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伟和张志飞在办公室吃完饭后，江伟简单的看了一下时间，从他们进入办公室起，现在已经过去四十分钟了，这四十分钟加上他之前演算振动公式的一个小时，箭体振动试验并不能完成，那实在是太过复杂的一个过程，它需要将箭体起吊在塔架上，然后在各个方向用激振器产生振动来模拟飞行中可能出现的各种振动，完成试验记录好试验数据后又得将箭体放下来拉回车间，通常这样的试验没有个一整天是完成不了的，但是现在情况特殊，也只能加班加点的干了。
振动试验虽然没有完成，但是江伟已经吃完饭、已经休息好，他却不能闲着，他想，液体火箭的故障处理还得等待振动试验结果、还得等待那个演算结果，现在趁这个空隙刚好可以处理一下固体火箭的问题。
他并不认为固体火箭的故障有多难，液体火箭就算了，那个实在有些复杂，但是固体火箭不同，他一直认为那实在是一个结构非常简单的东西，他很奇怪星云动力这么多人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排查出故障原因，他对他们的水平微微有些失望。
不过他心里的想法他自然不会说出来，他只是一拉张志飞，他说道：“走了，趁液体火箭振动试验还没有完成，咱们先去看看固体火箭。”
张志飞自然是紧跟他就走，不过走之前他说道：“你先跟杨老师打个电话，看她到家没有。”
正在一旁打算收拾碗筷的陈梦洁也说道：“江总，你赶紧打一个吧，打了心里也踏实一些。”
于是江伟拿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杨颖的手机，他只是开口说了声“喂”，那边杨颖就已经说开了：“忙完了吗？放心吧，我已经到家了，正准备休息呢，我在会议室窗子外看到你了，看到你在忙，我就没进去打扰你了。”
听闻杨颖已经到了家，江伟放了心，他说道：“还没有忙完，恐怕得通宵，你到了家，你就早点休息，我很好。”
说完，他挂了电话。
见他挂了电话，张志飞问道：“没什么事吧？已经到家了吧？”
江伟说道：“没什么事情，已经到家了，咱们走，接着去处理问题。”
他们出了董事长办公室的门，身后留下陈梦洁在收拾他俩的碗筷。
路上，江伟对张志飞说道：“液体火箭的振动试验一时半时还不能完成，那个计算结果也还没有出来，趁这个间隙，咱们去处理一下固体火箭的问题。”
张志飞自然是表示了赞同，他说道：“好，那咱们再找个会议室，把固体火箭相关的人员都叫上。”
于是他们又另外找了一间小一点的会议室，固体火箭结构简单，涉及的人员少些，找个小点的会议室也够用了。
当然，固体火箭和液体火箭的人员也不是完全独立的，像射频无线电部、自动控制部这些部门就是共用的，即两型火箭的无线电通讯、自动控制均由这两个部门完成，当然了，在部门内细分的话，也是由不同的项目组完成的，但是主任、副主任这些领导干部是同一拨人。
除了这两个部门共用，其他的如总体部、总装部、发动机部还是不同的，毕竟，这是两款完全不同的火箭。
江伟虽然对李总带领的技术团队微微有些失望，但是他现在身份特殊，他已经不是这儿的总工程师了，他只是请来帮忙的，全体人员都尊敬他、对他客客气气的，有些话尤其是评判责任的话他也不好说了，尤其是他不能像以往那样严厉的批评人了，尽管他以往也很少批评人。
他想，我只能就事论事，我帮你们把原因找出来后，等我走后你们自己再关起门来秋后算账吧。
李总对自己在液体火箭会议上的表现非常不满意，可以说，他基本上没有对液体火箭的故障原因发表自己的见解，他了解自己，他的确没有能力在这个上面发表什么独立的见解，他对自己很不满意，但是他也无法，他就这个水平。
不过在固体火箭上，情况有所不同，他想说说话，他不想堕了自己总工程师的威风，他不想让两位领导把自己看扁了、把自己当成了无用的草包，他尤其不想在自己那帮手下面前丢了面子。
他做好了思想准备，当老领导泛泛问道“李总，说说固体火箭飞行的详细情况吧”，他没有指定固体火箭总体部的主任代为回答，而是自己娓娓道来了。
