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审问室里,詹姆斯被卸去一身装甲,绑在椅子上,只穿着简便的短裤,上半身裸的在外的肌肉,满是疤痕。
缓缓从浑噩和疼痛中苏醒,詹姆斯的双眼黯淡无光,满是绝望。
十年了,这是詹姆斯当兵的第十年。
空军陆战队作为一线部队,用着最差的装备,最差的供给,却干着最脏最累的活。
这是整个帝国军部里,淘汰更新率最高的军种,当星际大殖民时代开启后,传统的陆军便消失不见,转而并入庞大的太空舰队中,集体成为四等人。
没错,负责宇宙战争的行星级战舰是第一等,恒星系内的防御舰队第二等,星球中的机动部队第三等,而陆战队则是第四等。
即便如此,每年抢破脑袋想挤进军队的帝国公民,仍旧不计其数。
没有背景,没有资历,没有能力,只能来当四等人。空军陆战队直面虫群,这是个死亡率高达70%的部队,如果不是军队免费提供食宿和进化注射剂,也不会吸引如此多的平民参军。
机械化的时代,没有资本的屁民想出人头地,只有参军这一条路,在军队里摸打滚爬,混到进化成功,就能衣锦还乡。
陆战队只有10%的人回得去,完好无损的复员,几乎不存在,大部分都成了半机械人,寿命也不剩几年。
现在帝国公民平均寿命在150岁左右,开启进化后能活到两百岁,如果成功晋级LV1,活个四五百年完全没问题。
可前提条件是,你的身躯没有遭受过太多损伤,而这在陆战队里,是一种奢望。
奋战在一线,和虫群面对面,一个不注意就会缺胳膊少腿,生长激素打下去,消耗的是体内细胞的寿命,超级细胞会因此遭受永久性损伤,再难晋级。
很多人宁愿选择机械臂,仿生臂,也不想以细胞增殖,来让断臂重新长出来。活着才是一切,可战场上哪顾得上这么多。
詹姆斯是幸运的,十年来凭着自己的小心谨慎,征战数百个星球,大大小小无数战役后,只留下一身疤痕。
使用低劣的进化注射剂,只能勉强开启进化,剩下的全要靠自己,一点一点,努力长出更多超级细胞。
十年来詹姆斯一直卡在晋级的端口,四肢已经完全进化,只剩五脏六腑里的器官细胞难以同化,除了获得品质更高的进化注射剂,詹姆斯找不到其他办法。
而高品质进化注射剂,有价无市,没有关系和大量金钱,就只能以军功获取。
眼下詹姆斯累积的军功,马上就能换到一支,却出了这档子事。
宪兵队的最高长官走进审讯室,将詹姆斯的履历扔在桌上。
长官:“为什么要当逃兵,只要再坚持一会,援军就赶到了。”
詹姆斯:“不逃,等死嘛?”
长官:“为伟大的皇帝陛下献出生命,是你身为军人的荣耀!”
詹姆斯:“呵,那送死,有什么意义呢?”
长官摇摇头,拉下帘子,关闭摄像头,拿起履历缓缓说道:“你是个好兵。一级机械师,二级炮手,身体各项数据也很不错,如果放到舰队里,可以担任高级机械师。”
詹姆斯耷拉着头:“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如果能离开陆战队,老子也不会是现在这样子。”
长官:“是的,逃跑等于叛国,帝国律对叛国罪的论处,向来只有一个方式,尤其是在军队,尤其是在战时。”
詹姆斯:“呵呵,那他们呢?我是跟着他们撤退的,他们不也逃跑了?”
长官:“抱歉,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
不能回答便已说明一切,队长年纪轻轻就能担任五千人的指挥官,足以解释。
詹姆斯笑了声,突然暴起,厉声道:“我以为军部至少会公正点,没想到还是这么黑暗,凭什么?我出生入死十年,别人一进来就加入舰队,他们比我强嘛?现在好了,逃跑还分等级?是不是有关系,有背景,什么都能解决,凭什么?凭什么?”
