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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Kena cleaned Lee's room and found a mimeographed novel written by Lee.

But the novel was deprived ahead of him.

According to the names of places which appeared in Kits' novel,We concluded the clew maybe related to a song named .

It is foretelled that the boss Xiaohui would die at 11:11,the evening of October,3th,2006.In fact,it happened one day before that day.

Xiaohui died in front of Kits.He reaveled some information to Kits by the means of letters.

Later,the second day after Xiaohui died,Xiao-J took over this bar.

01

Kits坐在等边三角形状的食堂餐厅里把没味道的煎蛋卷吃完之后,一面吸着咖啡一面看早报。报纸总共有二十四页,Kits试着从第二十四页倒回来往前面的页次翻看,但没看到一篇会令人耐人寻味的报导。外面下着雨,Kits不想出去,只能坐在位子上左上方的电视广告,自以为想象力丰富的广告商们把广告拍的实在无趣,Kits叹了一下气,感到大学时代的无聊,才刚开始。

开学将近一个月以来,Kits总是一早起床,双手插着口袋在宿舍食堂教学楼三点徘徊。他的孤傲和玩世不恭注定了他不会有太多真挚的朋友。他像幽灵一样回荡在校园,却又不知道他在思考什么。太阳升起,照着学校地面,千百人打哈欠喝咖啡吃面包,Kits就是其中一个。

后排饭桌上的人议论着关于大二男生宿舍楼的恐怖传闻。Kits背对着身后的人用吸管缓慢地搅拌着咖啡使它成为螺旋状,Kits清楚地了解到事情的部分信息,冷漠地回头对他们微笑。他觉得无聊的生活开始有了转折,至少不用不费力气却又要一整天地坐在课堂里上反反复复的课。和Kits显成对比的是议论此事的人无比表露恐慌的神态,他们的语气像雾一样迷糊。他们的话里总围绕着一个人。克南。

Kits试图打听更多关于克南的消息,为此他请后面的学生每人各喝了杯奶茶。于是,结合他们所说的话,就有了以下的详细资料:克南之前是个上进的学生,性格懵懂,待人友善,有着强烈的好奇心,头脑灵活机智,而事发之后性格变得孤僻,对于任何事情都显得冷漠乏味,但却有着特殊的预知能力,偶尔也会准确无误地预测到什么地点会发生什么事情,这让大家都感到吃惊,克南从来不会透露什么,只是无关紧要地提及到而已。

随着秋天的降临,克南的心绪总是有些消沉。常常坐在餐桌旁呆愣愣地看书,别人向他搭话,他也只是无精打采地应付了事。而到暮色苍茫凉风徐来四周氤氲几丝秋意的时分,远方某座带拱廊的钟楼刚刚响过了六次。克南蜷伏在桌前睡眠,他的精神状态处于疲惫的临界点。屋里渗进些微曙色,桌子摊满翻开的书籍,此刻,床架上的衣物、墙角的钟以及门边秘书的凳子都还隐没在冥暗之中,只能看见他蜷伏的身影和模糊的书桌。

现在是九月中旬。雨水被计划完美地说止就止。几个星期以来,他做了不少关于时间的梦。这些梦左右了他的学习,消耗了他的心力,使他恍然不知醒着睡着。他在许多个夜晚想象了时间的许多种可能的性质,未来相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已经不是一个模糊的概念。

只有鼠标闪着紫色的光,收音机以很小的音量传递出晚间新闻节目的播音。克南揉揉已经有些发酸的眼睛,这才发觉屋子里已经一片黯然,不知何时太阳已经只剩余辉。抬眼望去,桌子上一片狼籍,散乱的稿纸,杯底躺着奄奄一息的残渣的咖啡杯子,钥匙,唱片封皮和几本已经翻得皱巴巴的字典。他将疲倦的身体向后靠在椅子上,点了一支烟,不一会儿,屋子里除了他和寂静的空气之外,便是袅袅的烟圈了。

地上铺上各种杂志,无规则地散开,很久没有人整理的寝室一片狼籍。灰色书皮的书被锁在抽屉中,克南想忘记它不再触碰,但又想这场游戏尽快结束。自从前三则的预言清楚地预测了三位同寝室好友的死,克南不再对将发生的事情感兴趣。将来的婚姻、将来的生育,将来的金融、将来有什么发明、将来如何赚钱对他来说,都是一种没有必要的恐惧。

