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的时间过的飞快，寻断剑每天的生活都很规律。早起练剑，吃早饭，修地，吃中饭，午休，修地，吃晚饭，练剑，睡觉。话说以前高中家里是不吃晚饭的，不知何故，他这次回来就有晚饭了。早上的小米粥酸菜馒头，中午的面条饺子，晚上与早饭相仿。
尤其是今日吃晚饭，一家人围坐在已经有些显小的方桌上，借着厨房昏暗的灯光，靠在微微露出火苗的灶台，安静的喝着小米粥，吃着母亲做的略有些酸的馒头，感觉好温馨。
饭桌不大，刚好做四个人，寻断剑兄妹三个和母亲围坐着吃饭，他父亲和爷爷坐在炕上，边吃边看电视。大门响起了被推开的声音，传来脚步声，寻断剑以为是父亲的朋友晚上来谝闲传，就放下手里的碗和馒头，站起来挑起门帘往外看。“宛瑜，小伟？你们来了啊。”只见孙婉瑜和孙小伟两人站在门外，黑夜里站在门外。
“断剑，后巷村里人在家里弄了个卡拉OK，我们想着一起去，你人比较牛气，回来这么长时间也没找过我们，能去不？”孙小伟笑着擂了他一拳。孙小伟也是他们村的，同时是他小学高中同学，在武汉读大学。孙婉瑜跟在孙小伟身后也看不清楚表情。
寻断剑赶紧把两个人往厨房让，“吃了没，没吃再吃点酸菜馒头，小米粥是真没了……”
他们俩走了进来，也坐到了炕上给家里人都打了招呼，说都是吃过饭才过来的，让他赶紧吃，吃完一起去。寻断剑请示了母亲得到允许后，就几口吃完饭跟着他们俩出了门。
走在黑黢黢的巷子里，借着月光孙婉瑜有意无意的与寻断剑并肩而行，他的鼻尖也传来一丝若有若无的少女幽香，“断剑，听说今天有个美女来你们家了？哪里的，不错嘛。”
寻断剑无所谓，“是我爷爷一位世交家的闺女，在长安外院读书，我的娃娃亲，唉，不过人家可能看不上咱。”
孙婉瑜的心情跟随者他的话音在剧烈波动，“娃娃亲，以前没听你提起过呀？既然看不上你，为啥还来你家？不会是来悔婚的吧？”
孙小伟也在身后问，“是啊，你小子冷不丁就蹦出的娃娃亲，有宛瑜还不够，还想脚踩两只船……”
“去你的，我跟宛瑜又不是......”寻断剑正在与孙小伟聊天，冷不丁不远处传来清晰的摩托引擎声，还有亮的刺眼的灯光罩在他们几人身上。
很快，摩托车手用腿携撑着停到他们几个跟前，“婉瑜，找你找的很辛苦啊……”
孙婉瑜脸有点红，“你怎么上来了？快过年了还不好好在家里呆着？”
摩托车手也不恼，“想你了，就上来找你了，顺便给你家带了些年货，刚到你家问你妈，才知道你出来浪了。”
孙婉瑜也没有向他介绍寻断剑他们，就看向寻断剑道：“不好意思，同学来了，我先回家了，改日咱们再一起唱歌。”说完也不看寻断剑表情，坐上了摩托车后座低声说了句：“走吧，我们回家。”然后摩托车就带着轰鸣与光明消失不见。
“来，抽根猴王！”孙小伟看着寻断剑在黑漆漆的夜里站着不动，小声提醒道。
寻断剑不知道烟是怎么到自己手上并且点着的，猛吸一口就开始咳嗽。
“伙计，这是她男朋友，川道那边的，高二就开始了，叫王建，家里条件比咱们好，不过好像没爹，宛瑜高三补课有时候不回来就去他家。你不知道吗？”
寻断剑心道：我知道和不知道有区别吗？她又不是我什么人。在黑暗中咧咧嘴道：“以前不知道，刚刚知道了。不过又是摩托又是年货的，这么大冷天从川道骑上来找女朋友，我确实做不到啊……”
“哎，你听听，是不是有人叫你呢？”寻断剑看向孙小伟，看他赶紧手忙脚乱的把烟头踩灭还对着空气使劲哈了几口气道：“听到了，我妈，我也得回去了，不知道家里有啥事还是谁来了。你去唱歌还是去我家？”
孙小伟说完就后悔了，他家是孙婉瑜家对门，让寻断剑去他家看人家两人卿卿我我么。去唱歌好像也没意思了，一个人唱个什么劲。
寻断剑没让他为难，“我去我爷爷那里说会话，明天晚上去你家吧。”
孙小伟走后，寻断剑并没有去他爷爷家，就在村子里漫无目的的走，路上被一根树枝差点绊倒，就拿起来当拐棍，看这个树枝似乎是苹果枝，被剪下来准备当柴火的。不知不觉走到了大白杨树下面，冬日里的涝池旁安静的只能听见北风吹落叶的声音，涝池的冰面反射着微光。
就是随心而动，他这一刻就拿起树枝在白杨树下开始了剑舞，一人，一枝，一冰，一树，隠有破空之声传来。被云层遮挡的月亮渐渐露出了真容，如白银洒落大地，寻断剑身在其中而不自知，心里的不懑也渐渐变为平静。
以为学习成绩好帮别人解了几个题，人家就要爱上自己。解题有坐在摩托车后座那么舒服吗？有被人嘘寒问暖那样美妙吗？自己能给别人什么，又给了什么，情书没有给出去，上大学也没有“热线联系”，她就应该守身如玉，等着考上大学自己来找她吗？现实一点吧，怎么可能呢。断了吧，嗯，斩断对孙婉瑜的情思吧。
寻断剑不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与故乡已经开始真正的分离了。这第一次分离，就从暗恋的女孩开始。