任凭詹姆斯痛斥和发泄,长官不为所动,等詹姆斯说累了,这才回道:
“人......生来就是不平等的。”
“这个世界不是乌托邦,没有人会在意你的生死,但有人会在意队长的死,所以人和人之间本就有高低贵贱,一切规矩也是照此定下的......”
“与其埋怨,不如想想怎样让自己变强,再去改变这个世界。”
詹姆斯:“我马上要死了。”
长官:“只要是人都会死,你也会死,但不是现在。”
詹姆斯:“你想救我?”
长官摇摇头:“你值得被救。”
接着,长官起身走到詹姆斯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会死,消失在这里...”
“枪决还有五分钟,”
“你很优秀,叛国虽然是死罪,但还有希望,只需要你配合。”
詹姆斯:“说说看。”
长官:“军人犯了罪,便是罪军,有罪之人的军队,你会被送离舰队。”
詹姆斯:“去哪?”
长官:“自由域C区129恒星系,那里的星主是个求贤若渴的人,你是他想要的类型。”
詹姆斯:“我要做什么?”
长官:“闭上眼,忘记一切,重新开始。”
......
......
五分钟后,詹姆斯被带出审讯室,乘上运兵船离开星球,离开舰队。
一具死尸被拖入刑房,实行枪决。
摄像记录里,'詹姆斯'被一枪爆头,尸体拖出去,和垃圾一同进行焚化,作为能量回收,世间再无他的痕迹。
太空中,昏迷的詹姆斯被塞入休眠舱,大型运输船载着货物,进入猎户座后方的A区星门,传送到人马座自由域。
超时空穿梭像是时间被无限拉长,好在进入休眠舱的生物,不会因此受到干扰。
粒子在星门的另一端重组,巨大的船头缓缓出现,直至整个船身走出空间,足足有一千公里长。
运输船不同于战舰,不会搭载太多武器,为了多运多销,只管往大了建,个个都是巨无霸。
作为商船,决定了它不能多用时空迁跃,那样耗能太高,所以只能采用低级曲速飞行,缓缓向自由域的C区进发。
以千分之一光速行驶的运输船,经过六个月行驶了一万六千光年,抵达目的地,人马座自由域。
这里是帝国的殖民地,帝国分封无数星主,统治着一百多亿恒星系,其中也有一百多亿行星,适合人类居住的类地行星约有十亿颗,不过因为缺乏资源,很多没有改造。
自由域除了能源,什么都缺,所以贸易兴起,商船来来往往,从这里为整个帝国供应能源。
一切都可以交易,而其中最值钱的,就是人口。
奴隶贸易属于灰色地带,帝国律没有禁止,也没有支持,大家都心知肚明,只要不涉及高阶进化人,一般不会干预。
但市场的需求,恰恰就是进化人。
哪里有很多进化人,帝国还没有记录,也不受帝国律保护,答案就是军队。
这,便是罪军的由来。
一场军队高层和大商人之间的交易,无数罪军,都是抹去公民信息的进化人,在记载里死亡,被当成奴隶贩卖到各地。
进化人的价格,是普通奴隶的数千倍甚至数万倍,高额的利润催生地下产业的快速兴起,而詹姆斯也因此获得了存活机会。
运输船停靠在C区129恒星系边缘的船港中,卸下货物,双方交易大量物资和帝国币,其中最重要的,便是第十舰队的罪军。
一次交换,大小战役中囤积的数万名罪军能给舰队带来数百亿收益,这可比焚烧来的有价值。
罪军大部分由陆战队组成,作为资源的合理利用,四等人与牲口无异。这是不能对外界公布的黑色交易,高层们也心照不宣。
詹姆斯从休眠舱中苏醒,被一群武装部队押运到另一艘运兵船上。
抬头看向太空,整颗行星船港上有块巨大的牌子,写着“死囚乐园”
船内播音悦耳的女声响起:
“欢迎来到死囚乐园,这里为每一位顾客及观众,提供自由域最好的服务和直播体验。在这里有无数死囚,为您呈现全宇宙独一无二的各类刺激战斗。”
“五颗类地行星,分别是猎场星,模拟星,直播星,交易星和休息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