事实上,在胡翼卿壬暮赫三人死之前,《灰之预言》上均有详细的描述。大体的时间一致地点一致。现在,书上曾经出现过的预言全部消失了,像Lee那时候经历的一样,这意味着下一个预言又将即将出现。克南认为未来是固定的不可改变的,并且所有的事情都越发恶化,此刻,他在黑暗中醒来,又强迫着自己入睡。

Kits第二次来到克南寝室的时候,克南依旧冷淡地打发他离开。Kits感到房间里一阵微凉,眯缝起眼睛端详着克南,Kits以一种顽皮的口吻对克南说:“我说,在这里稍坐一会儿可以么?”周围的空气随着呼吸如波纹缓缓起伏,令人联想到静静的雨幕下无边无际的大海。Kits则是孑然独立在甲板上的航海者。

“二零零六年入学,入学文科成绩全校第一,中文系优等生,目前正在攻读心理学和社会学学士学位,克南同学,是否你也和我一样在追寻一个答案呢?”Kits一边一一道来,一边用手擦拭着手指上戴着的两个银色戒指。手指很细,却直而长。

“也许你离答案更近,可你进入了迷宫了,每次接近的时候却又误入歧途,被陷阱所困,寸步难行。”Kits继续说着,“我不想下一个死去的人是你,所以请务必告诉我你所知道的一切,我们一起抵制恶魔。”

“收回你的好奇心吧,我不想下一个死去的人是你,所以不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切,能告诉你的是,世上没有恶魔。”

“虽然出现意外事故的人都有一定的关联,但为什么死的人只存在六个人之内,你想过这个问题吗?”

克南沉默下来,似乎受到了Kits的启发。心想,为什么是六个人以内呢,这到底是不是巧合,还是预谋安排的规则,联系的点又在哪。他决定自己展开调查,但前提是不需要Kits的帮忙,他想摆脱掉Kits,不能再牵连到其他局外的人。他面对着Kits平静的面容,叹息一声,说,“有空多过来玩吧,我随时欢迎,但请你别再提及这些无聊的事情。”说完丢给Kits一瓶罐装可乐说,“有事会找你帮忙的。”

Kits接过可乐玩弄起兜里的硬币。无奈离开,没有得到任何线索,走之前他给克南留下电话。这时候天空仍是黑夜,乌鸦在月色下飞向了别处。

02

预言:

二零零八年九月十九日的黄昏,你进入Lee的房间作为房租到期后的最后一次整理。收拾完毕后,憔悴的身躯躺在地上气喘吁吁。你听见城市的轻声碎语飘然而来。空奶瓶磕碰了石头,小区便利店拉下遮阳篷,菜车缓缓行过街道,附近公寓里男女低声说话。你起身拿书阅读,电热水壶照常烧着冲咖啡的热水,沸腾的声音渐渐覆盖了周围的细碎声响,你甚至听不到身后的脚步声,他向你靠拢。二十点十分,你被身后的重物击晕,你始终看不见他的模样。

克南小心谨慎地搜寻了下房间,确定没有Kits留下任何的可疑物品后再将《灰之预言》从抽屉里拿出,阅读完以上的预言,克南理清了一下思路决定为下一步做出计划。与此同时,在墙壁的另一面,Kits也已经回到自己房间。深夜时分,Kits终于入睡,他陷入一个冗长的梦境。有位青年蜷伏在桌前的椅子里打字,是以一个背部对着Kits,一团烟从他的身前升起。Kits看到没有指针的钟挂在墙上,桌上的日历只画有特殊的符号,时间在这个梦里无法测量。Kits试图接近眼前的青年,想看清电脑中被输入的文字,但是自己的四肢不受大脑支配,如同脱了线的木偶。青年回过头,对Kits招手,他的脸颊消瘦,没有表情。A4的打印纸从打印机中喀嚓喀嚓地跳出,渗透着红色的血迹和密密麻麻的文字。

镜头转向两天后的四公里外。九月,昼夜开始平衡,公交车带着克南转过半条街后抵达Lee以前住过的公寓楼,绿化依旧被规划得完美,干净的街道将所有住宅楼规范地分割开来。明知道自己会受到伤害,克南还是以正确的地点向六楼走去。这正是他的计划之一,目的只为了看一眼那个将在两个小时后击打他的男人。

也许,很快就能解答他所想知道的第一个问题——Lee把《灰之预言》遗留给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克南一直在为甩掉那冷冰冰、暗幽幽的阴影而竭尽全力。

他在五楼明显放慢了速度,在楼梯的拐角处瞥了一眼楼上,心里有了影影绰绰的阴影。好象自己是正处于显眼的明处,而敌人却躲在暗处。打开Lee家的门,进入时看了下时间,是傍晚六点三十分。他故意将门敞开,距离神秘人的到来还有一小时四十分钟。

