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通常这榕树后面是没有人的，所以我也没能注意。”方晓晴接过江小慕帮忙捡起来的资料，整理了一下轻盈的长裙，略带歉意的笑了笑。
只是对方这密不透风的打扮，让她不由得愣了愣。
江小慕点了点头，没有任何的回答，便拉下帽沿后，和这位前途光明的明珠擦肩而过，往教学楼内走去。
对方无心搭理的态度，让方晓晴有些不解，而这种冷漠，让方晓晴的心头再次闪过了某个身影。
自从她在这颗榕树前提出了分手，江小慕对她，便一直都很冷漠，刚刚那位陌生人的擦肩而过，让她回忆起了这种隔阂感。
方晓晴本想借楚公子忘了江小慕，然而在得知了江小慕的死讯之后，她才在难以接受的痛苦中，认清了自己内心的一个事实，忘记江小慕，她真的做不到。
她和楚公子分开了。
对于楚公子来说，这让他丢了很大的面子，方晓晴的脸颊上，也留下了一个掌印。
方晓晴抬起手，回望着身后，三年前第一次和江小慕相遇的场景，伴随着脑海中的旧胶片滚动，依旧历历在目。
如果能重来，如果她能再一次站在感情和现实交错的天平上，或许，她会改变选择。
收起所有的思绪，方晓晴转回身，回头，却看到那蒙着面带着鸭舌帽的陌生人，忽然又转回到了自己身后。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开题演讲在哪个教室举行，我能跟着你一起去吗？”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江小慕本都已经去到教学楼内，虽然熟悉路，却难于不知道在哪个教室举行演讲，想了想后，干脆转了回来。
在他心中，两人已经形同陌路，这一次求助，他也只是把方晓晴当做了一个陌生的同学。
“好…”方晓晴有些错愕的答应了一声，望着那密不透风的装扮，又说道，“你是感冒了吗？你需要的话，我有一次性口罩，不用戴着面罩。”
“谢谢，没事，习惯了。”江小慕低咳了一声，便不再多言。
江小慕隐藏真面目，而要说有人能依靠声音认出他，方晓晴便是其中之一。
“好…跟着我来吧。”方晓晴答应了下来，便在前面带路，她看出了这位陌生人不太想讲话，而后也没在多言。
只是，当她带着江小慕走到教学楼门口时，楚公子的华贵的私家车驶来停下，开门后，下车的楚公子注意到了方晓晴，而后满含怨气的瞪了一眼，才离开而去。
方晓晴顿下了脚步，别开了目光。
望着两人的反应，江小慕愣了愣，前走两步来到方晓晴身旁，那妆容的遮挡下，却依旧有些清晰可见的淡淡淤青，让江小慕皱起眉，最终还是再度开口，“你的脸怎么了？”
方晓晴身子一怔，楚公子无情的痛骂还回响在耳边，眼底闪过了一抹恐惧，抬手拂过自己的脸颊，过了一会儿后，才轻轻摇头，“没事…”
……
一路无言，方晓晴带着江小慕来到阶梯教室后，便分开到前排准备演讲去了，而江小慕和往常一样，选择了墙角处无人的角落，整理了一下帽沿后，低下了头。
学生和教授们开始陆陆续续的到齐了。
“刘青澜教授，我能坐您旁边吗？”
前方第一排，教师专用的座位旁，一个学生对着一位中年的男性教授微微弯腰，恭敬的问道。
刘青澜抬头看了一眼这位学生，看到是自己的某位得意门生后，伸出手随意的转过旁边桌上的名牌看了看，上面的名字，有点扎他的眼睛。
“当然，坐吧。”随手将这个名牌扔进门口处的垃圾桶，刘青澜对着那位学生笑了笑。
这突兀的举动吸引了其余就坐教授的目光，不悦的看向刘青澜，但转头看到那垃圾桶里的名字后，都叹气摇了摇头，没有去理会。
江小慕的目光忽然变得冰冷，他不用看也知道，名牌上面的名字属于谁。
这时候，一道吸引了后面所有学生目光的身影从门口走进，轻松而简约的校服，自然垂下的马尾辫，却只因为绝美的面容，一切似乎都变得无瑕。
男生们和往常一样，每次见到这个女孩，都难以移开自己的目光。
方晓晴抬起头，望着这位明明有着能让万千男孩沉醉向往，却依旧愿意接受江小慕的一切，愿意跟着他坐上破旧自行车的女孩，心头有些压抑，同时，有些羡慕…
林语溪代替江小慕，成为了混子教授闻人巧学生的事情已经传开，她羡慕，能帮忙江小慕完成遗憾的，不是相处了三年的自己，而是其他一位，在江小慕生命中才出现不久的女孩…
