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蔚
我跟大河散步时经过一个人家的花园，猛听那儿传来小鸟疯狂挣扎的惨叫声，近前一看，花园边一个黑色的小鸟被鼠夹夹住，正在拼死挣脱……我们费了一些功夫才把它从鼠夹上弄下来。
小鸟尖嘴长腿，一条腿从半当中夹断了，骨头全扎了出来，只剩一点皮肉还上下连着，如果是人的话，大约相当于从膝盖那儿断掉了。
小鸟拼着丢掉一条腿的巨痛，也要脱离那个鼠夹。它在大河手里心跳得非常厉害，我们把它带回家，无奈又不忍地剪掉那条残腿，帮它消毒包扎起来，想养它几日，等伤一好就放走。但是，小鸟野生野长，它呆在一个鞋盒里感到惊恐万状，不吃不喝，也根本不接受包扎，不久就啄掉纱布，又流了一滩血，真是不自由毋宁死。
我们赶紧跑到小区外的田野那儿，把它放入杂树草丛，看着她张惶地钻进草丛，不见了。既然它不能够被养，就是死，也让它死在野外吧，也或许她能顽强地活下来呢？真不知呆在一个黑暗的鞋盒里，对它来讲是那样的恐怖。
正值春天，它很可能还在窝里养育着几只小鸟，她该多么放不下那些鸟娃子，唉，我们竟然什么也帮不上。
自从来到这个三面环海的城市，我们跟鸟的近距离接触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多，虽然这里也极少有纯自然的环境了，但毕竟三面没有相邻的城市，没有往来的交通，城市工业也相当少，还算给了小鸟们较多的栖息之地。
然而在市场上，能见到更多的野鸟，都是被人捕来卖的，野鸟卖得很贵，一些人拿去当补品煲汤。其实鸟也并不多，这里只有一座海边小山，山上有些天然林，那些捕鸟的人半夜悄悄潜入，拿大手电往树上照，鸟被光亮照到，一时间就会不知所措地呆着，飞都不会飞，很轻易地就被捉了。市场上的鸟儿被沉沉的网罩着，惊恐不安地等着受死。
这是个算得上民风淳朴爽快的小城，只是人们的食谱太广，除了猪牛羊鸡鸭，大量的鱼虾蟹贝，一些人还喜欢吃狗吃猫，吃鸟……，曾经在老街上撞见人把一只小鸟吊起来，看着它慢慢挣扎窒息而死，据说是闷死的鸟没有放血，更补。可怜的小鸟……
我和大河买过几次野鸟，跑到野地放掉它们，据有的环保人士说，不要去买它们，你买只是在鼓励人们捕捉，我们也不想买，但有时撞上那样被束缚到绝望的鸟儿，那些羽毛散乱蓬头垢面的鸟儿，那些被压在网里的翅膀，正是人类最最羡慕的翅膀啊……
第一次买来的是三只小猫头鹰，幼小的猫头鹰有类似小孩子的可爱模样，但是眼光凌厉，只是，在人的网笼中，再凌厉的眼光也无法保护它们。
想着猫头鹰是夜鸟，等天黑以后才去放它们，打开笼口稍微看一下，小猫头鹰左右移动着圆圆的大脑袋，摆出一付防御和随时准备攻击的姿态，大圆眼睛几分怒气逼人，虽然被押已久，仍然活生生地充满着生命的能量。
找到一片杂树草丛，看着它们那样惊奋地逃生，大概翅膀一时间不灵了，只是不顾一切的拼命扑窜去老远，往草丛里钻，是的，鸟儿逃生的时候，料想翅膀都是被饥饿和束缚弄得麻木无力了，它们拼命往草丛里钻，先让自己有个躲避，寻得一点点安全，然后喘息，打量，寻找着进一步逃跑的方向……
虽然你是想帮它，但鸟儿渴望远远地离开人的手，离开人的踪影，达尔文在《乘小猎犬号航行》一书中说到南美的鸟类，十九世纪从欧洲远行到南美，发现那里的鸟跟欧洲的鸟有很大的不同，南美的鸟根本不懂得避人，一些人拿把锤子跑到海鸟聚集的地方，想敲死多少就敲死多少，它们不懂得逃避，不知道这些直立行走的动物会要它们的命。而当时欧洲的鸟已经进化了，它们与人到了一定距离就会飞走，而现在，全世界的鸟儿都进化了，没有一只野鸟会信任直立行走的动物。
曾在一条街上遇见一人，他拎着个两个网袋，内有野鸡、野鸭，我们停下来问，他叫价几百元，但马上降下100元的价格，慌忙把两只翠绿的野鸡塞给我们，赶紧索了钱扭头就走，我们几乎还没做好准备，手上就有了一个装了两只野鸡的网袋。
这里离那座惟一的海边小山很近，山上规定不许抓鸟，有时也有些志愿者在那里挂各种大小的标语，呼吁大家不要捉鸟，难怪那人很快不见了。而我们则往山上去，一路上，野鸡几乎是要连着袋子往外冲，它们不理解袋子，在袋里能看见外面，它们就一心要跑。
到了山上，美丽的野鸡也是第一时间惊慌失措往草丛里钻，很少有被放生的鸟儿，会像我想象中的那样，一飞冲天，自由翱翔……
它们都是紧张的，惶恐的，由于恐惧和挣扎和饥饿而疲惫不堪的，除了那一笼麻雀……
曾经放了一笼几十只的麻雀，那真是一场开心的经历，小鸟们突然自由了，呼啦啦四下飞起，聚上树梢，想必它们被捕的时间还不长，它们从树梢落到水边喝水，仰起头来啾啾啾，喳喳喳，你听得出那声音里的欢乐，自由真让鸟儿欢喜呀，谁又不喜欢自由呢？麻雀们的欢乐也感染着人，让人心情十分愉快，是啊，老天就是喜欢生命，喜欢给生命自由……
除了没有人这么复杂的头脑，它们有着和人相似的感官，也有相似的喜怒哀乐，小鸟没有了妈妈，会悲惨地饿死，大鸟没有了孩子，会心痛地惨叫。在一些人的眼里，长翅膀的鸟儿像天使一样美丽可爱，也或许天使就是模仿鸟儿的模样；而在鸟的眼睛里，人肯定不像天使，人更像什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