克南在Lee的房间收拾起他的书籍和衣物,莫名地难过起来,他断定Lee已经死去,却有太多的疑问来不及得到解决,难过不仅仅是来源对朋友的缅怀,更多的来自于无助和怅惘。

随后他听到了脚步声,从门外的过道传来,然后是一道黑影闪过,克南看了下时间七点钟。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那么快就已经到来,他想。克南始终没有关上门,躲在墙后面窥视,从轮廓上来看来者应该是男人,手上除了黑色皮质挎包外没有其他物品,更谈不上有将人击昏的凶器。房间柔暗的光线衍射出来照在男人的脸上,无法照亮整个过道。

男人礼貌的敲门。克南凭直觉判断此人不是书上所描述的那位后从房间走出,打量着眼前的人,三十岁左右。白色尼龙上衣,留青色的落腮胡茬,表情平淡友好,似乎没有可疑的地方。克南问,“你好,请问你找……?”

“是这样的,楼下贴着房屋招租的启示,我来看房子,因为工作的关系,想找间离上班地方不远的房子。”男人眼睛直直地望着克南,有说话间打着手势的习惯。

“请随便看吧,正帮朋友整理房间,明天就打算搬走。”克南顺手指了下房间里的包袱,跟看房子的男人解释。男人在房间逛了一圈后从门口回去。整个过程克南都忐忑不安地盯着门口和手表,而现在,离八点十分仅剩下五分钟。

十分钟以后。四周依然没有动静。克南宁愿相信自己的手表在忙乱中出了差错。二十分钟后他打开电视机,电视台的半点报时让他微微一怔,彻底明白现在的时间已经度过《灰之预言》中神秘人出现的时间。这是他第一次看到预言和现实有了偏差,他感到一阵疑惑,在这一点上表示深刻的不解,却又感到这只是个无关紧要的时间上的错误,没必要过分追究。预言的误差,让他得以喘一口气,他躺在地面上,汗渗透上衣,他以仰视的角度看到书架上本打算丢掉的杂志中夹着Lee之前写的小说。从这样的角度看,稿件像是故意露出来的,而且每本杂志间都有这样几张打印稿件。克南觉得里面会有些玄机,这些都是克南之前并不在意的东西。

电热水壶的水处于保温状态,没有沸腾的声音。在克南支撑起身子去书架拿稿件的时候,电视机失去了信号,画面随即变为白色,除了喇叭里细碎的杂音外房间几乎是寂静的。

他的身后果然是有人,向他慢慢接近,只是克南没有意识到,踮起脚用手去够书的时候被神秘人用重物击打,从质感上来看,应该是一条密度相对松软的木棍,不像是金属制品,打在颈部并没有致命的意图。可南只感觉眼前一黑,甚至来不及反应便昏迷过去。

03

克南苏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没有被絮的床上,把这次昏迷当作一次睡眠酣睡了一夜后电视也恢复了信号,正常传送着画面。克南把手伸到脑后,摸了下颈椎骨感到一阵疼痛,突然想起自己在昨晚是遭到了别人的攻击。克南迅速起身,跑到书架面前,和他猜测的一样,杂志上的稿件已经全部被掠夺一空。克南拉开窗帘外面的雨正在倾泻,乌云以缓慢的速度穿过上空。

因为终究没看到那人的容貌,克南为自己的大意后悔,并且他失去了一条重要的线索——Lee的部分章节小说。比起袭击他的人是谁这个问题,Lee的小说更加吸引克南的关注,克南似乎明白Lee的小说遗留下了一个很大的秘密。克南彻底为房间做了打扫,除了个别CD和生活用品没有带走外,提着垃圾和衣物包袱离开。在一楼他看到了监视器正对准大门进出口。这让他有了一个想法,只要去保安室观看昨晚的监视记录便可认出那人的容貌。

在B栋四零四寝室。Kits打开窗户,放进外面干净的空气。乌云已了无踪影,天空蒙上了一层薄膜般的色调浅淡的云。视野内所有的建筑物都被雨水淋湿,墙壁上点点处处的裂纹如老年人的静脉青里透黑。电线滴着水滴,地面到处都是新出现的水洼。在躲避雷雨的鸟们从附近树林里飞了出来,开始叫着寻找雨后的虫子。