在练完剑那刻，他想起了苏东坡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王菲唱的：
”明月几时有？
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
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边在心里唱，重新又拿起树枝开始舞剑。
寻常见站在自己家门口，双臂交叉看着过家门而不入的孙子，耳畔却响起寻断剑在心底唱歌的声音，不动如山。心里喟叹：这是有剑这一次第最后一阶“剑气”的样子啊，剑气传音真的做到了，不过这个水调歌头听着怎么这么幽怨，难道是这小子和梦残云不合拍？
他不知道自己猜对了过程却猜错了对象，断剑门，特么不就是断来断去的么，现在才刚刚开始，“有剑”之后就是“失剑”，这不，拿起树枝就开始舞剑，不正应了那句不破不立么？
孙婉瑜回到家后，也不与王建说话，就在自己房间对着电灯发呆。
“那个瘦高个就是寻断剑，除了听说学习好以外也没什么特别的，我打扰你们约会了？”王建伸出双手在火炉上烤火，侧脸问道。
“除了学习好？你，我学习成绩在人家面前就是碳渣。人家还有武功，你有吗？今天你咋咋呼呼过来找我，故意的吧？”
王建无视，“也就是碰巧了，我犯得着吗？他家有摩托吗？他能时刻陪着你吗？我有，我能！”
“我还不是你女朋友，你记住了！”孙婉瑜拍床站起来，“你赶紧回去，看着你心烦！你家里就你妈和你弟弟，你放心啊？”
王建二话不说，抓起头盔起身就走。不一会儿，孙婉瑜就听到摩托引擎远去的声音，终于叹了口气。
“宛瑜，宛瑜，你发什么呆呢？”孙小伟坐在刚才王建的位置上，连烤火动作都一模一样。“你和王建谈恋爱就谈恋爱，干嘛刺激人家断剑呢？你难道就不知道他喜欢你……”
“他喜欢我？然后呢，他上大学才给我写了几封信？一个电话都没打过，我考试成绩不好，他关心过我几回。一句喜欢，就要我这样那样，这公平吗？这就是他的喜欢。而王建，我心情不好带着我出去散心，周末让我在他家用热水洗衣服，还让他妈做好吃的给我。伟，如果你是我，你选择谁？”孙小伟的到来，彻底激起孙婉瑜一直一来淤积在心里的情绪。“而且，他不还有娃娃亲来找他么，我算什么，你说，我算什么？”说完，趴在枕头上嘤嘤哭了起来。
孙小伟从兜里掏了半天，才拿出来一张皱皱巴巴的卫生纸，上面还挂着烟丝递了过去，“哭啥呢？赶紧擦擦，不然你妈过来看见还以为我把你咋滴了。我就问你一句话，他们俩未来谁更有前途？”
孙婉瑜用带着烟味的纸擦了擦鼻涕，扔到火炉里看着拉开盖子窜出来红红的火苗嗡声道：“那还用说，肯定是断剑，但是……”
孙小伟伸手打断，“不用但是了，你知道这个就行了。找断剑那个娃娃亲，为什么以前从来没来过，他一考上大学就来村里了？这个道理你自己琢磨。咱们好赖算是亲戚，按辈分我还得叫你声姑，要我说哈，人对你好，你就要以身相许，你以身相许的过来吗？上了大学才知道，优秀的人太多，断剑在他们学校估计也就中游水平。所以，你不要沉迷现在的卿卿我我，振作起来争取考上大学，这样你还有跟断剑恋爱的资本。否则，现在他去大学半年还记得你的好，过上几年眼头高了，你又没迎头赶上，那你以后就准备跟你几个姐姐一样，嫁了王建你们俩就一起在川道他们村土里刨食吧！”
“王建他们家还做生意呢，即便是我跟了他，也不会……”孙婉瑜不甘示弱，但声音越来越小，她自己也觉得底气不足。
孙小伟真是感觉这女子有点拎不清，“我再说一遍，最后一遍。看长远点，现实一点，断剑都是比王建更好更有潜力的选项，而且，即使未来你们俩没问题，他爷爷那关你也不好过，你长的漂亮断剑稀罕，他爷爷阅人无数，这次来的女孩据说长的不赖还会用刀，不会稀罕你的。你的优势并不明显，今天这个王建找你是个败笔，我感觉到他当时心情十分低落，关键是你主动找的人家，最后却搞这么一出，唉！”
“那我该怎么办？”孙婉瑜弱弱问道。“告诉他我和王建没有关系吗？他会不会信呢。”
孙小伟站起身，“我没谈过恋爱，不知道。你自己想吧……”
“不是，你这讲了一堆大道理，我也接受了。在请教怎么办的时候，你却撒手，这太不负责任了吧？”
“你骑着摩托跟王建走的时候，不是也一样的么？是你拉着我去断剑他家的，然后你却先走了，这不是差不多嘛。”
两人在门口面面相觑，也是，少男少女的心思哪来那么多办法，寻断剑虽然剑练得很舒畅，但很多事情是做不到武侠小说里说的那样“踏雪无痕”的，割舍，学会放弃等等词语在脑海里不断浮现，只是自己还没有彻底拥有就要放弃，这算放弃吗，不算吧，应该是一种妄念吧，以为一封未发出的情书就是约定，以为藏在心底的爱慕就是承诺，以为美好的事物都会在前方静静的等待。似乎不是的，时间空间会改变一切，更何况这一切还只是朦胧混沌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