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把你的手借给我
日子经不起像我这样无聊的虚度，度过一个又一个白雪茫茫的黑夜。寒冬料峭，气温骤然下降，泼到地面上的水，瞬间结冰。每个人上街都穿得厚厚的，只留下一条眼缝，还有白色的呵气。那童姐说，这个冬天太冷了，她言中了。转眼间，就到了新年，大街小巷，鞭炮齐鸣，火树银花，一派节日的气氛。白天的时候，帮家里做一些事情。然后，去那童姐家拜年，那童姐就会给我一个大大的红包。她说，今年也许是和你们在一起的最后一年，我多给你点。不过，你要开源节流。你总是乱花钱，我应该把钱交给夏颜替你保管才行。我说，又过一年了，孩子终会长大的。我不会乱花钱的，终于在我软磨硬泡之下，我得到了那童姐的红包。三年来，这是第一次在我的手里握住。前两年，都是交到夏颜那里，她会替我保管，她懂得用钱之道。所以，每次那童姐给我的红包，我都要花上好一阵子。这次，之所以不让夏颜保管的原因。我还耿耿于怀颜川的存在。
孩子终究是孩子，是因为不懂得如何去宽容别人。
若辰送给我一件红色的毛衣，他执意要让我穿上，赶上过年了，图个喜庆。我穿着大红大红的毛衣去找夏颜。夏颜一看见就说，哟，会打扮自己了。过年了，买了这么大红的毛衣，真是喜庆啊。我说，这是若辰送我的。她说，若辰真有眼光，我偷笑着。她送我一套化妆品，她从很久以前就要让我买化妆品，活了二十年，还没有化妆的习惯，我固执已见地默不作声。她知道，我一直是顽固的疯狂。后来，她也没有强迫让我买化妆品。不过，最近一段时间里，我脸上的痘痘疯狂地异军突起了，此起彼伏，加上北方的冬天干燥，皮肤粗糙，嘴唇干裂，脸上已经布满了沧桑，像似了旧社会的脸。照镜子都不敢相信那里的怪人竟然是自己，为此后悔着，如果当初听夏颜的话。买一些化妆品，也许今天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追悔莫及，我乐不可支的接受着夏颜的馈赠。夏颜说，你真像个孩子，我笑得更加明媚灿烂。一年又一年，我总是要向别人索要礼物，却从来没有送给那童姐，若辰，夏颜礼物，我总是买不好东西。夏颜的长发特别迷人，我早已恋上它好久，便下定决心给夏颜买一瓶洗发水。第二天早晨，夏颜对我说，那个沐浴露的香味，是她的最爱，桂花香草。我惊讶不已，我说，我明明买的是洗发水啊？她说，你真笨，你明明买的是沐浴露。上面还写着字呢，我哑然失笑。后来，夏颜把这件事，告诉了若辰和那童姐。面对他们的嘲笑，我决定再也不给他们买东西了，总是买错东西，不想被他们戏弄，终于下了这个该死的决定。
上午，四个人。走在学校的操场上，欢歌笑语，只是为了享受在厚厚的雪上踩出咯吱咯吱温暖的声音，便一发不可收拾地倔强走了好多圈。阳光洒脱，四处安静，一望无尽的白雪，心中充满无尽的欢喜。喜欢享受着这样温馨的谈话，聊着新年的愿望，漫无目的行走，简简单单，纯粹地像一块透明的水晶。堆起了雪人，我骄傲地写上了我的名字，我对着相机无礼地大喊，这是我的。夏颜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阳光里散发出冰雪的香气，让人沉醉。那童姐固执地要把夏颜的名字写在我的名字旁边，她不怀好意的笑着，这才完美，然后叫我帮她和若辰和那个雪人拍照。我执意过去，她警告再靠近半步，后果自负，我乖乖地倒数，轻轻地按下快门，那童姐和若辰喜笑颜开。在超市里买了很多喜欢吃的菜，在那童姐家里兴高采烈地挥手下厨，做了一道赏心悦目的菜。若辰第一个尝鲜，神态自若。那童姐看着若辰醉生梦醒的样子，跃跃欲试，终于禁不住美食的诱惑，果断地吃起来，神情宛若是享尽了世间极品。夏颜终于迫不及待，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就吃起来，刚到嘴边，夏颜就惊叫起来，好咸啊。接着，那童姐和若辰互相对视一下，把嘴里的肉都吐了出来，然后，拼命地喝水。夏颜说，你们明明知道菜很咸？为什么还要吃？那童姐说，我刚咬到肉的时候，就想说了。可是看着若辰安详的样子，索性我也装吧。若辰说，本来，吃到一半的时候，我也想吐了，但想着想着，这是牧年的第一道菜，怎么说，也得安慰安慰他吧，我就忍着了。没想到，夏颜这么干净利落就吐出来了，我实在是忍不住了。我傻傻地看着他们笑，我觉得他们真可爱，只是为了我做的一道菜，虽然菜咸的要命，他们却可以装作无所谓，心存感激。
