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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四月二十六日,蜜月

这是一间极其古典的套房,宛如约瑟芬皇后的寝宫——客厅里棱角分明的深色木质的桌子,配着灰色的天鹅绒沙发和椅子,周围四面墙上都是描绘威尼斯风景的壁画。卧室的入口处有个巨大的屏风,屏风两侧是两个巨大的穿衣镜,屏风后面是一张白色的柔软的大床,躺在上面就可以看到天花板上中世纪的繁复浮雕和天使降临的画面。

卢雨看着周遭的一切,尝试着缕清思路,把自己拉回了现实。这是她和老公程江离的蜜月之旅。

之所以把蜜月之旅定在威尼斯,因为七年前,他们正是在这里相遇的......

那是她第一次独自旅行。她坐了近十小时的飞机来到小时候就向往的水城。一个人的旅程虽然自由,但总归是有些寂寞。那是旅程的第五天,日落十分,她走到海边想看看夕阳,结果正好看到了搭着个三脚架认真拍照的他。她想,这个人肯定很会拍照吧。

夕阳真的很美,她突然想到这一路都没有人给自己拍照,多少有些遗憾。于是鼓起勇气,走上前去问:“不好意思,可以帮我拍张照吗?”

“没问题,稍等!”他低头调整了一下三脚架,然后回过头。瞬间,他的侧脸被夕阳的余晖勾勒出无比好看的光亮的轮廓。她有点不好意思,匆忙地把手机递给他,“就拍海边夕阳这边,谢谢!”

他拿起手机拍了两张,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哎呀,太背光了,完全拍不到人。”,他把手机还给她,顿了一下说:“要不我用相机帮你拍吧!你给我个电子邮箱,我之后发给你。”

她有些犹豫,但是也不好拒绝,于是笑着点了点头...…

之后的故事就是水到渠成了。她收到了那天海边的照片,夕阳中的她迎着海风,长发飘飘,笑得很甜美......他们开始互通邮件,一来二去,她了解到他是个优秀的独立摄影师,大部分时间居住在美国加州,在很多著名的人文自然类杂志上都发表过作品。再后来,她本科毕业,也顺利申请到加州读研究生。他做饭很好吃,也常常邀请她去他家蹭饭。他们就这样自然而然就走到了一起。

七年的时间匆匆过去,他们一起去了很多地方旅行,他给她拍了很多很多的照片。他是一个风景摄影师,她是他镜头前唯一的主角。

他是一个浪漫体贴的人,还有一种艺术家独有的天真单纯,总能给她的生活带来各种各样的惊喜。去年夏天,他在自己的纽约摄影展开幕酒会上,突然熄灭灯光,当烛光亮起的时候,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向她跪地求婚......一个月前,他们在夏威夷举办了盛大的海滩婚礼。晚宴时,他给她送上用自己手绘稿定制的红色礼服。她穿着它与他跳开场舞,裙摆摇曳。在旋转的瞬间,她觉得自己仿佛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卢雨陷入回忆,不自觉地嘴角上扬......

她猛地想起,江离好像不在房里。她亲昵地叫了两声他的外号“大梨子“,但还是没有人回应。她以为他又准备了什么惊喜,准备起床四处找找看。

这时有人敲门,“程太太,早上好!您预定地早餐到了!”

卢雨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预定了送餐服务,但是想到应该是江离订的吧,“请稍等!”然后迅速套上一件淡粉色的真丝睡袍,系好腰带,用手理了理长发,微笑着打开了房门,“早上好!你们进来吧!”

两个穿着西装的意大利服务员推着一辆银色的餐车进了房间,在茶几上放上一份今日的报纸,然后开始熟练地铺上白色桌布摆上银质餐具......期间,卢雨趁机溜进盥洗室刷了个牙,简单洗了个脸。出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白色的带着金边的各种器皿满满的有序的摆了一桌子,盛着咖啡,水果和面包,还有两盘卢雨最喜欢的牛油果沙拉。

她在餐桌前坐下,但是江离还没有回来。

“程太太,祝您好胃口!”两个服务员说完就推着餐车离开了房间。

在房门关上的一瞬间,有个人趁机推门进来,“早上好,小仙女,我是今天的伴奏!”

卢雨一抬头,笑出了声。江离非常严肃地穿了一整套灰色的西装,还系了个深蓝色的领结,煞有其事地拿着一把小提琴。

“你......什么时候会拉小提琴了!”

“为了卖艺养老婆专门学的!”

“那拉一个试试!拉的不好的话是没有打赏的哦!”

程江离略微侧了一下头,把小提琴放到了肩上,充满仪式感地抬起右手,拉起了卢雨最喜欢的?g弦上的咏叹调?...…

卢雨吃了一惊,他还真的会拉小提琴呀!在一起这么久,还是这么深藏不露呀!

