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是什么？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忽略了自己。
我还是没有答应温子成的请求，天大亮时，他终于松开了手，叹息道：“不急，裴妡，我们之间裂缝太大，还需要一些时间。”
而后我看着他下了车，就近选择了一家酒店，他还是没有回家，他的背影在我的视线尽头消失，我继续在车里坐了会儿，平复了起伏的心情，才开车回家。
那天我以身体不适为由请了一天的假，把自己关在卧室里，没精力没胃口，午饭的时候母亲端上来给我，追着追着问我到底哪儿不舒服，我避之不及，被她看出了哭过的眼睛。
母亲一再追问之下，我唯有坦白，并且我也急需一个人来诉说心声，听完之后，母亲沉重地叹息，“也是难为他了，这么艰难的选择，他还是这么坚定。”
“就是因为他坚定，我才更难过。”
一片难能可贵的真心，若被辜负他该多伤心，可我的人生已残破不堪，他非要和我牵扯，只怕他本可以顺利光彩的未来也会遭到诟病。
带给他诟病，不是我愿意，也不是我能承担的。
母亲也不知如何是好了，“如果你没有信心，就回绝了他，也别耽误了人家。但是，如果你足够坚定，尝试一下也挺好的。”
我怎么可能尝试？回国以来，职场的鄙夷已经将我打击得体无完肤，就连偶遇个知道我过去的人，都能在上洗手间的时候搞出幺蛾子，温子成若是和我在一起了，要平白遭受多少白眼？
母亲看我没再说话，把饭菜端到我面前搁好，叹了口气就离开了，然而，开门前她却开了口：“妡妡，容我站在当妈的角度，说句自私的话。我看你和腾靖也没多少可能，如果还有一个男人肯接受你的过去和现在，愿意跟你走向未来，那么你不妨尝试着接受。不光是考虑你，两个孩子都落你户口下了，腾靖他老婆又怀了孕，以后出生，腾靖势必要多关照那边的孩子。你不如带着两个孩子，重新组建一个家庭，我也知道亲生父亲不是谁都能取代的，但如果你真能遇到一个真心待你，为了你接受你的孩子的男人，重组家庭也不错。现在还有我和你爸帮衬着，人都会生老病死，总有一天我们也会离你而去，那时祥祥和瑞瑞长大，各自成了家，你就孤苦伶仃的一个人了。妡妡，机会难得，真心更难得，你可要把握好了。”
母亲的话就像唐僧的紧箍咒，在我耳边响个不停，后来我实在困得睁不开眼，睡着了才逃离。
睡梦中，仿佛听到有人在我耳边说话，睁开眼时看到瑞瑞一边深情地望着我，一边用小手在我身上轻轻地拍着，嘴里还哼唱着：“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就像我哄他睡觉一样。
我笑着问：“瑞瑞是在哄妈妈睡觉吗？”
瑞瑞就一边笑，一边不好意思地往我怀里钻，小身子暖暖的，把我烦乱的心也捂暖了。
我伸出手臂环住他，问：“瑞瑞怎么跑过来了？哥哥呢？”
“哥哥在睡午觉，我醒了，就跑过来看看妈妈。”他也伸出小胳膊，搭在我腰上，想学我一样把他抱住，可是胳膊太短了，够了半天都够不完全，有些气馁地大口大口喘气。
我被他逗得憋着声音偷笑，把他抱得更紧了些，四月的昆明，气温已经回升，又是下午时分，我抱着瑞瑞还是觉得有些热，怕热到了他，可小家伙却不然，坚持要抱得紧紧的。
“妈妈。”他唤我。
我低下头，“嗯”了一下，“怎么了？”
他抬着亮晶晶的黑眸子，“你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呀？”
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顿了几秒，才知道原来瑞瑞指得是“英国”，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就像瑞瑞需要上幼儿园，妈妈也要去学习呀。”
“可是妈妈都是大人了，还需要上幼儿园吗？”
“妈妈不上幼儿园，但是妈妈也需要去学校。”
“真的吗？”他眨巴着大眼睛，小眉头紧紧地皱着，我伸出手指按了按他的眉心，可不想看小小的孩子就皱着个眉头，“妈妈，真的是去上学了吗？”
“当然了，瑞瑞不信呀？”
似乎是受上次喝药事故的影响，我这么一问，他猛烈地点头，“只要妈妈说的，我都相信！”
我倍感欣慰，却又心疼，揉了揉他的脑袋，把他抱得更紧。
“可是，妈妈，有人说你是和爸爸吵了架，所以才去那么远的地方。”
我一怔，“谁说的呀？”
“一个阿姨。”
心又沉了沉，我猜那个阿姨是靳嘉玥，于是又问：“那个阿姨怎么和你说的？”
孩子纯真，我问什么便一五一十地告诉我，“阿姨说，你和爸爸吵架了，你们离婚，分开了，爸爸又认识了她，和她结了婚，所以你要去那么远的地方散心。妈妈，什么是离婚？爸爸和那个阿姨结婚做什么？”
对孩子而言，“家”的意义不在于如何组建，而是家里有爸爸和妈妈，那就足够了。更何况，他们出生在一段畸形扭曲的关系中，与其向他们提起“离婚”、“分开”，不如什么都不说。