下午，四个人一起去滑冰。每年都会有这个习惯，夏颜教了我两年滑冰，一直没学会。今年我说，一定要学会。夏颜不在了，就没有人教我了。那童姐和若辰滑地自由自在，旁若无人。激情飞扬，花哨的动作层出不穷。场下，掌声不断。我很羡慕他们拥有与生俱来的天赋，这是宿命的安排。夏颜一直在空地上牵着我的手，教我迈八字步，身体向前倾，不厌其烦地带着我来回走动，跌跌撞撞，还会不小心地把她摔倒。她有时会生气地说，牧年，你真不乖。我说，这个东西不喜欢我。她笑，是你不喜欢它们。跌倒，再爬起，再跌倒。后来，就干脆不起来了。一直坐在那里看着那童姐和若辰的表演。有时候，静静的欣赏一个人华丽的表演是一种意外的享受，我喜欢这样安稳的生活。夏颜走到我面前生气地说，牧年，如果今年你还没学会的话，我想以后你也学不会了。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因为她不在我的身边了。我说，你还真自恋。她说，一定要爱自己，我哭笑不得。疼痛的记忆终究把我打造成一个初学者的模型。我渐渐地失去了夏颜的依靠，可以一个人走进拥挤的人群，回首骄傲地看着夏颜离我越来越玩，成就感油然而生，还没有学会走，就想跑了。脚突然后滑一下，不小心把那童姐撞倒在地，她懊恼地说，牧年，你不会滑就去那边练习去，到这里妨碍我表演。我露出无辜的眼神，可我依然站在那里，那童姐大为震惊。她说，你看看后面。我转过头。那童姐把我推向了夏颜，为了安全起见，我伸开双臂向夏颜抱去，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神里有着太多的错愕。天有不测风云，这次撞倒了若辰，我也未能免幸。终于两个人一起倒地，若辰问我怎么样。我说，就是有点累，他说，那我们就回家吧。
夕阳沉到山的另一边，夜幕降临，灯火渐次明亮。人去街空，烟花绽放。相互拥抱，彼此祝福。回家过年，简单的告仪式。从不需要繁华似锦。
午夜，万家灯光，黑夜如昼。新年钟声敲响的时候，我给若辰，夏颜，那童姐发了信息。新年快乐，心想事成。然后，就接到了他们的回复。新年快乐，心想事成。有些人在一起，无需过多华丽的语言，简单的祝福，便彼此心照不宣。那童姐说她要去那个男人的城市，眼神里带着笃定的信念，绝决的选择。她十分坚定地说，她一定会回来，她一定会回来。我们知道那童姐终究是逃不过思念的煎熬，才会决然选择离开。她无法预料前方的路途是否光明载途，亦或是荆棘遍布，渺茫的光线在召唤，让她一步一步走向那个令她深爱的男子。即使万丈深渊，她也会纵身跳下去。痛苦已无碍，相见便会消散。有时候，只需要眼神交汇，便会心知肚明，不言语，便注定需要一辈子去经营。
若辰打算利用过年的时间去打工挣钱。他说，我们迟早会走入光怪陆离，居心叵测的社会。我要让自己遍体鳞体，在黑夜的角落里舔食自己的伤口，用一瓶褐色的酒瓶温暖脆弱不堪的身体，让自己变得刀枪不入，浴火重生。夏颜会在晚上定时给我发信息，我们都是如此的寂寞，哪怕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都可以让两个人在寂寞的晚上念念不忘。除了寂寞以外，生怕滋长出想念，我们注定无处可逃。她说，如果感到无聊就找她，我有好几次冲动地走到她家门口，可是却不敢敲她家的门。因为，我在不远处都会看到颜川，气宇轩昂，不可一世，眼神里流露出璀璨的光芒。我不敢迎合他的目光，他是如此的干净，夏颜和他在一起，我了无牵挂，万念俱灰。
除夕夜，陪父母守岁。我一向不习惯呆在家里过着安逸富足的生活，只是在过年的时候，为了让父母得到最真挚的****，我选择留守。他们一路辛苦走来，饱经风霜。他们背负了太多太多，其实父母根本不需要孩子会给他们带来多大的幸福。只要能够在一起，这就是他们最大的幸福。他们索取的幸福多么简单，但偏偏今年我才给了他们的一次伟大的幸福。每年过年的时候，我都会去外面疯一夜。第二天才回家，只图个自己的快乐，忽略了父母的感受，为此夏颜骂过我好几回。他说我太任性了，抽出时间多陪陪父母，就怕等到那么一天，想陪的时候，都陪不到了。我看着她眼里流露出的忧伤，万箭穿心。终于明白，父母每年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自己的儿女能够平平安安地过一生。
