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轿内,蒙着盖头的新娘子突然感觉到帘子被人掀开。却听不见那来人说话。
陌生的环境着实令她紧张,她一双柔荑绞紧了红手绢,迟疑了一会儿,开口问道:“敢问有何事?”
薛词打量完这新娘,索性一手将轿帘全部掀到顶上,阳光瞬间漫到新娘身上,只剩了个红盖头还在轿子落下的阴影里。
那身红色在阳光下十分耀眼,竟显得新娘子不似凡人。
薛词微靠着轿子,声音微扬道:“无事。”
听了那声音,新娘觉得并不熟悉,索性便自己掀开盖子。
却见另一个新娘装扮的高挑女子正笑着看着自己。
容貌绝世,无以言表。
她直接看痴了。
见新娘眼中毫不掩饰的惊艳,薛词笑道:“嬴姑娘有礼,我名薛词。”
嬴魅被薛词的声音唤回了神,听她话中意思,应是已然知晓自己身份,她便也客气回道:“薛姑娘有礼了。”
“日后,可要请嬴姑娘多多指教了。”薛词笑得欢快,似是有什么开心的事儿,只说出口的话让人一惊。
嬴魅想着,自个儿可是被父母嫁去孙家富商亡子的宅院祭鬼的,而她竟说“日后多多指教”?且这女子身上也是新嫁娘的装束,莫非……
“姑娘也是要被嫁去那过世的孙少爷的鬼宅的?”
轿子外的薛词并未回答,只笑了笑说:“我该回了,你安心坐着罢。”言罢,还帮人将帘子重新垂下。
嬴魅犹豫了会儿,便也只能道声“好”。
只是见那人离去,思及鬼宅,她心中便又郁闷了。
十年前,当地孙老爷为痴傻却暴虐的嫡长子娶妻,新娘是他们从深山里一个封闭小村落买来的漂亮姑娘。
但成亲当日,夫妻二人皆惨死。那刚入门的少夫人遍体鳞伤,鲜红的新衣到处都是过了一夜已然暗沉的黑血;而那孙少爷双目怒睁,一簪毙命。想是那地主家的傻儿子殴打新妻,可怜的姑娘于死前拔簪一搏。
孙老爷为儿子大办了丧事立了牌位,却未应允让那村姑新妇牌位,与夫同列祠堂。
二人头七之后,这本该为新房的院落却开始闹鬼,夜里总有丫鬟小厮的哭喊声。
近几日孙夫人突然梦到大儿子,他跟她说想再娶个媳妇儿,孙家便找到嬴魅父母强买了她。
也是可笑。孙家再有钱,大儿子也是个傻子;孙夫人再宠儿子,两个儿媳妇也都只能用钱买来;孙家爱子,而新娘的家中人卖女为荣。
思及此,停下休息的轿子又起,嬴魅坐在轿中,只得苦笑。
也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少顷,嬴魅感觉到轿子被抬进大门,之后轿夫的脚步明显快了些。
下了轿,丫鬟扶她进了房在床边坐下,说:“姑娘一个人,多保重!”便也急匆匆走了。
的确,谁都对这闹鬼的废弃宅院避之不及吧。
听到关门的一声“吱呀”,嬴魅便只安稳地坐着。
被卖掉、被迫成亲、身处鬼宅,一切过去皆令她愤恨不平而又无可奈何,一切未知令她心绪不宁却又不知所措。
天色渐暗,晚风渐冷。在黑暗中,复杂低落的情绪瞬间如浪翻涌而起,全化为她手上的动作。她食指指尖发白,掐在自个儿关节处,痛感清晰,不安更甚。
不知熬了多久,嬴魅才突然感觉到有人点了灯。
红烛摇晃,人影渐进。
盖头之外,那朦胧的身形有些熟悉,但嬴魅不敢确定。
想到先前之事,嬴魅突然安下了心,她轻吐一口呼吸,正想说话,却见那人拿着什么向自己走了过来。
“薛姑娘?”原本是疑惑,感觉到薛词手上将有的动作,嬴魅又在盖头下惊呼,“这是作何?”
薛词一笑,便似先前那般说着:“魅儿既已嫁到此处,是否该换个称呼了?”
嬴魅一愣,虽说对于“魅儿”这称呼觉得有些讶异,但立马无丝毫不愿,唤道:“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