他朗朗说道：“这次固体火箭发射，火箭起飞点火正常，一级飞行正常，二级飞行正常，一二级分离也很正常，卫星整流罩分离也正常，上面级滑翔段也很正常，但是上面级最终助推卫星入轨时，出现推力短暂下降的情况，导致卫星未能进入预定轨道。”
江伟问道：“那为什么故障迟迟不能归零？有什么观点上的争论吗？”
李总说道：“简单说来，我认为是上面级发动机的问题，但是上面级发动机部门有不同意见。”
于是江伟询问那个上面级发动机部门的主任：“王主任，你有什么意见？”
王主任于是说道：“自然，上面级发动机故障会导致这个原因，但是并没有什么直接的证据支持这个观点。”
然后他解释道：“咱们固体火箭的发射是在东海边，一直往东飞行，咱们海洋上并没有监测船来监测火箭飞行各个阶段所要执行的动作和状态，所以我的观点是自从芯二级分离后，火箭后面的飞行状态很难判断，所以尽管我们的发动机可能有问题，但是并没有任何证据来支撑这个观点。”
江伟头脑极快的运转着，王主任说的是实情他也知道，当时为了试验固体火箭芯级的复用技术从而很多发射都选在了东海边，这样重复利用的回收技术最好实现，就是燃烧完的芯级直接用降落伞降落在海里，这样对芯体的损伤最小，但是东海边发射带来的问题是火箭后期飞行阶段状态无法进行有效的监控，因为海上没有他们的监测船，飞天集团倒是有这种监测船，但是星云动力叫不动。
但是问题也并没有王主任说得这么严重，江伟在星云动力当总工的时候，他也考虑到了这些问题，在东海发射的都是低轨卫星，在卫星进入光学望远镜观察极限的地平线之前，卫星应该已经进入预定轨道，只不过那个时候由于观察视角不够好，观察精度已经不够高了，这些观察资料用来判断问题，已经太过粗糙了。
不过聊胜于无，因为除了这些光学观察资料外，还有箭体的反馈信号，尽管由于距离遥远，这些信号的刷新频率比较慢，但是其中也是包含一些有用的信息的。
江伟坚信，故障的发生还是在可监测范围内，当初选择那个发射场，他也不会眼看着火箭还没有入轨就飞行到监测盲区了。
江伟其实不想争论，但是有的时候不争论不行，他还得通过这些争论了解到更多详尽的信息。
于是他问道：“还有什么不同意见没有？”
那位王主任说道：“我的意见是有可能芯二级的发动机装药量不够，导致分离时它没有将上面级推到合适的高度。”
固体发动机部门的主任显然不能认同有人指责他们的发动机不行，他说道：“相比于液体发动机，固体发动机要可靠得多，目前也没有证据表明固体发动机出现了问题。”
江伟很快明白了，由于后期监测资料的缺失和过于粗糙化，这给予了各方面机会，然后又由于所有的残骸都坠于大海，也更加收集不到有用的信息了。
不过在争吵中，他也很快明白了，问题出在芯二级与上面级分离的时候，到底是芯二级出了问题还是上面级出了问题，说不清楚了。
都没有证据，所有的残骸入海了，说不清楚了。
江伟感慨，如果条件好一点，在足够远的位置有一艘监测船多好，那这就简直不是一个问题了。
不过那是一项花费巨大的支出，民营公司舍不得这项支出，民营公司做什么事情，一如既往地要讲究个费用效益比。
不过老领导就是老领导，他并不是觉得这就是一盆浑水，什么都说不清楚了，他想了想，说道：“把光学望远镜和电学望远镜观察到的所有的资料都放给我看看。”
这些资料早已经就准备好了，江伟一声令下，这些资料就在投影仪上放映了起来。
江伟全神贯注，他一动不动，他仔细观看着这些资料，他拿着笔，记录着东西，他已经将自己融入到飞行的场景里去了，他反复观看着卫星飞入地平线之前的资料。
他没有作声，他一直在对比着这些显得有些粗糙的资料，他兀自感叹，当初研制时一味为了追赶进度和可靠性，几乎全盘照抄了原版设计，改动很小，箭体上很多有用信息的监测传感器都没有设置，以致于现在可提供的可作为参考评判的信息太过有限。
既没有监测船，也没有大量有用的信息，江伟就这么反复看着那有限的有些粗糙的监测资料。
不过他还是有发现，他自然不像其他人一样看来看去毫无所获，他忽然问向自控部的主任，他说道：“吴主任，如果上面级的点火命令晚发出来五百毫秒，会导致什么结果？”
那位正在怡然自得的自控部主任大吃一惊，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次故障关他什么事情，在所有人看来，不是芯二级发动机故障就是上面级发动机故障，与他何干？
