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陆夫人离开后,陈望北就在院子里静静等着,他并不着急的回屋内。
一个原因是陆成毅的身体状况他已经了然于心了,再进去观察也没有那个必要,还要受别人的白眼。另一个原因就是,眼下他既然已经选择在依附陆夫人,那多余的举动还是不要做的为好。
至于他是凭借什么手段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辨别出了陆成毅的问题,那还是要多亏他如今的这副身子。
有句话说得好,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初来这个世界因为身体不能修行的缘故让陈望北把自己的意气风发藏于了心中,但上帝既然关了你的门,好歹还会留你一扇窗。
一次机关巧合,修炼完呼吸吐纳的他在救治一只从自家房檐落下的雏鸟时,发现了自己的特殊能力。
就是能够探查到对方身体的构造,就如前世的X光一般,甚是还要高端。
当那只雏鸟的身体结构就如一张立体三维图出现在自己的脑海中时,就连见多识广的陈大杀手都当场呆滞住了。
他很轻易的就看到了雏鸟羽翼下,翅膀骨头处的一处磨损,若是单凭肉眼那是无法辨别的。
那时,在他的眼里,世界都好像通透了一般。血液的流通,骨骼的磨损,心脏的跳动清晰可见。
随着他呼吸吐纳越发的熟练,他的通透能力也发生了变化。从一开始只能去探索体型非常小的动物发展到了如今能够探查一个成年人,而他第一个实验对象自然是已经被刺史带走了的白画子。
“若是不用碰触对方,那该有多好啊。”陈望北靠在树旁不由的叹息道。
自己压箱底的这个技能,有一个最大的弊端,这也是他这些时日来一直在寻求突破的地方。
对于一位经验老道的杀手而言,若是能够第一眼就明确猎物身体的哪个部位有缺陷,那将会给他一击必杀提供了更高的概率。
“陈望北,陈望北?”陆夫人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
陈望北赶忙抱以歉意,“不好意思,有点走神了。”
陆夫人无奈的笑了笑道:“一会儿,可不敢走神了,知道么。”
陈望北连连点头,看了看陆夫人手中的东西,还真是一样都不少。
针,酒,棉布一应俱全。
“这些东西就够了么?”陆夫人终究还是有些疑惑。
在她的认知里,这些东西怎么就能和医术扯上关系呢。针,不就是用来做针线活的么,还有那酒,难道这小子一会兴起了还准备喝上两口。
不过她并没有直接问出内心的疑惑,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步田地,那也就只能指望奇迹再现了。
说那么多,陆成毅能醒过来才是关键所在。
陈望北接过东西,他可不想让陆夫人端着这些东西进屋子,保不准里面那位陆家大小姐一会儿又得甩脸子了。
“进去吧。”陆夫人巧妙的将东西递给陈望北,避免了肢体上的接触。
陈望北会心的一笑,看来下午那事儿,可难过去喽。
“陈望北,你这是什么意思?”果然,刚一进门陆晴歌便出声质问起来了。
任谁也接受不了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有人敢端着一坛酒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进来。
陆夫人皱了皱眉头,“晴歌!有事,回头再说。”
遭受到陆夫人的责怪,陆晴歌只得将自己肚子里的话又咽了回去,只得狠狠的瞪了陈望北几眼。
她实在想不通,自家娘亲怎么无端端的这么支持这个外人。
还是曾先生深知陆晴歌的想法,径直走了上来挡在了陈望北的面前说道:“小子,陆兄是我的至交好友,我不希望在他这个时候还受到叨扰。我看你年岁不大,既然已经通过陆府的考验,那就赶忙去百草园候着,待会让赵管事给你安排住处即可。”
