我都喜欢怎么办?”
“兔子吧,兔子很可爱。”
“可是蝴蝶也很漂亮唉,如果哥哥在,应该都会给我买吧?”顾安弥祈求般地眨眨眼睛。
“安弥,我不是你哥哥哦,你再不选那就一个都没有啦。”怀瑾轻声说。
“那就选兔子吧!”
顾安弥拿到糖画,爱不释手地翻看,怎么都舍不得吃掉。
“再不吃会化的。”怀瑾无奈。
最终顾安弥还是在怀瑾的再三怂恿下,含泪吃掉了可爱且美味的兔子。
顾安弥似乎不会做选择,看到喜欢的全都想要。而怀瑾恰好从来不会惯着这种坏毛病。
“最喜欢的只会有一个。”他认真地告诉顾安弥:“就像我逼着你选糖画的时候,你还是选了兔子,由此可见你并没有那么喜欢蝴蝶。”
顾安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说服了她之后,两人在摊贩面前停留的时间就短了很多。
“到底是要这个白檀折扇,还是紫檀折扇扇?”
“我……我不知道……它们都很好看……”
“那就买白檀的。”
“等等!不行!”
“看,你果然还是更喜欢紫檀折扇。”
顾安弥急的跺脚,欲哭无泪。
又逛了一会,怀瑾应约给她买了葡萄桥的凉糕。
几个姑娘们笑嘻嘻地走过两人面前,腰间都别着刺绣精致的香囊。
顾安弥看了她们一会,继续低头挖了一勺凉糕吃。
“想要香囊?”怀瑾问她。
顾安弥点点头,又摇头。
“听人说香囊是男女之间用来定情的,不能随便要。”顾安弥传音说。
怀瑾哑然失笑:“确实有这么一说法,但香囊也不全是这个用途。今日是夏至,街上卖的香囊多数是驱蚊除湿之用。”
“真的吗?香囊还能驱蚊?”
“真的。”怀瑾发现,小画总是容易将他逗笑:“你看路上男女老少有多少人带着香囊?难不成都是恋人赠予?晚上蚊虫多,香囊内置有艾草,樟脑,故佩之驱蚊虫。”
顾安弥吃完最后一口凉糕,开心地妥协:“好,那我也要香囊。”
等到了卖香囊的小铺跟前,历史又一次重演:
“你到底是要小香包还是要这个镂空玉香囊?”
“我……我……小香包的刺绣也太可爱了……但是这个镂空香囊的样式这么特别……”
“那就买小香包吧。”
“等等!我……”
“你犹豫了,果然你还是更喜欢镂空的玉质香囊,那就买玉质的。”
顾安弥揪着怀瑾付钱的手哭了出来。
镂空的玉质香囊是圆形的,两片式,可以拆开,中间放香料,上面有花鸟纹浮雕。
顾安弥捧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越看越喜欢,爱不释手。
忽然她回过神来,传音问怀瑾:“为何你不买香囊来驱蚊呢?”
“我已经有一个了。”怀瑾笑着拿起他别在腰间的香囊,那是一个鎏金镂空花鸟纹球形香囊。
就那么一眼,顾安弥就看呆了。
金色小巧的镂空球形,浮雕精致细腻,那香囊内部似乎还有机关,随着怀瑾手中动作,内部半球轻轻晃动,里面的香粉却怎么也不会撒出来。
顾安弥瘪了瘪嘴,特别不开心。
跟怀瑾这个香囊比起来,她的玉质香囊简直黯然失色。
“你这个香囊在哪里买的?”顾安弥传音问:“我也想要。”
“我有一位友人是皇室御用的工匠,这是他为皇族设计的香囊,本来这上面应该是龙纹凤纹。”怀瑾的笑容中似乎有些不一样的感情:“我看样式精巧,便自己画了花纹图纸,让他按着图纸给我做的,市面上买不到,现在他也不被允许为除了皇室以外的人做香囊了,所以我这个香囊,可以说是世上绝无仅有,最特殊的一个。”
顾安弥一瘪嘴就差点哭出来:“意思就是买不到咯……可是我好喜欢这个香囊……”
“对我来说此乃身外之物,你若喜欢,不如赠于你好了。”
“不行,香囊是定情才能送的……”
套路不成,没想到小画这莫名其妙的原则心还挺强。
“这样吧。”怀瑾噙着笑传音说:“你拿你的香囊与我等价交换如何?这样我们都不算赠予对方信物,而是交易。”
顾安弥犹豫片刻,爽快地答应了:“好!”