四楼几乎是没有足迹的,谈不上人去楼空,但也安静地令人心慌。Kits将自己反锁在房间内,桌上放了半瓶可乐,食物只是些简单无味的饼干和花生巧克力。Kits的额头冒着汗珠,眼皮沉重,身体没有支撑物,像是轻轻一碰就会失去平衡而倾倒。

Kits坐在椅子上,书桌上是一张A3的白纸,上面用碳素铅笔这样列出以下六个地名:

美国。丹麦。墨西哥。新西兰。澳大利亚。捷克。埃及。

Kits用英语翻译国家名称,取第一个字母:

A.D.M.N.A.C.E

有很长一段时间,Kits坐在椅子上没有动过,用手支撑着下巴,如同一尊石雕。他像是在玩一个极为复杂的推理游戏,但是到了这一点上却没有了头绪。尽管这样他还是盯着这串英文,对于Kits来说这是再好不过的消遣。他用可乐刺激自己的大脑,眉目紧皱到一块。他始终觉得这英文字母很熟悉却又想不起来。

地球仪在Kits的手掌下不停地旋转着,另一只手用铅笔戳住,然后停止。铅笔指在大西洋以西的位置,Kits反复默念着Oceania,顿悟到新西兰和澳大利亚都同属于一个大洋州,Oceania。他用笔将N,A两字划掉,用O来替代,字母重新组合后便有了Admoce这个单词。和Kits想的一样,Admoce是个曲名,意大利作曲家Michiele的著名遗作。准确无误地猜到《Admoce》这个曲名。Kits的判断和推理像是在自娱自乐,却又别有目的。

Kits打开音乐,露出欣慰的笑容,进入睡眠,尽管是在睡眠,他还是竭力地思考下一步的计划。

克南走到保安室声明了自己的来历,保安建议克南通知警方,为了不打草惊蛇,他拒绝了保安报警的劝告,他认为自己会找出那人,然后再向他拿回小说。也就是说,此刻,克南所有的线索都将寄于监视器的录象带之中。

录象来回播放了五遍。从克南进入楼房的时间算起到昨天晚上遭袭击前后,一共是以下六个人:

邻居未婚同居夫妻,六点五十上楼,家住二楼。

看房子的男人,七点三十三分上楼梯,与克南有过交道。

七点四十一分,男人下楼,没有再进来过。

八点十分,四楼邻居下班回家,在过道停车上楼。

八点三十分,邻居未婚夫下楼,手提黑色垃圾带,随后便上楼。

九点七分,中年妇女接送女儿回家,家住四楼。

在所有人看来这些人都没有可疑之处,连克南都感觉不到他们的动机,更何况几乎这里没有外人出现,如果真是为了拿小说而来,为什么袭击克南以后还不离开呢。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克南摸着自己的脖子,纳闷,明明事实已经发生却为何找不到一丝人为的迹象。剩下只有两种猜测,一是昨晚的事是这公寓楼的人所为,二是监视器存在漏洞,以至于让他抓住盲点躲过克南的眼睛。

尽管乌云碎裂开来,但阳光燃烧不尽阴霾的天际。

04

中午Kits到学校附近的唱片行挑选了几张名为《Admoce》的CD,同一首音乐里面竟收录了近百首不同版本的演奏,Kits觉得非常有意思。Kits提着装有CD的尼龙袋沿路返回,遇到克南从公车上走下。克南的眼神迷茫,脸色像一块铁皮,体会不出温度。Kits走到他面前,触摸克南的额头,问,“发烧了吗?”克南将Kits的手甩开,加快了步伐向宿舍楼走去,嘴里叼着烟。Kits一直跟随在他的后面,把手插进口袋,嚼着口香糖。

回到寝室,克南匆忙地拉上了窗帘,打开了电脑开始上网。由于线索中断,克南无奈地面对着昏暗的房间,束手无策,克南无意找到Lee的博客,最后一篇日志上写着三个字——杀死他,写在六月一日,看似相当重要的线索,却又没有半点头绪,杀死谁,如何杀死,都没有详细的说明,此刻的克南都没有力气去想。鼠标继续往下来,在五月中旬的一篇日志中,同样留着一篇只有三个字的文章——救救我。

遇到难题的还有Kits,似乎他眼下手头里的推理游戏又被他的思绪遏止住了,他反复听着《Admoce》并没有得到可观的资料和线索。一度他都曾怀疑自己判断错误,乱了方向。Kits乐在其中,没有人知道他是在干什么,反复地猜测目的是什么。《Admoce》的C大调钢琴曲在他耳边回荡,在思想上漫游。

