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看重眼前利益,总督则需放眼全局。茶叶只是一个起点,布莱恩要做的,是让更多的人参与到这个产业,带动整个行省的经济发展。
就算仅仅从商业角度来说,布莱恩在这笔交易中也没有吃亏。他现在掌握的资源有限,做不到全产业链通吃。
论资本,他比不过世代经营,经年累积的本地家族;论人力,他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还没有培养出坚实可靠的班底;论市场和渠道,阿卡林行省的消费能力终归有限,阿卡林以外的地方,他更没有能力涉足。
他所倚仗的,是生产管理、质量管控和技术革新。
工序的拆分主要目的不是保密,而是为流水线作业做铺垫,提高生产效率,加上计件制工资,和各种福利的激励,布莱恩的茶叶工坊的生产效率是要远高于其他人的。质量管控则是培养口碑和客户粘度的关键。至于技术革新,短期内是即将推出的炒青绿茶——布莱恩让人打造的专用炒锅已经有了眉目,长期则是机械化生产——当然还有很多前置技术没有达成,只能一步步来。
用即将过时的技术,换来稳定的原料来源和市场,其实他是赚的。
……
奈瑞尔之行毫无波澜,塔里奥家族的族长是个精明的商人,没有理由拒绝稳赚不赔的生意。布莱恩在这里签下了第二份销售合同。
回程的时候,因为不再顺风顺水,他没有继续选择走水路。而且陆上的距离还要短一点。
带来的茶叶成为了第一批交割的货物,分别在两座城市处理完了。所以回去的时候也没什么累赘。一行人轻装简从,在奈瑞尔停留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踏上了归途。
慷慨大方的塔里奥市长专门派出了自己的座驾送行。那是一辆精致豪华的马车,空间很大,除车夫外可以容纳四人。拉车的四匹马也都不是凡品,一水的黑色,毛发浓密整齐,没有杂色,身材高大,健壮挺拔。走起来步伐整齐划一,显然是经过良好的调教的。
这些可都是塔里奥的宝贝,整个阿卡林行省也找不出更好的了。
卫队长巴里也得到了一匹好马。棕色,额头一撮白毛,耳小鼻大,体态匀称,四肢有力。这是塔里奥赠送给新总督的礼物,因为布莱恩不会骑马,就送给他骑了。这让他非常高兴,还给这匹马起了个小名,就叫做“白毛”。
至于其他人,倒不是塔里奥小气,而是这些人都不会骑马。
……
奈瑞尔到卡拉维尔的乡间小道又是别样的风情。
清晨的空气夹杂着成熟的果味和野草的清新,令人感到舒爽、愉悦。阳光透过密密的树叶缝隙,撒下一道道笔直的金色光柱。露珠爬上低垂的叶梢、草尖,在光影映照下,晶莹剔透,熠熠生辉。
“总督大人,现在茶叶工坊的员工,加上管理人员,一共有三十六人,每天的产量大概能有一百多斤,一年就是三万多斤。每斤茶叶的成本大概是十个铜币,售价五十个铜币,利润就是一百二十万枚铜币,也就是一千两百枚金币。”
马车上只坐了布莱恩和老艾迪两人,后者正翻一边翻着账本,一边汇报。
不得不说布莱恩捡到宝了,老艾迪简直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他不仅能写会算——光这项技能就足够在大城市混饭吃了,领悟能力也很强,布莱恩教他的记账方法一学就会,做起成本分析来也是条理分明。
“但是您给科克斯和塔里奥的批发价只有二十个铜币,是不是太低了点?而且你答应他们每年分别供应五万斤茶叶,已经大大超出了目前的产能了。”
老卫兵,啊不,现在是内务总管忧心忡忡地说。
“低吗?艾迪,这可是百分之百的纯利啊!为了这个利润可是有大把人敢于铤而走险,无视法律的存在。更何况我们只管生产,不用担心存储、运输和销售的问题,资金回笼快,几乎没有风险。”
老艾迪虚心受教,并认真地做着记录,笔记本上除了“做人不能太膨胀。”“步子太大会扯着蛋。”等等,又多了一句金玉良言。
“产能,倒确实是个问题。”
人力资源是制约着布莱恩发展的瓶颈。
根据总督府整理出来的档案显示,卡拉维尔市的人口一共只有四千出头,其中可用劳力只有三千左右。这个数据虽然已经好几年没有更新了,不过大体上还是比较准确的——这个时代,除了一些繁华的大城市和商业中心,城市人口的迁入迁出都是比较少的,主要的波动来自正常的出生和死亡。
战争和瘟疫也许会减少大量的人口,不过很快会被乡下及其他地区涌入的人群填满,恢复到原来的水平。城市的人口通常只和它的承载力有关——卫生水平,交通条件,工商业的岗位等等。
三千多劳动人口,看起来不少,但是其中很多人是有自己的产业的,不管是有点手艺的匠人还是小商小贩,都宁愿独立经营,而不是给别人打工。剩下的小部分无产阶级,或者被桑切斯迫害成无产阶级的人,基本上都在给奸商打工呢。
把现有的产能扩大三到四倍,问题还不是很大,但是布莱恩不可能只发展这一个产业。
得想办法让农民进城了。
……
正当布莱恩思考着阿卡林行省未来的发展方向时,平稳行驶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布莱恩探出头去,大声问道:“怎么了,巴里?还没到吃饭的时间吧。”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太阳的位置离顶点还有一段距离。
气温比清晨的时候升高了许多。虽然已经入秋,但空气中依旧残存着几分暑气。
卫队长头上渗出不少汗水,骑马回来报告:“前面的桥断了。”
这是塔拉河的一条支流,河面不宽,原本连接两岸的是一座简易的木桥。可能因为年久失修的缘故,已经从中间断开。
它的位置比较尴尬,正好位于奈瑞尔和卡拉维尔之间,所以成了两不管地区。
“那就绕过去吧。回去后让人来修一下。”
布莱恩不想浪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