话里的意思已经跟明白了,你该干嘛干嘛,别在这没事找事。
随后,曾先生又看向了陆夫人正色道:“夫人,陆兄的身体情况我已经和你说明了,他现在需要的是静养。您虽是陆家的女主人,可有些事儿,终究还是得陆兄出面处理啊。”
相比与对陈望北所说的话,曾先生对陆夫人说话就要客气许多了。
但这客气,却也相当的不客气。
就差指着鼻子说你不过是个女人,这陆府上下千人的前程,终究还是得仰仗陆成毅来,你就别在这捣乱了。
陆夫人看了眼这位曾先生,也就是自家丈夫的好友,随即先是笑了笑。
然后脸色瞬间一变呵斥道:“曾仪,成毅如今昏迷,我身为陆府的女主人,想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恐怕还不是你这个外人能指手画脚的吧。”
曾仪刚要张口,陆夫人直接走了过去,逼得他不得不挪开身位。
“噢对了,你那两张房契还在我这里,有时间带着银子过来拿走吧。你也知道最近我们陆家的生意有点不顺,有些地方资金还需周转一下。前两天,钱掌柜恰好看上了那两座宅邸,想和我商量一下。毕竟你是老爷的朋友,当时我便回绝了。”陆夫人不紧不慢的继续说道。
放狠话,谁还不会啊。
陆夫人养尊处优这些年,就连陆成毅在她面前也是能让着就让着,你一个连陆府人都算不上的外人在这叽叽歪歪的。
让你来治病,半天就给一句看看情况再说吧。
现在有人要治了,你却推三阻四的,没把你赶出去都是好的了。
叫你一声先生,那是给你脸面。
曾仪一下子气的半天说不出话来,只得恶狠狠的盯着陈望北看去。在他看来,肯定是这个毛头小子在背后说了些什么,这才让陆夫人如此。
被一个大男人这么盯着,陈望北也是头皮发麻,若是陆雪梨那丫头也就算了。你说你一个大老爷们,自己啥问题不知道么,还真把自己当着陆家半个老爷了,说话这么楞的。
“我倒是要看看,你如何个治疗法。”主人是不敢得罪了,下人曾仪可是丝毫不惧。
陈望北现在有点为这位曾先生的智商堪忧了,小爷我明摆了是陆夫人的人,得罪我不还是得罪陆夫人么。
活了一大把年纪了,这点眼力劲都没有,活该自己的日子过不下去老跑陆府来求接济。
“夫人,我准备开始了。”陈望北看了一眼陆夫人说道。
陆夫人深深的看了一眼床上的陆成毅,点了点头。她知道陈望北是在向她最后一次确认方案的取舍,眼下的陆府的确是需要一个健康的能说话的陆成毅,哪怕时间很短。
而她,也需要。
得到了答复,陈望北将手里的银针依次铺在毛巾上,将坛里的酒倒在碗中挨个浸泡一下。
“也不知道这个时代的酒水能不能起到杀毒的作用。”陈望北看了眼碗里的酒水,酒香十足。
看来陆夫人应该是把府上最好的酒水拿了出来,在黄鹤楼中他都没有闻到过如此酒劲十足的酒水。
陈望北捻起一枚银针暗自想道:“看来之后得弄些酒精出来了,不能每一次都直接上酒,这也太浪费了。”
走到了陆成毅的床边,看了眼如今已经头发花白的陆家家主,毫不犹豫的对着他的头顶刺了下去。
“小子,你敢!”曾仪见状,直接冲了过去。
就连陆晴歌也是赶忙看了一眼身旁的王姨,示意她赶紧过去阻拦。
站在陆夫人旁边的陆雪梨无助了自己的双眼,她不忍心看下去,那人怎么能用针去刺自己父亲的头顶。
唯有陆夫人,静静的站在那里挡住了上前阻止的众人。
既然一开始选择相信了那小子,她就没有道理在这关键的时刻反悔。
何况,她的确有些期待那小子到底有什么手段,可以让一个濒死之人又活过来。
即便只能活几天,那也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进入状态后的陈望北,已经将周遭所有的事物抛掷脑后,眼里全是通透后的陆成毅。
以气运针,以神守之。
这便是太乙玄针。
前世,被那位所救后学到了以气运针,为他日后成为顶级杀手做下了铺垫。
但以神守之,他却怎么也悟不透。
如今有了这通透的本领,他一下自己明白自己到底缺少了什么。即便前世学到了那位九成的医术本领,但终究还是形似神不似。