很多天以后,生活表面上恢复了平静。克南的睡眠时间加长,Kits也有了听音乐的习惯。两个人偶尔会起床赶去上课,分别坐在不同的教室里上不同的课,上课后会偶然巧遇。两人住同一层楼,只不过行同陌路。Kits从克南身上得不到任何线索。克南像往常一样去图书馆看书,Kits则坐在操场的栏杆上喝着可乐抬头看天。

在克南的这边。出现新的预言是在四天以后,预言继续描述着神秘人的事。克南略微欣喜,预感机会已经到了。

预言:

二零零八年十月三日。夜晚十一点。你感到极度的慌闷,十一点零五分你进入一家酒吧,这是无神论者的聚会场所。它的每个房间都有一个水晶球,在每个球体里都可以看见神的画像。你抬头,Kill God的招牌在你的头顶上方发现鬼魅的光线。老板戴满指环的、白晳的手,以庄严的动作回应他的提问,他们以熟练的手势对话,呈现各自的心境。光线投不到你所要见到的人的脸,为了看清他的面目。你渐渐靠近。随后清楚地看到老板倒地不起,心脏停止跳动。你看准手表,他死于十一点十一分。

对于克南而言,Kill God酒吧曾经只在Lee的强烈要求下来过几次。当时Lee只是推荐,他们在里面可有可无地喝了几杯威士忌,音乐和光线都舒缓得像一杯咖啡,香浓得让人困倦但却又无法入睡。相比较于其它酒吧来说,这里的特殊地方在于所有顾客都是无神论者,他们不相信神,以自我为中心。他们会给墙壁上的神的画像涂鸦,肆无忌惮地亵渎神灵。这里由三个老板合伙经营,其中一个叫小灰的老板是个聋哑人,其余两个并不经常见到。聋哑老板曾以玩笑的态度用肢体语言的方式告诉克南和Lee,其实,神也是没有听觉的。

克南合上书,试图再按着预言去找那个神秘人。但是酒吧老板的死未免让他觉得惋惜。《灰之预言》中尚未注明他的死因。从表面上看,这又像是一个重要的线索,但是随着他的生命的结束而被掐断。于是克南决定在那之前尽可能地了解一些鲜为人知的秘密。

十月三日的晚上,克南走在路上确实有一阵莫名慌闷。再去那家酒吧时,顾客和侍者面孔全都换了,认识的只剩老板一个。因为是节假日的关系,里面座无虚席。克南在吧台上找了个位置坐下,要了瓶500毫升的啤酒,服务员用火柴给他点烟,然后将火柴杆扔在地上,撅起嘴唇吐了口烟,突然想起什么似地抬眼看着四周。并没有看到什么,只是发觉一个戴墨镜的男人从那头走过来。

男人递了张名片给克南,介绍自己是这里的老板。由于镜片颜色太深,加上有反光功能,克南无法透视里边的眼睛。只有他染着一头棕黄色的头发给人一个过目不忘的印象。

克南接过名片说,“好久不来了,今天偶然的机会路过,所以进来看看,节日的生意应该不错吧。”

男人笑笑说,“算是吧,也都是小灰的顾客,呵呵。”

克南喝了口酒,冰凉的感觉直达胃部,说,“倒也可以说是来看看他。”克南看了下手表,十一点零九分。然后继续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小灰出现在某个角落。

可是他死了。男人说这句话的时候显得很平静,像是之前跟很多顾客都已经这样说过,不带任何感情,语气流利而迅速。

“你说什么?”相比之下,克南却显得极其的惊讶。

“就在昨天晚上这个时候去世的,心脏病的缘故,大概是工作操劳过度,毕竟我们两个人之中,他是长期在这打理生意的。”男人摆了下手,表示遗憾和无奈。但却仅仅是表现出来。随后又招待了他几瓶啤酒。

小灰的死被眼前的男人描述出来,结合预言所说的那样,死时的状态一幕一幕浮现在他的眼前。时间和空间都凝固成一团,克南将酒杯握住,手心出的汗和瓶壁上的冰水混合一起,拿杯子喝剩下的啤酒,从冰块声响可以知道杯已经空了。在这短暂的时间内,克南做出思考,如果说上一则预言是因为时间在膨胀,那么这一次是不是时间被收缩了。为什么时间会再次出现偏差。