就这样,在怀瑾心中,鎏金镂空花鸟纹球形香囊成了他赠予小画的第一个定情信物。
“天色这么晚了,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顾安弥传音问。
此时顾安弥的腰间已经挂上了那个镂空球形香囊,她连走路都一蹦一跳,喜欢得不得了。
“等等,我带你去看星星。”
身边是川流不息的人群,月光下照耀,怀瑾温柔一笑,向她伸出了手。
“星星?”顾安弥仰头看天,略有不解:“今天是阴天,没有星星,只有月亮。”
“我说有就会有的。”他神秘地眨眼:“要和我一起去看吗?”
顾安弥看着他眼中的期待,点了点头,牵住了他的手。
………………………………………………
(分割线)
………………………………………………
廖青等了许久,也不见有泽灵门之人来到那出别院接顾安弥,天色渐晚,躺在屋顶上的他看着月亮,不禁打了个哈欠。
等等……那是……孔明灯?
廖青疑惑地揉了揉眼睛,今日又不是上元节,怎么会有人放这么多孔明灯?
他随风飞到高处,只见城中心河畔边还在不断升起孔明灯,数量之多,几乎照亮了半片夜空。
不仅是孔明灯,就连河中也漂流着成百上千的莲花河灯,随着河道蜿蜒而下,光芒之盛,美如忘川。
原来公子说的有约是这么回事!
廖青啧啧称奇,买下数千花灯河灯只为讨人欢喜,想不到公子竟是如此深情之人。
等等,有人来了。
廖青立刻从空中落下,警觉地躲到院内的老树上,侧耳仔细听着门外的动静。
“来了来了。”年幼的少女小跑着去开了院门,她便是怀瑾雇来照顾安弥的其中一个下人。
“请问有什么事吗?”少女细声细气地问。
“我是来找顾安弥的。”那人声音清冷无力,像是个生了场大病的人。
听到那声音,廖青皱起眉头,来人居然是顾安彦?
今日上午他还被自己刺穿膝盖,廖青可以肯定他的膝盖骨已经全碎了,若是没有他送的那瓶生骨散,怕是十天半月都走不了路,怎么可能不过几个时辰就跑来汉中了?
“顾安弥?”少女疑惑:“院内没有这个人,除了我们几个下人之外,就只有小姐和公子两人了,你要找谁?”
“找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子。”
“你说的是小姐?小姐和公子下午就备车出去了,已经出去很久了。”
“他们去哪里了?”
“这个我不知道,这么晚了,他们应该快回来了,要不然你进来等等?”
“不必了……”
廖青悄悄跟上顾安彦,仔细看的话,还是可以发现他走路时左腿有些踉跄的,看来他的确是带着重伤。
一时间廖青的心情有些复杂起来,这顾安彦看上去好像对顾安弥也十分上心,公子和他们两人之间到底有什么故事?
顾安彦没走多久,也发现了天空中大片的孔明灯,忍不住找了个路人询问:“大伯,请问今日是什么特殊日子吗?要放这么多孔明灯?”
那位老者大笑道:“今日是夏至,不过夏至本是不放孔明灯的,不知是哪位公子要讨姑娘欢心,买了上千个孔明灯和河灯免费送给大家放,我方才还在河边放了好几个河灯呢!”
“谢谢大伯……”
顾安彦紧紧抿着毫无血色的双唇,他已经……隐约猜到了……
…………………………………………
(分割线)
…………………………………………
“为什么要蒙住眼睛啊。”顾安弥好奇地敲着船板:“我们是在船上吗?”