银针准确的半入到陆成毅头部的每一个穴位中,深深浅浅,或刺或挑。连出一十八针,每一针的力道都要拿捏到极致。
若是以前,他是如何也做不到这一点的。
如今的他,只能勉强用呼气吐纳术控制自己的身体,缺少了那股真气,不过好在神念已经在陆成毅的身体周转开来。
陈望北不知道他的举动会让众人如何去想,此时他只是聚精会神的出针,然后收针,再出针。
额头上渗出的汗珠一滴接着一滴划过自己的脸颊而不知,眼中全是下一个落针处。
不光是陆夫人,包括曾仪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了,不再上前阻止。
没有人能够想到,用针竟然可以用到这般境界,简直就是艺术。
“最后一步了。”陈望北定了定神深,赶忙换了一口气。
手中捏着的最后一枚银针毫不犹豫的刺向了陆成毅的丹田处,手指微微转动,银针就好像被使了魔法一般开始自行旋转了起来,好一会才停了下来。
喘着重气,双手触碰到那丹田,神念里那本已干涸的经络开始起了变化,逐渐的舒张了起来。
以丹田为中心,周围的血液流通也不再是那么的无力,心脏的跳动速度趋于了常人。
此刻,陆成毅的丹田不再是那干涸的河床,而是像挖掘出了底下暗河一般,顷刻间变得生机盎然了起来。
陈望北将那枚银针轻轻的拔出,小心的放在自己手中的毛巾上缓缓的转过了身子。
“夫人,差不多了,陆家主应该马上就能清醒过来。”
陆夫人看了看眼前这个极度虚弱的少年,为她之前抱以的怀疑而感到有些羞愧。
竟然直接走了上去,试图去搀扶对方。
被陆夫人这一举动直接吓坏了,赶忙向一旁挪了挪随后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夫人?”
此话一出,陆夫人这才反应过来不妥,连咳嗽了两声说道:“雪梨,先带着陈望北下去休息一下吧。”
陆雪梨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母亲如此关心除了她和姐姐之外的人,不过以她大大咧咧的性子也想不了那么多,直接走过来。
“小陈子,若是父亲醒过来,我重重赏你。”
陈望北撇了撇嘴,“你不欺负我,我就谢天谢地喽。”
两个相识不久的年轻人,就这么结伴的直接走了出去。
唯有一人,将陆夫人刚才的举动记在了心上。
“小陈子,我父亲真能醒过来么?”刚一出门,陆雪梨便赶忙问道。
刚在屋里,她也被陈望北的一顿操作搞的云里雾里,不过看在陈望北如此疲惫就没好意思问。
眼下已经出来了,就两个人的情况下她也就没那么多顾虑了,谁让这家伙偷看了自己呢。
陈望北算了算时间,陆成毅并不是普通的伤者,而是因为过渡使用自己的身体造成的昏厥。
如今他用太乙玄针将对方的仅剩下来的那点潜能逼迫了出来,当血液游走遍全身后,应该就离醒过来不远了。
“放心吧,一会你直接从百草园赶回去,包你见到一个生龙活虎的陆家主。”陈望北耸了耸肩。
看到陈望北如此轻松,陆雪梨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肯定没有问题了,心里的慌乱也就消散。
屋内,陆夫人站在床边,静静的看着躺在床上的陆成毅。
夫妻多年,终究还是要以这样的惨淡的结果收场么。
一时间,她竟有些伤了神。
当床上的人缓缓的睁开了那双紧闭的双眼时,陆夫人张了张嘴。
“醒了?”
“嗯。”
陆成毅躺在床上,四目对视后轻声作答。
心中的千言万语,当真的看到对方时,竟不知如何去说,又该如何去做。
看到陆成毅真的就这么醒了过来,屋里其余几人也是百感交集。
“原来,他并不是在说大话。”陆晴歌想到了那个虚弱的身影便悄悄的离开了。
当她一走,剩余的人也跟着一言不法的选择了离开。
陆夫人找了一张椅子坐了上去,看了看床上的人。
“有什么想问的,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