听到领导猛然提问，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说道：“我。。。没有计算过。”
老领导面色平静，他说道：“麻烦你和上面级发动机的刘主任共同计算一下，上面级在与芯二级分离后晚点火五百毫秒是个什么结果，现在就开始计算吧。”
得到了领导指令的两个主任于是立即开始计算起来了，这个计算比液体火箭的那个振动计算简单得多，江伟也并没有吩咐他俩独立各自计算。
三十分钟后，计算结果出来了，两位主任惊讶的发现计算结果与这次故障的结果完全吻合了。
他俩顾不得即将打在他们身上的板子，板子不是打向上面级发动机的刘主任就是打向自控部的吴主任，他们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他们和李总一样急切的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这个的？这个资料，我们不知道看了多少遍了。”
于是，有限的观察资料又在被反复反映，江伟就着这些观察资料向他们讲解：“光学资料和电学资料要结合起来看，它们在飞行时域同步上还是能提供一些有用的资料。。。”
然后他又说道：“至于到底是控制器滞后发出了点火命令还是发动机迟滞执行了点火命令，你们两位就自己协同配合着去查吧，我就不再参与后面的调查了。”
那两位主任和李总不停的点头，他们连连说道：“好、好，调查出了结果我们向你汇报。”
阻挡了他们五个多月的问题，在老领导这儿，两个小时就够了。
江伟感觉到了疲惫，现在已经快六点钟了，天已经有些蒙蒙亮了，除了中间吃饭那四十分钟，他就没有休息过，他的头脑一直在高速运转，他没法不感觉到疲惫。
但是他还不能休息，液体火箭的问题还没有处理完，还等着他去做最后的决断。
他又回到了液体火箭人员都在的那间大会议室，他回来的时候，振动试验的人员、计算的人员都已经回来了，只有检查箭体的人员还没有回来。
振动试验的工作人员首先报告，那个低频振动还在，江伟赞许的点点头，显然，这两枚火箭的装配一致性没有问题，这对最终的故障排查非常有好处，这是一个固有故障，而不是一个不可复现的随机故障，非常好。
然后是负责计算的两位工程师也得出了结果，他们的计算结果一致，他们计算出来的由于这个低频振动的存在导致的火箭的最终入轨速度和高度的变化与实际飞行的状态完全一致，可以确认就是这个问题导致了这次发射失败。
李总简直对这个有两三年没有谋面的老领导佩服得五体投地，他原来都很尊崇他，他知道他水平很高，但是他没有想到他水平能高到这种地步。
他几乎都要带领大家鼓掌了，然而老领导制止了他，他还在等待最后一批出去的人员回来，那是检查箭体的一批人。
检查箭体的人员很快也回来了，江伟满怀希望的等待着他们的检查结果，然而他失望了，这些回来的工作人员告诉他箭体装配没有发现问题。
江伟微微有些失望，按照他的分析，应该是箭体的主体结构某个地方没有焊接严实或者某些个螺栓紧固件没有拧紧导致了箭体的振动性能发生了变化，这个原因导致的理论结果与飞行状态符合得很好，但是为什么他们就找不到呢？
江伟没有再问这些员工是怎么检查的，他略一思忖，他说道：“跟我来。”
他要亲自去检查，他相信问题一定出在他分析的这个原因上。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跟在了他身后，他们一起来到了放置火箭的总装车间。
巨大的乳白色的火箭静静的被三个环形支架支撑在车间正中间，车间房顶上几十盏巨大的高压水银灯放出耀眼的光芒，将车间照得亮如白昼。
江伟带着众人在离火箭几米的地方站定，他又亲眼看到他亲手设计的火箭了，这是他真正独立设计的第一款火箭，他有好几年没有看到它了，他对它有一种特殊的感情。
不过它现在出了问题，在它的问题检查出来之前，它还不能出厂飞行，它的兄弟箭由于同样的问题，已经飞行失败了。
江伟忽然想起了研制这款火箭的那一段岁月，那真是一个热火朝天、尽情展示才华的激情岁月，几年前研制这款火箭的青春往事，又在他脑海里历历闪现。
