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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一弦一柱思华年(九)

自从上一次去看了宋凤茗,见她哭的伤心样子,她总觉得心里是不舒服,像是无数个细线紧绷在一起,很抓心。所以便隔三差五的就去看看,陪她说说话,待上哪怕一分钟也好。

顾南琛的进步飞快,但面对马上的考试,林雪婕还是放不下心来,考试这个东西就是你说不准会考多少名,也不是越努力就越好,他需要运气,更需要天分,林雪婕很喜欢自己的这个天分让她和顾南琛有个说话的理由,但是这个天分在他的人生路上没起到半分作用。

“你怎么又做错?”林雪婕有点不耐烦了。因为她还有很多的习题还没有做完,而他最近还总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讲了一遍忘一遍,刚讲完的也忘,有的时候就干脆不听了。

“这不是你刚刚讲的吗?”顾南琛气冲冲的反问。

这是一道关于数列的题。“我说的是代入到这里。”林雪婕用手指指上面的公式。“

“你怎么这么笨啊!”

“什么?你说我笨?哈哈……”顾南琛用手摸摸后脑勺的头发,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索性扔笔趴在桌子上。

“行了,你快点起来算吧!”林雪婕皱眉道。

“这是你跟我说话的态度?你这死丫头。”顾南琛用手假装打她。

“要考试了,你能不能着点急啊,而且你不复习我还要复习呢!”林雪婕是真的生气了,他看出她有点无奈的意味。

“行行行,我重新算。”顾南琛重新从桌面上起身,但还有点儿不情愿。

“嗯。这才对嘛。”林雪婕冲他微微笑。

在回去的路上梧桐叶簌簌的响。顾南琛就在林雪婕的身旁,但林雪婕却觉得他远在天边。她明明伸手就能摸到他宽松袖口里纤长的指,她明明能看见他被秋风吹起来的发丝,可是她不敢伸手,她怕她一伸手就扑个空。

他们没有说话。昏黄的路灯把少年白瓷的脸照得柔和。

“你今天心情不好?”顾南琛突然问。

“我?那还不是因为你不好好听我讲。”林雪婕受宠若惊一般的回答。

“我看你是在生理期吧,你们女生的生理期不是都一个一个的像个魔鬼吗?”

“那也要分人,我从来都不会那样。”林雪婕撇撇嘴。

“你生气起来很吓人啊。”顾南琛耸耸肩。

然后又没了话题,顾南琛不喜欢这样的气氛,半张个嘴似乎想要摸索个话题。

“你要考到多少名才算是满意?”林雪婕问。

“多少名?不好说,你觉得以我的水平我能考到多少名?”

“200名。”林雪婕平静的说。

“200名?哎,我要真的考200我就废了我。我上次可是第三名代表学生讲话呢,你这200名,不是全穿帮了吗?”顾南琛差点跳起来,站在林雪婕面前,害怕的激动起来。

“这是你的正常水平,你还有可能会发挥失常。”林雪婕毫不留情。

“我花那么多的钱雇你,你就这么一点儿成效?”

“那也得看你自己基础,你的努力好吧?”

“哎,姐姐,不不,师父,师父行吧?”顾南琛哀求。

“你叫我什么都没用,你要努力啊。”

公车来了,“我先走了。”林雪婕朝顾南琛挥挥手。

“师父再见!”他也同样朝她挥手。

“等一下!”林雪婕又从车上跑下来,从书包里翻出一本厚厚的笔记“这个给你。”然后又跑开了。他看见她的匆忙赶车的模样,他看见她扬起的两根辫子,觉得没有抵触,反倒亲切。

林雪婕很讨厌顾南琛最近总是“师父,师父”的叫她,在平常也就算了,可他在校内也是这样叫个不停,他每次一这样叫总是让别人投来异样的眼光,始终如一的磨蹭来磨蹭去的让雪婕帮他作弊。

临近考试了,林雪婕巴不得整天的钻到书里。竟不知道外面已经落了雪,雕花窗框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

“师父。”顾南琛又来了,又来磨蹭他了。

林雪婕把他拉到一边的角落里。

“我怎么每次找你,你都要把我往角落里塞啊?”顾南琛问。

“你别总那么大声的叫我师父,同学们看见了多尴尬呀。”

“哈哈!你想的太多了吧,那有什么的?有谁会误会啊?就我们这条件的差距,料我也看不上你啊。”顾南琛挠挠头。

林雪婕心里有点酸酸的感觉,冷着脸问“你要干什么?”