江小慕在角落中抬起头看去，望着那耀眼的身影，隔着面具摸了摸自己凹凸不平的脸，嘴角无奈的流露出几分苦笑。
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林语溪淡淡的看了那位已经坐下的学生一眼，然后弯下腰，把闻人巧的名牌从垃圾桶里捡了出来…
她拿出一张纸，干净的擦去了上面的碎屑和污渍。
跟在她的身后，还没有走进教室现身在众人眼前的闻人巧，看到她的举动，难得穿上了正装的身躯猛然一怔…
由于每年前来，他都要遭遇到某几位教授们类似的冷落和嘲讽，所以他已经两年没有出席过任何有关于论文的演讲事宜了。
闻人巧凝望着身前才认识了两三天的女孩，大胡子之下的唇角，忽然有些感动的颤了颤，他掏出手机，给江小慕发了条信息。
“你要是在她出任务的时候保护不好她，我饶不了你！——来自老师闻人巧。”
“昨晚上不还各种教育我吗…”在桌下读着这有些猝不及防，忽然转变了态度短信，江小慕不由得扯了扯嘴角，心里有些哭笑不得。
前方，林语溪走到那位同学的身前，把名牌重新摆放了上去，那个男生抬起头，有点不知所措。
刘青澜转过头来，脸色很难看。
“让开…”林语溪看着这位占了闻人巧座位的男学生，面无表情，声音冰冷。
“哦…好，好的。”男同学拿起手中的资料，有些无措的站起身。
“让什么？坐下！”刘青澜在身边有些恼怒的说道，男同学本已经站起的腿，感受到导师的生气，又条件反射的坐了下来，一时间，六神无主不知道该听谁的。
“一个对学校没有任何贡献，成天发表一些可笑的变异学说败坏学校名声的混子，可没有资格坐在我旁边。”刘青澜在座位上靠着，看了一眼慢慢走进的闻人巧，摊了摊手摇着头，有些厌恶的说道。
听到这不加掩饰的嘲讽，林语溪把冰冷的目光，转向了旁边这位教授。
直视着她的目光，刘青澜嗤之以鼻，不过依旧皱起了眉，他总感觉背上有点发凉，似乎还有一对寒冷的眸子，在暗中盯着他似的。
“刘教授，你有什么证据，对变异学说进行否定？”林语溪忽然笑了，世界都已经开始改变，愚昧之人却还蒙在鼓里自视清高，否定着真正智者的一切…
“证据？”
刘青澜扯高嘴角，回头看看学生，又转头和其他教授们对视，“同学，我知道你对你的老师落魄的惨状很同情，但是你看看，我们有谁不正常，有谁产生了那种…叫啥来着，对，变异，我们有谁可笑的变异了吗？”
林语溪的手掌捏起来紧了紧，角落处，江小慕的目光越来越阴沉，他难以想象，掌握着真正的知识得到的却只有嘲笑，闻人巧这么多年，到底遭受了多么沉重的压力。
“唉，算了，我随便找个位置坐就好。”闻人巧低着头走上来，拿过那位同学桌前的名牌，把目光投向了角落，他本就很怕面对人类聚集的目光，找个无人的角落，也没有什么不好。
“可是…”林语溪还想说什么。
“小慕曾经和我说过，真正的学问，总会得到注定之人的赏识，而那些站在高处看不起我学问的家伙，我没有义务去弥补他们的损失。”
闻人巧满足的笑了笑，也对，何必需要让自己得到所有人的承认呢，承不承认他照样都是一个活法，有这样两位愿意支持自己的学生，他已经很知足了。
“弥补损失？两年多只闻其声不见其人，闻先生说话真是越来越风趣了。”刘青澜抱起手，不屑的低嘲了一声，“好死不如赖活的混子…”
闻人巧不想理会他，只是在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抖了抖大胡子笑了一声，“如果在夜晚不小心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希望你不会尿裤子。”
“你说什么？”闻言，刘青澜面容爬满了怒意，“这是公共场合，后面还有本校的众多学生，闻先生，请你注意你的言辞和形象！”
闻人巧学着江小慕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更是让刘青澜青筋鼓动。
的确，闻人巧都已经随处遭遇冷眼和排斥了，还要什么形象，不过还真和江小慕所说的一般，让自己彻底不要脸起来，感觉还挺不错…
这样做，到头来需要生气的，可就变成了别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