他想，那个时候他多年轻啊，多么意气飞扬、挥斥方遒阿，尽管他现在一点也不老，仍然非常年轻。
看着这枚身患沉疴的火箭，江伟感慨颇深，他终于对他身后的人说道：“刚才检查箭体的同事出列，随我一同前去查看。”
三位员工出列了，他们就是刚才具体检查箭体的工作人员，两个是具体操作手，一个是质量检验的。
江伟带领他们逐渐靠近了火箭，根据他的分析，最有可能的是液氧煤油的共底贮箱与火箭主体桁架连接的地方出现了拧紧力矩不足的现象才导致了这个低频振动，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查不出来。
他钻到了火箭底下，来到了火箭的芯一级和芯二级的衔接处，这个地方的环形盖板已经打开，通过这个地方，能够看到芯一级箭体里面的贮箱。
江伟问询跟随在他身后的三个人：“你们是如何检查这些焊接件、螺栓紧固件是否连接可靠的？”
后面三人答道：“所有的连接件我们都用轻轻敲击的办法目视检查了连接的紧固程度，没有发现有松动的迹象。”
江伟知道，他们的操作毫无问题，当年他制定的操作规范里就是这么规定的，在按规范完成操作后，不可采用工具再次紧固，只可用轻轻敲击和目视的方法检查有无松动。
他仔细的看着，他检查着那些焊缝，那些焊缝光滑匀称，呈鱼鳞状，显示了良好的焊接技术，江伟轻轻敲了敲，他在仔细聆听那敲击发出的声音，并没有颤音，看来这个地方没有问题。
他查看燃料共底贮箱与箭体结构连接的紧固件，那个大贮箱两端分别由八个螺栓紧固连接在箭体上，这样一共是十六个螺栓紧固件，为了装配的方便，这些螺栓采用了统一的规格，也由同一个装配工完成装配安装。
江伟问跟随的人：“贮箱是谁安装的，请他来。”
很快，那个安装工被叫来了，江伟问道：“你能说一下你是如何安装的吗？”
那安装工比划了一下，说道：“我就是拿着力矩扳手按照操作规范安装的，就是把这些螺栓拧紧拧到了位置就停止了。”
江伟问道：“你用的哪把力矩扳手？上一枚火箭也是你装配的贮箱吗？”
那安装工答道：“上一枚不是我装配的，这一枚是我安装的，我安装的时候有质量检验在场。”
江伟又问道：“你用的哪把力矩扳手？拿来我看。”
那安装工立即跑开了，很快他又跑回来了，他手里拿着一把拧紧螺栓用的力矩扳手。
江伟问道：“两枚火箭都是这把扳手拧紧的吗？”
那工人毫不犹豫的答道：“是的。”
江伟再次询问：“你肯定？”
那工人没有片刻迟疑，他说道：“我肯定，这种规格的扳手只有一把，是专门用来拧紧这十六个螺栓的，为保证装配的一致性，这十六个螺栓只允许用这把扳手拧紧，不允许采用别的扳手拧的。”
他再次强调：“上枚火箭这十六个螺栓虽然不是我亲自安装的，但是肯定也是用这把扳手拧紧的。”
江伟称赞道：“很好，你严格执行了公司的装配制度，值得表扬。”
说完，江伟从那安装工手里拿过了那把扳手，他仔细观摩着这把扳手。
这是一把新的扳手，上面并没有力矩指针，显然，这是一把只产生固定力矩的扳手，这把力矩扳手的固定力矩值是500牛米，也就是说，就是使再大的劲，它也只能施加给螺母500牛米的力矩，再大的话它就脱扣了。
这样的好处是避免安装工使用过大的蛮劲以致产生其他不好的地方，比如边角上的紧固件，力矩过大就容易把结构部件拧裂开了，这自然是不好的，使用这种扳手就不存在这种问题，因为力矩一旦大于设定值，扳手就脱扣了，使不上劲了。
江伟观摩片刻，他对那名安装工说道：“拿一套贮箱上使用的紧固件来，再拿两块钢板来，上面要有跟贮箱和箭体上相同的连接孔。”
这些东西很快被拿来了，江伟已经很久不动手了，但是所有的这些机械、电气的操作他都知道，他将螺栓穿过了那两块钢板的孔，然后用那力矩扳手将螺母拧紧了。
拧紧之后他问簇拥在他身边的几个人：“你们知道我拧紧这颗螺栓的力矩是多大吗？”
那个拿来扳手的安装工抢着答道：“是500牛米，江总，这个力矩扳手的力矩值是500牛米，我刚才看到你已经拧得脱扣了。”
江伟却似乎并不相信手中的这把扳手，他说道：“是吗？你这么相信你的工具，那么我们来确认一下。”