怀瑾用灵力操控着船桨,小船缓缓向大河中央驶去。
小船的周围,成百上千的莲花河灯守护着他们,与他们一同远航。
最后,他们在大河最宽阔的水域停了下来。
怀瑾伸手去解开蒙在顾安弥眼睛上的发带,他传音的语气,欣喜,温柔:
“这是我与你共赏的第一处人间绝景,这是我送给你的星空和银河。”
发带滑落,顾安弥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前,是怀瑾,还有……
铺天盖地的……星星……
数不尽的孔明灯从桥边飞起,或高或低,或缓或急,它们漂浮在空中,照亮了顾安弥的眼睛。
那些成百上千的璀璨的光亮,相互交织的轨迹,带着一个又一个梦,一个又一个心意,燃烧着,飞翔着,造就这世间绝美的景象。
水中倒印的星光上,游过一盏又一盏花灯,它们仿佛也追逐着天灯,执着而温柔地向天际漂洋。
一时之间,她被这窒息的美所震惊,竟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水。
朦胧月色下,天已经不是天,水已经不是水,它们交融在一起,只有弥漫着,充斥着整个缝隙的星雨。
这已经不该是人间之景,这一刻,美好得让她觉得仿佛置身于梦境。
月沉碧海望重楼,谁放明灯惹夜游……
她望着怀瑾送于她的星空,无声吟念,不知不觉落下泪来。
她想,把全部美景都收入眼底,她想把这些全都深深的记在脑海里。
顾安弥痴痴地看着眼前璧人,心中思绪翻涌万千。
或许,她从未遇到过一人像他这般,令她……找不到任何语言来描述,找不到任何词汇来形容。
……………………………………………………
(分割线)
……………………………………………………
顾安彦御剑朝河边飞去,身后的廖青则紧紧跟着他。
廖青还在犹豫,是让顾安彦看到公子与那姑娘之后再击退他?还是现在就拦住他的去路?
前者未免有些……残忍?
公子清冷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你帮我带话,告诉他,他是一个卑劣小偷。”
对啊,他是个小偷。
他奢求的本来就不是属于他的,又有何残忍?就连膝盖碎裂也是他咎由自取,何须可怜他?自己倒是一时糊涂了。
廖青眼中寒意渐深,眼睁睁看着顾安彦飞向那艘小船,没有阻拦。
顾安彦感应着镯子,找到了她。
她坐在船中又哭又笑,那个陌生男子无奈地说着些什么,拿出手帕帮她擦拭泪水。
廖青在一旁冷冷看着顾安彦,在等他的爆发,顾安彦若出手,廖青便立即放出暗器,废掉他另一只膝盖。
等了许久,顾安彦都不曾动作,只看得见他肩膀微微颤抖。
顾安彦收了御剑,缓缓落到河畔边,靠着石阶,似乎是极为疲惫地坐了下来。
“安弥。”顾安彦隔着那大片河灯,传音给妹妹:“我来接你了,河边等你。”
顾安弥听到那声音,欣喜万分,提着裙子就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想要飞往河边。
可是顾安弥不知道,散灵丹的药效并没有消失。
怀瑾眼疾手快地从身后搂住她的腰,一把捞起差点坠入河中的她,随即抱着她飞往河边,落在顾安彦眼前。
顾安彦看着两人丝毫不避嫌的亲密动作,一言不发。
顾安弥蹲在顾安彦面前,托着脸笑吟吟地望着他。
“哥哥!”顾安弥传音道:“我能看得见哥哥了哦!”
她伸手去摸顾安彦的面庞:“看得见哥哥眉毛,看得见哥哥的眼睛,看得见哥哥的嘴巴,鼻子……哥哥长什么样,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呢!”
“第一次看到么?”怀瑾轻笑的传音在她脑海里回响。
顾安弥笑容一僵。
为什么怀瑾会听到自己给哥哥的传音?
为什么……自己会说是第一次看到哥哥……
明明十年前……她一直跟哥哥生活在一起……她早就知道哥哥是什么模样。
可为什么,眼前面庞冰凉的这人……如此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