舒缓的曲调回荡在房间里。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的脸。她觉得他好像还是第一次见面时候的他,清澈的眼神,剑锋般的鼻梁,还有挺拔的身姿,多年来从未改变过。

一曲结束,卢雨笑着鼓掌,“要安可,要安可!”

程江离无奈地瘪了瘪嘴说:“不好意思,小的学艺不精,只会这一首。”

“啊,那就没有打赏了。”卢雨故意撅起嘴,低下头假装准备吃早饭,余光看到江离像个孩子一样一直瘪着嘴站着。她连忙起身抱住他,把脸贴在他胸口?“好啦大梨子,超厉害的,我超喜欢的!快一起吃饭吧!”

他笑着坐下,把小提琴放在一边,为她倒上咖啡,“昨晚睡得好吗?”

昨晚......她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沙拉,说:“挺好的,还做了个神奇的梦呢!”

“什么梦呀?”

“嗯......也记不太清了,就是梦到我又回去上高中了,还挺麻烦的。”她不想讲得太具体。

“噢噢。”他认真地把猕猴桃切成两半,又用勺子把肉挖好,喂到了她嘴边,“你要多吃点水果。”

“你知道我不爱吃水果的。”她说着,但还是吃掉了...…

吃好早饭,卢雨冲了个澡,坐在梳妆台前化妆,瞥到旁边的盒子。这是一个很旧的枣红色丝绒盒子。

昨天下午,他们在威尼斯的小巷子里闲逛,偶然地走到一家灯光昏暗古董店。程江离平时除了摄影,最喜欢的就是淘一些小古董了,遇到这种小店总爱进去看一看。但是卢雨就不太喜欢,她总觉得这些旧东西不太干净,说不定也不太吉利。不过她还是很愿意尊重他的爱好,于是她陪他进店一起认真地看起来。

店里摆满了旧的放大镜和钟表。突然,她被角落处的一块怀表吸引了,她情不自禁地拿起来看上面的纹路,有点像凡尔赛宫天花板边缘处的花纹,打开之后表盘是铜制的罗马数字,表盖内侧写着她看不懂的好像是拉丁文的文字。“好精致的怀表!”她不禁感叹。

“你喜欢?那我买给你。”程江离直接从卢雨手上拿走了怀表,向店铺深处那个留着一大把白色络腮胡子的店主走去,“先生?我想买这个。”

虽然是很漂亮,但是卢雨始终不太喜欢这些旧东西,于是想追上去制止他。

还没等卢雨开口,老板就用不熟练的英语开始介绍,“这是来自十八世纪的。据说这不是一块普通的怀表,这块表可以让你见到你最想见到的人......”

“那我就不需要了,我天天都能见到我最想见到的人。”卢雨趁机笑着说。

听到她这么说,江离也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但还是说:“好啦,小仙女喜欢就买吧,不用管那些传说。”接着对老板说“先生帮我包起来,谢谢!”

江离付好钱把一个丝绒盒子递给卢雨。她不想扫他的兴,只好也开开心心地收下了。

此时,这块表正躺在这个盒子里...…

卢雨选了一只鲜艳的口红,仔细地在嘴唇上涂着。

她想起了这句话,让你见到你最想见到的人...…

她脑海中突然又清晰地浮现出昨天梦里那个骑自行车的身影。难道这块表真的有什么魔力?

哎呀,这怎么可能!我可是个唯物主义者。昨天的梦肯定只是个偶然。肯定是这几天白天玩太累了。

卢雨化好妆,把头发卷成了大波浪。然后从衣柜里挑出一条香槟色的v字领的无袖长裙,又穿上一双黑色细带高跟鞋。她在镜子前转了一圈,觉得虽然不再像梦里的自己那么清纯朝气,不过也拥有了完全不同的优雅气质。是啊,女人就应该在每个年龄都有不同的魅力才对!

她喷好香水,走到客厅,程江离也换好了款式比较休闲的蓝色西装。她挽着他一起出门去歌剧院看预约好的?托斯卡?,这也是这次蜜月之行她非常期待的部分。

看完歌剧他们又一起吃了晚餐,又在城里逛了一会,不过已经太晚了,没有什么店铺开门。再加上卢雨穿着高跟鞋走在威尼斯的石头小路上实在吃不消,走了一会就坐了条船回了酒店。

晚上,江离在一旁处理今天给卢雨拍的照片。洗完澡的卢雨敷着面膜躺在床上想看会旅游杂志,却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梦中的卢雨好像在还坐在剧院里看?托斯卡?,耳旁有人在轻声吟唱:为了艺术,为了爱情...…

突然,一个声音响起:“小雨快起床了,都六点半了!上学要迟到了!”

是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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