在克南以为自己被不可思议的宿命般的使命所俘虏了的时候,他却看到的预言与现实却产生了差距。命运的齿轮究竟是如何转动的。

05

高度数的啤酒把脑袋搞得昏昏沉沉,犹如磨损以后的发条。口中满是香烟的焦油味。克南缓缓合上眼睛。他将意识的断片归拢在一起,沿走廊背对着门朝里走了二十一步,停在Kits的寝室的门口。门是被半掩着的,像是留给克南一个暗示。暗示他进来,但进与不进决定权只在于克南。

克南进入Kits的房间,风笔直地从窗户外吹过来。一个黑影在熄掉灯的房间孤单单地坐着。穿白色衬衫的他如此在黑暗中静静缩起身子,仿佛被扔错地方的一件物品。身前是一张圆椅,圆椅上摆着国际象棋,棋子在棋盘上无规则地分布开来。

“导致一个人大量饮酒有各种各样的原因,原因虽多种多样,结果却都大同小异。”说这话的声音是从房间的深处传出的。Kits定坐在角落,一声不响地看着克南。那视线既不是在左右审视,又不是在上下扫描,也并非尖锐得足以穿透身体,温度不冷也不热,甚至冷热之间也不是,视线中不含任何一种感情。仅仅是局限于看而已。

他把桌上的红色烟盒拿在手上,打开盒盖,捏出一支带过滤嘴的烟,指甲往一头弹了几弹,用打火机点燃,朝斜对面吐了口烟,之后把打火机放回桌面。这时间里视线丝毫没有移动。Kits很少抽烟,这举动又像是一种暗示。克南一动不动地站着,大脑被体内充斥着的酒精晃动。Kits将烟丢给一支克南。克南清楚地看到过滤嘴上写着Marlboro字样。

“你到底是谁?”克南的喉咙深处发出一个低音,大脑迅速清醒过来。

“呵呵,我是一直想成为你搭档的人,与其说是搭档,不如说我更想了解的是你身上的秘密。”

“原来神秘人就是你。”克南的语气明显的显得有点气愤。

“你是如何推断的呢?”

“我手中的烟并不是你的,卷烟纸有被烘烤过的痕迹,烟丝由于超过保质期已经发潮,味道没有了原来的苦味,更多的只剩下酸涩。这让我想起了一个朋友,他喜欢在抽烟时用火先轻微地烘烤烟丝,让味道显得柔和,但是他很久没碰那包烟了,时间也正好超过了保质期,所以……”

“对,是属于你的朋友的。”

“你是从他的房间里拿过来的,这证明你去过那,当时从背后袭击我的人就是你吧。”

“呵呵,我给的暗示太明显了,这样即便你猜出来了,也不好玩了。”

Kits再从烟盒里取出第二支烟,用指甲弹齐一端,衔在嘴上。他掂了掂手中打火机的重量,没有点火。Kits把音乐打开,《Admoce》从电脑的公放音箱里传入,一段一段的音符像实在的物体清晰可见的漂浮在空气中。触手可及。

“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把游戏继续下去呀。”Kits摆弄了棋子,对克南微笑。

“为了拿到我朋友的书稿?你做什么用?”克南向他靠近。

“对你来说一定很重要吧,遇到这样的事,一般人多多少少都会有点生气,好吧,它现在就在我的抽屉里,左边第一排,你去拿看吧,这可是一部相当不错的小说。”

克南将它取出,五厘米厚的打印稿拿在手中不轻也不重。克南扫了一下上面的文字然后问Kits:“现在你知道了什么?”

“到目前为止,我还不敢说知道了什么,”Kits说,“有没有兴趣让我们继续玩个游戏。”

“没兴趣。”克南转身退去。

“难道你也没兴趣知道Lee是怎么死的吗?”Kits站起身来,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再松了松衣领把食指放在嘴唇上说,“嘘,神可是以各种各样的形式出现的哦。”

06

一天前。

二零零八年十月二日的夜晚有着过分的宁静,空气稀薄。四天的时间里,Kits每时每刻都是在电脑前戴着耳机度过的,连Kits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有多少天没见到阳光了。在那之前,他抢在克南之前拿到了Lee的小说稿件,Lee所写的是一本看似极为普通的探险小说,小说一共分为七章。美国、丹麦、墨西哥、新西兰、澳大利亚、捷克、埃及。这些国家名称不过都是Lee在小说主人公在每一章里游历过的地方,Lee留下的线索并不明显。Kits只是无意间将它们一一列出,用它们英文的第一个字母组合出了《Admoce》这首曲名。

现在,Kits走在路上,秋天坚固的风声传到耳畔发出干涩的声音,像蛇吞吐着舌头。在单薄的衬衣下,心脏的跳动摇撼着他的骨头。在江边独自漫步,路过一家小酒吧,招牌的名字吸引了Kits的目光。招牌上的霓虹闪出Kill God的英文。

