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彻没料到玲珑不顾暴露身份的危险,竟对几个穷凶极恶的人贩子侃侃而谈。
这个在地皇族被奉为守护神的结长老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其实她也是一直不服的。从初遇到互相开始熟悉的短短时间里,她对玲珑已经满腹怨火。从她的吃相到衣品,玲珑都能挑剔个没完没了,更不用提她的修行。石彻只和玲珑相处几天就已肯定,她确实是老爹亲生的,比起玲珑对她的苛刻,老爹那些特训手段真是小巫见大巫。
尽管她对这位娃娃脸哥特风前辈不是多么由衷敬爱,也不能眼看玲珑和几个凶恶歹徒交锋,她刚想上前,就收到玲珑一个眼神制止,不知道玲珑葫芦里卖什么药,她只得乖乖停住脚步。
大路恶狠狠瞪着玲珑。
“小姑娘,我实话实说,到了这鬼岛,各安天命吧。”
“与其各安天命,不如我们团结起来搏一搏。”
玲珑态度从容,每一个字都清晰直入众人脑海,大家望着她那双幽黑的大眼睛,觉得里面仿佛有股磁力,不知不觉中就被吸引住。
“我们才不管这些没用的废物。”光头强睨眼看着那些偷渡客,随即笑眯眯指了指一边的墨砂,“不过,小妹妹你和这个长腿大美女只要跟着我们,哥保证哥死也给你垫背。”
大路没理光头强,盯着玲珑。
“你说,凭什么我们得和这些人一道。”
“我们现在都是极乐岛的囚徒。”玲珑坦然凝视着大路,“我们合作,多一个人多一份力,敌人想对付我们就必须花费更大的代价。”
“你以为我们联手就能活下来?”大路嘲笑,“我告诉你,这岛主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妹子你别做梦了,赶紧祈祷吧,下辈子投个好胎。”
说着他径自坐到墙角,抱着脑袋想心事谁也不搭理。
连大路这样丧尽天良的人贩子都称极乐岛主为恶魔,一股绝望的气氛霎时又在屋中蔓延,人们垂头丧气,一些人啜泣起来。
石彻假作不经意走到玲珑身边坐下。
“海里那个东西是九婴,我会来这里,你早就知道。”
她终于明白一件事。玲珑前阵子给她恶补许多亚热带海洋和岛屿的地理知识,特别提到九婴这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怪物,就是在为将她送到极乐岛做准备。她怀疑,玲珑根本早已和天裔联盟长老们串通好,或许对地皇族来说,她的存在也是个未知风险,毕竟她体内的饕餮之力连她自己都害怕。
“你说你要保护人类。”玲珑不承认也不否认,“是一种选择,还是一种信念?”
“选择是什么,信念是什么?”
石彻觉得窝火。她不想站在非天那一边,而是想守护人类,可长老会不相信她,甚至连玲珑也不相信她。
“选择随时都可以改变。”玲珑幽幽道,“信念,是你随时怀疑随时想抛弃,但却坚持到底的东西。”
用阴森森的语气丢下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她就起身离开,留石彻原地自闭。
时间过得煎熬却又流逝飞快,很多人在等待未知的焦虑中沉沉昏睡,石彻也睡了大概两个钟头,被门口辄辄的皮靴声吵醒。
二十几个雇佣兵用枪逼着三十一个囚徒排队走出房间,朝东走了有十几分钟,穿过一片橡胶林,来到一片乱石遍布的临海空地。
现在是黎明,太阳很亮很圆,像颗热烘烘的硕大鸡蛋黄。
石彻注意到他们在岛东头,海边不仅有椰树形成的天然屏障,还耸立着高压电网。电网有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缺口,缺口之外是约百米高的陡直悬崖,直通太平洋,正对缺口二十余米远是座塔碉式岗哨,上面架着两挺重机枪,有两个守卫。
塔碉岗哨后,是一片被高压电网和红栅门圈起来的开阔地,覆盖着沙石和稀稀落落的细榕林。
随着隆隆轰鸣声,他们头顶上方的空气被搅拌成气流,一架直升飞机降落在他们面前。
率先走出机舱的是一个穿着迷彩战靴的高大男子,年龄三十六七岁,他腰配战刀,戴着墨镜和黑色皮制护臂手套,脸部线条非常硬朗,五官立体有些欧罗巴人种的特点,用言情小说的形容方式来比喻,是个雕塑般的美男子,他嘴角习惯性地朝下抿,看起来郁郁寡欢。
佣兵们向他立正致敬,想必他就是极乐岛的岛主。单看外表,谁也不会把他和恶魔联系起来,反而会认为他英俊威武,很像电影中的枭雄。
他踱步走到三十一个偷渡客面前,目光落到黑天鹅船长大路脸上,微微一笑。
“船长,很高兴这次你能亲自参加游戏。”
“李佩,你想怎么样。”大路丝毫没心情赔笑,“我跟你签的合同里,可没这一条。”
李佩墨镜后的眼睛不动声色注视着大路,挑了挑眉梢,毫无预警一记直拳砸到大路鼻梁上。他身高目测一米九,又很魁梧强壮,这一拳竟打得大路朝后仰摔在地,满脸是血,花道和韩三岁刚想动手,就被李佩身后两个雇佣兵用枪指住。摘掉墨镜,垂眼看着大路狼狈不堪地爬起来,李佩惬意低笑。
“现在添上这一条。”
石彻站在离大路不远的地方,她没发现李佩身上有任何异常,他目前看来是个普通人渣,不过他确实有双很迷人的眼睛,黑灰中隐隐透着湖绿,血统不是纯亚裔。
有一股根本就没隐藏的天裔气息从李佩身后传来,那股气息简直就是在向极乐岛上的天裔宣告:我就是你们的鱼饵。
这气息源自从机舱中出来的第二个人,那人并不是自己走出来的,而是坐在轮椅上被人推出来。
要是在别处遇见这个人,管他是不是坐着轮椅,石彻一定会抓住他胖揍一顿,因为这白脸混蛋曾放火险些烧死她。
那个坐着轮椅出现在极乐岛的少年,模样怎么看都是一个来度假疗养的富家公子,海风像只淘气的大手揉乱他乌黑的头发,他雪白无瑕的俊美脸庞上写着百无聊赖四个字,被阳光镀上金边的眼睫毛抬了抬,两道漫不经心的视线,掠过被疲惫和恐惧折磨得憔悴不堪的三十一个囚徒,当他的目光短暂在石彻脸上停留时,眼神自然而然地流露出鄙夷,仿佛是在说:母猪,你看起来真惨。
他是龙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