“下下周都要考试了,你到底有没有法子啊。”

林雪婕不想骗他,问“你最近学习了吗?”

“学了,天天都学到下半夜呢。”顾南琛辩解。

“学了就行。”林雪婕看看腕表,要上课了,她转身要走。

“什么叫学了就行啊。”顾南琛一把抓住林雪婕的手腕。

雪婕的脸上顿时烧起了火,熊熊的火很烧心,她不敢回头看他的脸,她觉得自己糟糕透了,他的纤长指尖正抓着她的手腕,她跑开了。

回到教室狂跳的心脏久久不能平息,她觉得她要疯了。

“克制,克制,她和那些女生不一样,她们不一样。”她自言自语。

考试前一周的补课,林雪婕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对对,就是这样,讲完了题,就好了,嗯嗯……”,但是一想到今天是最后一次给她讲题雪婕就觉得惋惜,还有一点心痛,她再也没有理由跟他说说话,再也没有理由光明正大的看他,他的皱眉,他的无奈,他的嫌弃,为什么和她在一起总是这么痛苦的表情,他也不会来找他,更不会失误的抓她的手腕。

“你怎么才走啊?”走在胡同里的时候,她听见了顾南琛的声音。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林雪婕吓了一跳,脸很红低头问,她还清楚的记得到他指尖的触感。

“我跟你们班的班长要了你们班的家庭地址。”

“哦,那快走吧。”

这一路上气氛无比的尴尬,谁都没有先说话。

今晚他听的也很认真,以为抓住今天就是抓住生命最后一根稻草。

“我觉得你可以的,就算不作弊也是可以的。”林雪婕小声说。她正看着他的侧脸,眉毛,轮廓,每一根发丝,他都想永远的藏在眼底,谁都不知道,她喜欢他。

“可以多少名?”顾南琛还是纠结在名次上。

“真的有那么害怕吗?”

“嗯……因为我一直都伪装的很好,怕他们失望。”顾南琛看向手中摆弄的笔“我的家人,总是对我的期望太高。”

“不管多少名都不重要。但是千万别作弊,你需要正视你自己。就算所有人都崇拜考了高分的你,但是你一定不喜欢这样的自己。所以多少分都无所谓,你只需要告诉你自己我也经拼尽全力。”林雪婕看着他的侧脸说。

“我觉得相比成绩人品更重要。”雪婕道。

但是又有谁不希望夺得年级榜首呢?她有的时候也会觉得生活辜负了自己的努力,她会不平衡,会伤心的大哭,就需要很长时间的迷茫期,那种感觉就像被一个完全不相干的人扇了一巴掌。

但是没有办法,只就是该有的结果,不管你接不接受。

“嗯……那我试试。”顾南琛的神情不是充分备考的坚定,而是准备赴死的坚决。

“你不用这么紧张的。”林雪婕安慰他。

休息的时候,他像个孩子一样的趴在桌子上,他毛茸茸的干爽头发,她想伸手摸摸他,但他不是彭辉。

“走吧,今天的复习就到这里了。”

顾南琛去打开门,“美娜?”

“哥,你怎么在这里?这位是……”

“啊,她是我的师父。”顾南琛笑呵呵的说,他笑起来也很好看,眉毛上扬,干净的模样。

“哦,我叫美娜……”女孩儿温暖的朝她笑,像朵漂亮的花。

林雪婕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也只好冲她笑笑。

“那我先和我妹一起回家了,再见师父!”顾南琛用胳膊搂着美娜的肩膀,满脸幸福,向雪婕挥挥手告别。

“嗯。再见。”林雪婕笑着挥挥手,他们在前面走,她在后面走,如何再的了见?她也顺路啊,她看见他们说说笑笑宛如一对恋人,她觉得这样的感觉真的不好,她蹑手蹑脚绕道楼道里,坐在小台阶上背课文,来消磨时间,但他骗不了自己,她静不下心,她的眼泪也总是往下流,很丢人,尽管这里没有人。

