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别动!”
我听到有人大喝了一声,待我抬起头来看时,就见门口处已经整整齐齐地立了一排守卫军——都是剑已出鞘,摆好迎战姿势了。
我的目光打那些卫兵身上扫过,却并没有见到阿昭的影子,倒是他的小跟班——李木凉站在了最前边。
“我奉郡守之命,全城搜捕蠕蠕细子。”他的一只手握在腰间的佩剑上,说着便是一步向前站到了那大胡子的跟前。
大胡子同桌的几个人都是微微欠了身,但是那个瘦弱点的立马向他们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坐了回去。
那大胡子比李木凉要高,他便是也只得抬起头来看他,“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哼!”那大胡子满脸不满,一边撸起袖子来,一副要打架的样子。
桌上瘦弱的那个见状,连忙站起身子走了过来。他是一把拉住了那大胡子的胳膊,便是满脸堆笑地冲他说道:“六爷!您喝多了——让我跟这官爷说几句?”
那大胡子看了看他,甩开了他的手,便往桌边去了。
见那大胡子确实坐下了,那瘦弱的才转过头看向了李木凉,“官爷,对不住,我们六爷一喝酒就容易冲动!”那人笑着便是弯下腰先赔了个不是,两只手恭在胸前的样子似乎是有那么几分诚意的。
我将身子靠在后边的桌沿上,双手抱胸打量起这人来——贼眉鼠眼,尖嘴猴腮……怎么看不都像个好人!
不过,我也觉得这副面孔眼熟,思索了半天却只想到了仓库里的那几只耗子——别说,还真的挺像呢!
“少废话——麻利的都跟我回去!”李木凉并不吃这套,干脆地丢下了一句,便是抬了手,示意守卫兵抓人。
“等等!”那人眼疾手快地一步踏出拦住了,他脸上挂着的笑变得十分难看,“我说官爷,您这抓人……总得有个理由吧!”
“理由?呵!”李木凉冷笑了声,“我刚才的话你是没听清嘛!”
“哦!细子是吧?”那人很疑惑似地眯起了眼,一边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官爷怀疑我们是蠕蠕的细子?”
李木凉抬起眼看他,“不是怀疑——是确信!”
“官爷,捉奸捉双,捉贼捉赃——都是要讲证据的!”那人笑了笑,语重心长地提醒道。
“他刚才说的那番话就是证据!散播不实言论——实是居心叵测!”李木凉抬手指着那大胡子说道。
“不实?呵呵!”那人笑了几声,突然转过头来看向了我,“这小兄弟刚才也说了,那蠕蠕是派了明兵三万六千人的,我们六爷刚才说的交战情况——哪来的不实?”
李木凉肯定没料到他会这样堂而皇之地狡辩,沉默了片刻才应道:“哼!可是他也诋毁了天子,只凭这一点……”
李木凉话还没说完便被那人打断了,“我家爷是诋毁还是实话……在座的心里清楚!”
说罢,他便看向了里边的几桌客商,“天子一句话下来,便是连年增加赋税——苦的尽是我们这些终年里风吹日晒的生意人!这挣不了多少……还得给你们变着法子搜刮了去!”
他这几句话说的激愤,引得几桌客商都是垂下头去了。
“我家六爷说天子不顾百姓死活……”他猛地扭过头看向了李木凉,“这可是诋毁了!”
李木凉一时语塞,居然答不上话来了。
“对!他说的没错!”“是啊!可不就是这样——一年到头挣得都给你们当官的送去了!”……几声愤懑传来,尽是那些商客的声音。
那人面露得意,便又是抬手朝李木凉拱了一拱,“不过,官爷若是非要抓我们……我们自然也没的说——无非是为了交那细子的差……我几个就全当为官爷的前程铺路了!”
这话听的刺耳,李木凉满脸气愤,却也只是两眼瞪着他说不出话来。当下的情况于他抓人没有半点利处——他也确实没有十分的证据。
踌躇了片刻,他突然抬头看向了我。
我悄悄地吐了舌尖,却是故意地装作了没看见。
酒肆里的气氛就这么凝固了起来。
“怎么样官爷?抓……还是不抓啊?”那人挑衅似地问道。
看着李木凉那憋屈样子,我忍不住掩嘴偷笑——也不忍心继续看他犯糗,我便站直了身子。可是,我这嘴还没张开,就听到一个极好听的男声响了起来,“自然是抓了!”
屋里众人被这声音引得纷纷转过头来看我——我这才发现那声音是打我身后传出来的。
我猛地转过了身,便见我原先靠着的那桌子边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下了个人!
好生奇怪的人!
我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便在心底这么叹道——屋里这么热,这人却还是披着斗篷盖着帽子的!而且那兜帽宽大,垂下来便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我能看到的,就只有那一双桃花薄唇,和露了一点影子的秀气鼻子了!
“抓?凭什么抓?”那大胡子别过头来喊道。
“鞋子。”我听得这人轻声应道,“商客走路本来就多,来往平江的沿途又都是逾沙轶漠之地——稍稍有经验的都该知道,鞋子要挑厚底的穿!可是,你们却是一众的薄底鞋子……身为商旅……可不是连这点常识都没有?”
“呵,我几个在城里歇脚——且换了双薄底的,不行吗?”那尖嘴猴腮的冷笑着应道。
这人也是冷笑一声,“自是可以,不过……你们这鞋子怎这般干净?”
“呵,这有什么?”那大胡子嗤之以鼻,“刚换的新鞋自然干净!”
“我倒不是说它新的干净,而是……外边可是下了那样厚的雪呢!”那人伸出两只手指夹起了酒杯,一派闲适地晃了晃。
众人显然不懂他的意思。
我笑了笑,便接下了这解释的活,“这位客官奇怪的是——这样厚的雪,正常人走路,鞋子一定是压进雪里去了的!可是你们的鞋底明明偏薄,鞋面上却反而是没有浸雪太深的痕迹!”
我看到那尖嘴猴腮的眼里一闪而过的紧张,我也看到那桌上的一个不自觉地往回收了下脚。
“这有什么?”那大胡子却仍是不屑。
“有什么?”我忍不住双手一拍,“这说明啊,你们走路都是非常轻快的——可以在完全落脚前重新提步!”
“不过……”我说着瞟了一眼大胡子同桌的几人,“几位客官这体格……想走轻快可是不容易啊!除非……”
“除非什么?”在座的有人好奇了。
“除非……”我打手摸着自己的下巴,“客官们都是练家子,而且练得还不是那三脚猫的功夫——是受过经年累月训练的!”
“经年累月训练?”人群中又有人疑问了。
我搔了搔头,也露出一副疑惑的表情来,“嗯……一队商客会受过什么训练呢?”
“你们根本不是商客!”李木凉早已按耐不住,断言一句,便打腰间抽出了佩剑。
“呵!”那贼眉鼠眼的反应果然迅速,眨眼间已经打腰间抽出了两把弯刀,“嗖”的一下便往李木凉那甩了去。
那一桌的人也都是猛地跳起了身来——各自就打腰间抽出了把把弯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