Kits进去坐坐,望着天花板,装饰是艳情艺术的风格,镶嵌着类似文艺复兴风格的宗教画,整个酒吧像一座巴洛克式的大教堂。每个房间都有一个水晶球,在每个球体里都可以看见古希腊诸神的雕像。Kits划了根火柴独自抽着烟,烟并没有吸进入肺部,像是刻意地在抽烟。

一个身材瘦小的男人走过来用手势和Kits打招呼,表情显得相当友好。染着黄发的服务员擦一边拭着酒杯一边告诉Kits,这位是我们酒吧的一个老板,叫小灰。

叫小灰的老板招待Kits喝了一杯威士忌,冰块尚未在酒水中融化的时候,他拿出笔在一张便签上写字,你长得真像我这里的一个顾客。

Kits接过他的笔在下面写道:你说的人是叫Lee吗?

于是他们的对白就以文字形式开始了。

“原来你们认识?”

“可以这么说,但是在几个月前他去世了。”

“是有这样的说法,也难怪好长一段时间没见到他了,一直以为他失踪了。”

“Lee是否有东西委托于你?”

“没有,这里可能没有你要找的东西。”小灰的字迹开始变得潦草。

“我只想知道Lee的秘密以及他是如何死的。”

“没有人会知道的。”

“你是无神论者吗?”

“是的。”

“其实你一直知道这个世界上存在着神。”

“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Lee告诉我的。”

Kits看得出小灰的眼睛里是充满彷徨的。他迅速在纸上写道,“其实你一直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着神,但你却在逃避它,借以酒吧的名字忘记它,可是你心中的恐惧却是永远难以消磨而去的。”Kits用文字刺激着小灰,希望他会将知道的秘密全盘说出。

但就在此时,小灰想离开,却感到一阵奇怪的凉意,牙齿间发出哆嗦的碰撞声,尽管他听不见,但在漆黑的内心世界里清晰可辨。小灰在Kits的面前顺势倒下,黄发的服务员放下手中活将他扶住。在一个瞬间,他意识自己即将死去,那种气息凝聚成一团向体外窜出,飞溅到每个角落。小灰捂着胸口,心脏如同是被挖去般的疼痛,胸腔破裂的感觉麻痹他的全身,他用最后的力气握住手中的笔写上,用尽全力,一笔一画都显得格外的艰难,直到身体僵持在那。

它来了,它以各种各样的形式出现,但它没有听觉。

07

救救我。杀死他。

从Kits的寝室回来,克南望着Lee博客上两则简短的日志发呆,血液似乎在体内形成倒流。他的手脚麻痹,显示器成了屏幕保护状态,三维文字在黑色背景中上下飘浮,门被风吹开,风在他的耳郭里回转,使得遍身的毛孔竖起,桌上的小说稿纸也被吹起,散落一路。他听到金属磨擦的声音从门的方向传来,咯嚓咯嚓,清清楚楚。而克南自己却不能回头,支配身体的神经似乎和大脑分离,处于麻醉的状态。克南只能面对着黑色屏幕通过光的反射来看身后所发生的情景。

身后只有声音没有实物,那种诡异的声音空气中潜移默化着,使得二十平方米的房间变得像草原那般辽阔。人影是在瞬间从克南的背后冒出的,人影是有质感的,不像是一缕烟。克南把目光从他的轮廓上集中到他的面容上,看清楚了他的脸后整个身体松弛了下来,麻痹的感觉像电击一样穿梭在他的心脏。他的脸仅仅是一张脸,没有五官,只有颜色。尽管没有五官,却又隐约有着一双锋利的目光穿透克南的内心。

人影的身体开始扭曲,骨头发出清脆的折裂声,头部歪下,如同是挂在脖子上,一身沾染着血迹的白衣,在黑夜的背景下特别的显眼。双手从两边伸出,各握着一把剪刀,原先咯嚓咯嚓的轻微响声现在终于明了起来。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怖笼罩下来,克南立刻想到了一幅鲜血淋漓的画面——自己的头颅从身体上被分离出去,由于麻醉没有疼痛,只看到鲜血如注。