“我时刻都承认自己善妒,这没什么可丢人的,我善妒就一定是恶人吗?那我会觉得冤枉,嫉妒是受大脑控制的,不是谁教会的,也不是我想让它停下他就能停下的存在,善妒的人很可怜。”她自言自语。

顾宅明亮的吊灯,仿佛更盛太阳。聊赖的晚饭过后,姜美娜吵闹个不停。

“哥,你别复习了。”

“我要考试了,你先自己玩儿吧。”

“哈哈,哥,你可是全校第三呢,你在怕什么?”姜美娜问。

“我什么水平你还不知道?我那不是抄的吗。”顾南琛自嘲的冷笑了一下。

“我就猜!你对学习从来不上心。”美娜脱鞋上床,翻顾南琛的书包。

“不过,你是照谁抄的,你第一次考试就考的那么好?那时候你应该还不认识什么人吧。”还没等顾南琛回答“等等,你别说让我猜一猜,一定是你的那个师父吧?”

姜美娜笑着说“我猜对了吧,我猜对了吧。”

“可是她为什么帮你呢?”美娜仍在吵个不停“我猜不出来。”

顾南琛不想让美娜在纠缠他了,“我给了她钱。”

“多少钱?”

“5000。”

“那你已经给了吗?”

“还没,打算考完试再给。”

“哦。”

“别翻我书包了,回你自己房间去睡。”顾南琛有点不耐烦了。

“哦。”美娜像个乖巧的小猫一样轻手轻脚的离开了

考试,如约而至。

经历了一天的疲惫,踩着夕阳余晖,影子被拖拽的很长,雪婕背着书包往回走。

“一起啊。”顾南琛跑过来。林雪婕用冷漠来掩盖内心的激动,他居然来找我?

她看都不看他一眼,因为她怕她的脸又红了。林雪婕没搭理他一直往前走,“不要回头!”她下定决心的事从来都能办的到。

“哎,林雪婕!”顾南琛在后面喊。

她假装没听见似的。直到他跑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

她的脸红的像夕阳,“你为什么要躲着我?”

“我没躲着你,我刚刚没听见。”她狡辩。

“你明明在躲着我,唉……算了。”他有点莫名其妙的表情。

“对了,这是你的报酬。”顾南琛又把那一沓白纸包裹的钱放在她的眼前,雪婕半天也没接“给你的,这对我来说没几个钱,既然耽误了你那么长时间,你不拿我的心里会不舒服,而且我从来不欠别人人情。”

看她没反应,顾南琛把林雪婕的手从身后拽出来,把钱塞到她的手里。

“嗯……你考得怎么样?”林雪婕为难的收下小心翼翼的问。

“不知道。”看样子并不怎么在乎。

“那你……”

他突然打断她,“但是我没有作弊,而且以后都不会再作弊了,我觉得那样太累了,我不想在装下去了,所以你一定要监督我,在我变得虚伪之前。”

“嗯。”

“嗯?你不夸夸我吗,只是‘嗯’?”顾南琛有的时候真像个小孩子。

“嗯,很好,这才是我的徒弟嘛?”林雪婕笑着踮脚摸摸他的头发,僵硬的夸奖。

“看来你尽力了。”他作失望的惨状。

又继续补充“我们今天要不要出去走走,或者好好玩玩,我不想回家太早。前几天的学习太累了,我想放松放松,在年级榜没出来之前我们也别在讨论成绩了,就让它过去吧。”

“那就……去大贝海吧。”林雪婕想了半天说。

“大贝海?那不就是一片海吗?”