说完，他对身边的另外两名员工说道：“你们两个，立即去固体火箭总装配间拿一把同样的扳手过来。”
他不忘叮嘱：“一定要拿一把校验过的过来，没有校验的、不在校验有效期的都不要。”
那两位员工答应了一声旋即就跑出去了，十几分钟后，他们回来了，他们带来了一把同样的扳手，随同他们一起来的，还有固体火箭总装配间的正副主任。
江伟拿过了那把扳手，他仔细查看了一下，他对靠近他的几名员工说道：“这把力矩扳手也是500牛米的，如果刚才拧紧力矩是500牛米，那么我用这把扳手应该拧不动吧？”
簇拥在他周围的几名员工都点头称是：“是这样。”
江伟却并不肯定，他说道：“让我们拭目以待，看是不是这样。”
为避免现场太过拥挤和吵闹，张志飞和李总带着其他人离得比较远，但是现场的一举一动他们都能看得和听得一清二楚。
在大家的注视中，江伟缓缓地拿起了那把从固体火箭总装配间借来的扳手，他套上了那个已经拧紧了的螺母，他使着劲，拧动着。
令人惊奇的事件发生了，那本来已经拧紧的螺栓，尽然又被拧动了半圈那把扳手才脱扣。
周围早已经静得鸦雀无声，江伟看向众人既惊讶又佩服的目光，他说道：“还需要我说什么吗？这把力矩扳手根本没有达到设定力矩值，所有的燃料贮箱螺栓都没有拧紧，正是这种没有足够强度的连接，导致了试验和飞行中的低频振动，这正是这次失败飞行的根本原因。”
总装配间一片安静，所有的员工在惊讶、佩服，甚至崇拜和艳羡，这真是一个天才的大脑，从根源到现象再到结果，一根线索，草蛇灰线，一切都衔接得严丝合缝、毫无违和，故障至此才真正的归零了。
人群中忽然响起了掌声，开始是稀稀拉拉的，然后大家从愣怔中逐渐醒悟过来，更多的人也拍起了巴掌，总装配间里逐渐响声一片。
这是李总带头拍起了巴掌，他按捺不住他激动的心情，他是技术总负责，他承担的责任最大，故障没有排除，他几个月都没有睡好觉，他既心系故障，他也顾虑别人对他的看法，他尤其顾虑别人对他水平的质疑，这现在故障终于归零了，他背负了几个月的压力，也终于彻底卸去了。
他终于忍不住上前，他拉住江伟的手，他几乎都要老泪纵横了，他说道：“老领导，江老弟，我比你痴长几岁，请允许我把你叫作江老弟，江老弟，你这一个晚上就把我心头压了几个月的一块大石头搬走了，实不相瞒，我都好几个月没有睡好觉了。。。。”
他确实很感动，他与江伟拥抱。
江伟与他拥抱，拍他的后背，他说道：“老兄，现在都已经好了，原因都找到了，你也不用再有什么压力了。”
李总松开了江伟，他说道：“老弟，老哥哥情不自禁，请你莫要见怪。”
张志飞走上前来，他对李总笑道：“老李，你这几年不跟我兄弟相见，这感情倒还愈加深厚了。”
李总擦眼睛，他连连说道：“好些年的兄弟感情，怎能不像酿酒一样，愈来愈深呢？只可惜总装车间不让喝酒，不然我真想咱们三人就地喝一杯。”
然后他回头四处张望，他终于看见了和其他主任站在一块的陈莉，他连连嗔怪道：“你看看，陈主任，咱们都是大老爷们，就只有你一个女同志，你也没提前准备个鲜花什么的献给你这个老同学？”
其实车间里还有其他的女员工，但是都是些普通的女职工，女性中层干部，陈莉是独一份，并且也只有她与江伟的关系比较特殊。
陈莉和其他的正副主任站在一起，其他的正副主任早已经被老领导的神一样的表现震惊得目瞪口呆，他们知道他是个天才，但是天才到如此地步，却还是让他们惊讶不已。
陈莉自然也很高兴，但是她和其他正副主任不一样的地方是，她对江伟的表现并不是那么惊奇，在她看来，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她想，哼，你们原来还去请外面什么乱七八糟的人过来帮忙，都是瞎胡闹，你们中的某些人竟然还想与小伟相提并论，你们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这一晚上，她看到他在指挥着所有人、将所有人都驯服得服服帖帖，她看在万众之中他是那么的突出，她想，他多威风啊，她心中的那丝不快早已经烟消云散了，她只求他能对她单独笑一笑，不要再把她和其他同事看得没有任何分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