第二天，四个人吃过饭，然后就各奔东西，独自寂寞，颠沛流离，垂死挣扎，奔向远方。我一个人在这里等待他们回来的消息，无论是好亦坏，只想听到他们的消息，便可以躺在床上安稳睡觉，习以为常。这样的日子早就被他们所占据，我没有丰厚的寂寞，可以抵挡深不可测的寒夜。
我一直听着若辰的故事，逍遣着寒假的时间，这是我最喜欢的一个故事。
人生太匆匆，时光做作。模糊的画面渐渐清晰，镜头定格。她叫善柔。良善，温柔，人如其名。至真至诚的感情，若辰在饭店工作认识的。她总是一个人坐在靠着窗子最左边的位置，若辰每次都会看到她望着窗外川流不息，车水马龙的大街。然后，一个人莫名其妙的泪如泉涌。若辰是一个性情中人，他懂得如何去安慰伤情的女子，这是他与生俱来的富有。善柔，明眸皓齿，粉妆玉琢，姿态端庄，举手投足之间，魅力无限。这样的女子让人难以抗拒，亦明知爱上后便会难以自拔，自甘堕落。但像若辰这样寂寞的人，沦落已成习惯。他渴望沦陷在这样惊艳的女子怀里，这正是他所期待的的结局。
两杯咖啡，七分钟的时间，若辰爱上了眼前这个不食人间烟花冷艳的女子。爱上一个人不需要天翻地覆，海枯石烂，至死不渝，仅仅为了满足自己囚禁在内心的流离失所的感觉而已。女子恬静话不多，却一语中地，句句刺伤若辰身体深处的灵魂。没有来路，顺其自然，短小的时间爱上一个人终究不是一件可靠的事情。他们需要时间来滋生内心的暗涌，杀个片甲不留，千疮百孔，重新愈合，回到原始。若辰习惯一直在凌晨2点坐在窗子最左边的地方。两杯玛其朵咖啡，彼此陶醉。随意聊天，不问出身，皆醉在彼此的眼眸中。暗红色的光钱，放着王菲的音乐。疼痛油然而生。在最透彻的寂夜，彼此袒露，爬满身上肮脏，龌龊的虱子。他们需要彼此来温暖藏在心底最深处脆弱的心灵。女子让若辰带她走，她需要炽热的身体迷幻自己，她要把自己全身麻醉。若辰带她进入房间。迫不及待，热吻，暧昧的呻吟。寂寞在吟唱着哀伤的曲调，无论是对若辰，还是对这个已到崩溃边缘的女子，都是需要而已。仅此需要，随意爱上一个人，往往是内心的欲望作祟。难以抵挡，误当作成海誓山盟的爱情。
香烟，烟圈氤氲。满地未燃尽的香烟，迷幻。女子的手指纤细修长，皮肤光艳，朱唇皓齿。体力透支。相拥入睡，寻觅安全感。清晨，阳光明媚，窗子渐次明亮，满地碎碎的阳光，各自衣着。没有对话，面目苍白，各自生活。他们深知，他们需要洗尽铅华，素面朝天。晚上还会重新乏味的动作。
热吻，相拥入睡。
浑浊的状态让人选择原地踏步，垂死挣扎再无意义，他们需要这样的生活方式，这是他们的生活。是的，这是他们的生活。只有这些，别有其他。他们都是寂寞的人。
终有一天，善柔不再出现，消失很久。若辰在空荡的房间里一夜一夜守着寒夜到天明。满地香烟，酒罐狼藉，房间里流动着令人作呕的味道。没有了她的日子，他已经习惯用这样的方式来自虐。寂寞的夜晚忘记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迷幻自己，麻木不仁。天亮说晚安，翻遍手机，找不到女子的号码，他没有，女子亦未曾留下。只有在床上身体纠缠的场面在脑海中频频闪现，这只是一场幻觉。的确，只是一场幻觉而已，再无其他。
第一日：等待。第二日：惶恐。第三日：焦灼。第四日：疯狂。第五日：梦死。第六日：放手。第七日：重生。
爱上一个人需要七分钟的时间，忘记一个人亦不过是七日的时间，或许更短。女子不再出现，若辰内心清楚，本来注定就是一场没有开始亦没有结局的电影。他们都是寂寞同路，需要在漫长的寒夜用灼热的身体互相取暖。谁也不是谁的谁，逐渐开始为自己愚蠢地坚持稚嫩的决定感到可笑。相见是寂寞的犹在，分离亦不必说抱歉。曾经都给彼此最原始，最纯真的安慰，这已足够。
繁琐的生活，困顿的工作。冰雪渐渐融化，候鸟已北飞。即将春暖花开，春意盎然，生机勃勃。若辰选择暂时离开，用所挣的钱。旅行，旅行可以忘记许多事情，关于离别，关于爱情，关于烦恼。纯真的旅行是一次心灵的洗涤，温暖自己。在路途上用简单疗伤，离开学的日子还有七天的时间，他一直执著地顽固，逃离是他自以为是的习惯。他不需要向任何人交待，只要无拘无束，坦然充实，他便满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