无面人没有马上动手,只是慢慢地将剪刀举起,像一个理发师。刀锋似乎已经生锈,刀柄破旧不堪。克南想求助,声带却又发不出声音,只能坐以待毙。剪刀的刀尖终于落下,向脖子左侧的大动脉刺去,克南如同中了幻术,在精神上感到无比的疼痛,发肤却是完好无损。疼痛刺醒了他的四肢,用力地踢开桌子,电脑又恢复了工作状态,显示器中射出的光照明了半个房间,克南回过头,无面人的人影变形,质量开始稀薄,直到彻底消失。

克南冲到厕所拧开水龙头冲了一把脸,冰凉的水使他的意识越来越清醒,然后站在镜子面前捂着左侧脖子大口的喘气,无形的伤口仍留有痛楚。他感到镜子中有着无数对眼睛盯着它,无辜而又无助。于是他将灯打开,安全地将自己置身于黑暗之外。

在无面人消失之后,新的规则又在新的页面中出现,恍恍惚惚的文字像浮出睡眠的黑色睡莲一般华丽却又诡异。按照以往的经验判断似乎每出一条规则,书的所有者将受到一定的限制,甚至生命也受到一定的威胁。

规则六:

与规则五互补,如果你主动将书弃权转交到他人手中,你也即将会在七天后死去,和规则四的下场一样,灵魂蒸发,不再轮回。

08

云层的背景颜色由暗红色变成了黑紫色,天空弥漫着雾,十月的黄昏理应是一片清澈的幕帘,而从天台上望去天地混为一物,如果没有暗淡的月光,实在无法辨析眼前的景物究竟是二维平面还是三维立体。Kits就这样双手插进口袋站在天台的锈迹班驳的水塔上面看斗转星移,看云卷云舒,看雾气散开,夜如同墨汁一般流泻下来。

Kits听到身后细碎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地传来,通往天台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克南的脸刻满往日的沧桑和落魄,他踩着雨后坑洼的积水朝天台的围栏走去,一步一步都显得蹒跚。最后展开双手站在十五厘米宽的水泥围栏上,几次的打击都或多或少使他精神受到了打击,现在他如同一个精神病患者般站在危险之处难免会让离他不远的Kits感到惊恐和担忧。

“原来你也喜欢这里。”Kits对克南说话之前,克南并没有发现旁边的水塔上站着一个人。

“因为这里可以看到很多在以前从来没用心体会过的景色。”克南依然展开着双臂保持平衡,继续在围栏上行走。

“比如每当天色暗淡下来的时候,那边的万家灯火几乎会在同一时刻点燃,这种光会从你的眼睛引燃到内心深处,你会在那一刻觉得你所生活的世界是有生机的,但因为你不置身在其中,听不到远处的声响,因此就不会顾虑这个世界的嘈杂。”

“如果不是为了寻死的话,经常这样看着的确是件非常不错的事情。”Kits根据克南的话低头俯瞰,看到的东西和克南所说的一样,灯光在一瞬间亮起覆盖整个城市,没有任何声响。Kits伸出右手对克南说,“上来吧,在这里也许看到的会更多。”

克南走下围栏握住他的手抬头看到Kits的眼睛,现在里面带着和Lee同样睿智的光芒,只是比Lee多了几分稚气。克南的身体被Kits牵引而上坐在水塔上叹息,“你有没有体会过在很多个黑夜里被一双双眼睛注视的感觉,它们埋伏在窗口,镜子,抽屉,书架,耳机……它们充满着哀怨和悲伤,混杂着泪水和鲜血,像一个个死去的我的朋友的哭诉和求助,让我根本无法入睡。”

Kits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那样的感觉,并把话题转移到Lee的小说里,似乎对Kits来说,克南的话题是身外之物,他所关注的只有所有人死亡背后的真相。Kits坏笑着说,“不过阅读一下Lee的小说,也是一种放松的方式。”

克南说,我似乎这样认为,Lee的小说里存在着一条重要的线索,但是它对于我而言并不重要,我几乎可以跳跃事情的真相,而你即使得到所有的线索也不可能调查出你付出一切代价所要知道的秘密。而且我已经知道他们的死亡原因,我所调查的和你是两个结果。

Kits说,“难道你不想知道,我是如何跟踪你到Lee家获取小说的?”

克南说,“不想。”

Kits说,“难道你也不想知道,我是如何知道小灰这人和他的Kill God酒吧的存在的?”

克南说,“不是很想。”

Kits说,“如果有一天你突然好奇想知道答案了,请务必将你的秘密告诉我,我们公平交易以达到资源共享的目的。”Kits跳下水塔,背对着克南挥了挥手,夜幕随着鸽子的羽毛一起降临,他们的对话有始无终地结束,主角各自散场。那么,下一个人出场的人将又会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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