“那对我来说不仅仅是海,我伤心的时候会来,生气的时候会来,委屈的时候会来,这里是我情感的收纳箱,也好像是我的一个知心朋友,我在这里曾经很幸福,我在这里也那么的悲伤,我还这里结拜了一个哥哥,呵。”,她说到这这里突然有点想彭辉了,他现在过的还好吗。

顾南琛觉得有点夸张。但是看着她陶醉的神色,没好意思打断她

“它在我的眼里是有生命的,总之它是我的全部,我还在这里遇到了一个惊艳的人”

“谁啊?”顾南琛好奇的问。

你啊,这里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啊。但林雪婕没有说出口,她就看着他,静静的觉得世界很宁静。

“谁啊?”他看来很想知道答案。

“没什么,我说了你也不认识。”说完甩着两根辫子跑开了。

大贝海涨潮又落潮,林雪婕在别的季节一定会把裤子挽到小腿,把鞋脱掉,踩踩这些浪花,但现在是冬天。

“我有的时候真的挺羡慕你的。”顾南琛说。

“羡慕我?”林雪婕用手指指自己,她第一次听见别人说羡慕她。

“我知道,我也都听吴美丽说了,你的家庭很压抑,我并不羡慕这个。”他说“我羡慕你的随心所欲,你不在乎别人的看法,我还记得那天体育课你脱掉鞋和袜子旷课了一个下午,我真的佩服。我觉得你很不一样,和我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林雪婕冲着结了冰的大海笑了一下“你把我说伟大了,说不在乎都是假的,只是觉得在必要的时候我必须做出点儿什么,否则我也咽不下这口气。”

她看向天边,两个少年在积了雪的沙滩上散步。

“很多时候,我不去犯人,但人不一定不犯我。”

“走吧,这天气冻的我牙疼。”雪婕说。

“冻的牙疼?”顾南琛好奇的问。

“嗯。”

“风吹到你嘴里了?”顾南琛开玩笑。

“不是!因为冷所牙齿打战,为了不让它打战,我就会咬紧牙关,时间长了自然就疼。

“好吧怪咖。”

大约好到六点,林雪婕才上了公车。

“下下周六我生日,别忘了送我礼物。”,顾好像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大声朝上车的林雪婕喊。

林雪婕回头看他,他却露出了狡猾的笑容,晚风吹得他的发丝乱飘。

公车还没开,她赶紧用手把雾水擦出一片明净,公车往前驶,她的双手就趴在车窗上,一直追随着他的背影的眼神像是在摇尾乞怜。

而他却一直向前走,没有回头。

渐渐的,越来越远的距离,他的背影也越来越小,终于他再也不见。

这几天美娜也常常的来找雪婕,不是带点儿糖,就是带点她见都没见过稀奇玩意儿,甚至还以姐妹相称,一时间让她觉得受宠若惊,但是她有自知之明,她和美娜永远不可能会是朋友。

“下下周我哥过生日,你要不要来我家?”

“嗯…我就算了吧。”她上次没来得及拒绝。

“而且我也没钱买像样的生日礼物,那多不好意思啊。”

“那有什么的?我哥不是给你了一些钱嘛。”美娜顺口说。

“你是怎么知道的?”林雪婕问。

“唉……我这个哥哥,他从来就是这个手段,我呀,可太了解他了。”

“哦。”

“可是他喜欢什么呢?他好像什么都不缺。”林雪婕问。

“嗯,要不这样吧,我有个同学她们家是做首饰的,你到时候设计一个图案,到时候我让她帮你做,就不用你掏钱了。”

“这样不好吧,多少钱我一定要给的。”林雪婕被美娜突然袭来的好意吓了一跳。“那行,你看着给吧。”

林雪婕还是一脸的不知所措。

“这样,我哥不是给你了5000嘛,你就给我2500吧。”

“行。”林雪婕冲少女笑笑,心里的大石头如释重放。

林雪婕还好没把钱提前交给林枫。她从里面一沓钱里数了25张,数了一遍又一遍。

“喏。”

“先别给,等我那个同学做完了再给,等下下周五吧,应该就能取了。那个时候再给我吧。”美娜推推手,微笑。

“我们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那样才算公平。”

“行。”林雪婕内心感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但她骗不了她自己,她并不怎么高兴,她觉得心里面酸酸的。那个明媚少女越是善良,她就越是讨厌嫉妒少女的自己。

中午,教导员在贴大红纸,林雪婕从第一个看到最后一个,也没见到顾南琛的名字。看来他没有进前100名。

她有点担心顾南琛的名次,他会考多少名呢?如果考不好,那会怎样呢?她想去四班找找他,可是又说什么呢?算了,如果他真的考的不好,还是让他自己一个静一静吧。林雪婕一直在纠结中,一个字儿也没听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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