那时，瑞瑞突然问我关于婚姻的概念，我绞尽了脑汁，还是无言以对，只好敷衍着说：“离婚就是爸爸妈妈有各自的生活，但是爸爸和妈妈一样会陪伴瑞瑞，爱护瑞瑞，看着瑞瑞一天一天地长大，长成一个又帅又高的小伙子。”
“会像爸爸那么高那么帅吗？”
我刮了刮他的小鼻梁，眼眶莫名酸涩，笑答：“会呀，会比爸爸还要高还要帅。”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像爸爸那么高啊？”
我说：“等你像爸爸那么高了，妈妈就变老了。”
瑞瑞又问：“那你会死吗？”
我正不知如何回答，他突然紧紧地抱住我，“妈妈，我不想长高长帅了，我不想让你变老，我不想让你死！”
只是酸胀的眼眶，瞬间泪涌而出。偷偷抹去了眼泪，我咽下喉咙里的哽咽，拍着他的小身子说：“瑞瑞要长高长大，那样才能照顾妈妈，保护妈妈，对不对？”
他的小脑袋贴在我怀里动了动，像是在点头，又像是在摇头，“可是我不要妈妈死，我要妈妈一直都陪着我。”
“妈妈当然会一直陪着你，妈妈要看着瑞瑞长高长大，成为国家有用的人才，正直勇敢，然后娶一个善良的姑娘，生一个像瑞瑞一样乖巧的宝宝，那样的话，妈妈就算是老了，也会很开心的。”
他抬起头，似懂非懂地看着我：“那爸爸呢？”
我心头一滞，茫然又惆怅，该把腾靖纳入我与孩子未来的想象中吗？肯定是不可以吧？靳嘉玥和我说了那样的话，局面也再清晰不过，他注定是不能和我通过合法路径组建家庭的。从最开始我的争，到现在我必须放，再多的不甘都会被现实磨灭的。
“妈妈，爸爸呢？”瑞瑞摇着我的手问。
我笑了笑，想趁此机会向孩子打探“父亲”这个角色在他们生命中的定义，“爸爸也会陪着瑞瑞，但是他还有自己的生活要过。”
“不和我们一起吗？”
“并不是全部和我们一起。”
瑞瑞嘟起嘴，皱着眉，满脸的不开心。
“如果换另一个人时时刻刻陪着瑞瑞，瑞瑞喜欢吗？”
“另一个人是谁呀？”
“他不是爸爸，但是会像爸爸一样照顾瑞瑞，爱瑞瑞，这样可以吗？”
瑞瑞不假思索就摇头，“我只要爸爸。”
他这么说，我就没再问了，是我异想天开，不该妄想用其他人、其他角色来代替腾靖，除非从一开始腾靖就不出现。有的时候，我甚至会怀疑，腾靖做一切都是有预谋的，从认识我开始，在我面前只字不提他的背景与婚约，抢占孩子出生后的权利与义务，最后又突然松手，造成孩子接受不了别人，就连我再努力地想要开始新生活，都难以做到……一切看起来符合他的脾气，但又莫名其妙，让人猜不透。
翌日我正常去上班，才坐下就感觉到了来自许菁菁的恨意，她看我的每一个眼神都夹带着锋利的刀剑，恨不能在我身上挖出窟窿。我想一定是温子成跟她说了什么，她接受不了，就把怒气转移到我头上。
“情敌”这种关系，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难逃被杀伤的结局。
终于到了午餐的时候，我和普玉莎点了快餐端到二楼的角落，许菁菁也跟了过来，不打招呼直接拉了个凳子坐下，每一个动作都是不客气的野蛮。
我知道她为何这样，便视而不见，可普玉莎不一样，旁边突然来了个莫名其妙发火的人，吃餐夹菜还把汤汁溅到了她碟子里，再能忍的她都用筷头敲了敲桌子，不耐烦地说：“你好，能麻烦你吃饭的时候稍微注意一下，好吗？你的菜都跑到我碗里来了，稍微有点儿餐桌礼仪，可以吗？”
许菁菁正在气头上，瞅了她一眼，“你可以到别桌去吃。”
“奇了怪了，我先到这里坐下的，都没有赶你，你倒还赶起我来了？”
许菁菁又瞅了她一大眼，顺便把我也瞅了，嘴里念念有词，“和烂人在一起的，能好都哪儿去？别摆出一副清高的样子，骨子里还是下贱！”
“啪”震耳的一响，把我吓了一大跳，我还没来及劝普玉莎别和许菁菁计较，她一砸下筷子，站起来冲着许菁菁怒骂：“你说什么吗？嘴巴这么不干净？你他妈早上起来是没刷牙还是怎么着？发疯耍横也给我合适着点儿——”
“怎么了？！”许菁菁拍着桌子站起来，和普玉莎展开对骂的架势，“我就是耍横，你要怎么样？”
“莎莎，别和她吵，别理她，我们到一边去。”我拉住普玉莎，尽力劝阻，周边有认识的人，也纷纷上来把他们拉开，不认识的吃客小心翼翼地观看着，像是在准备时刻逃离，免得这俩动起手来伤及无辜。
普玉莎不是非得和人争个高低的人，有人一劝，她也也就端着饭碗和我到另一个桌子去，可心情不好的许菁菁并没有就此作罢，她还在骂骂咧咧，说普玉莎和我都是下贱的烂人，勾引男人的狐狸精。
饶是普玉莎再好脾气也忍不了了，她摔下碗筷，冲上前抓住许菁菁的领口抬手就是两耳光甩在她脸上，直接把她推到了墙上
四周吃饭的人顿时做鸟兽状散开，我急急上前拉普玉莎，还想劝她算了，可许菁菁自找死路地趁此机会反手打了普玉莎一耳刮子，普玉莎便不管我怎么说怎么拉，把许菁菁抵在墙上又连煽了几巴掌。
最终是在我和其他同事的极力拉阻下才把许菁菁从普玉莎的手里解救下来的。
许菁菁捧着被打红肿的脸，眼泪婆娑地瞪着普玉莎，普玉莎冲她啐了一口，提起包扭头就走，走之前不忘告诉快餐店的老板，“摔坏了的餐具全算到那贱货头上，她有的是钱，赔得起！”
我也没多做停留，提起包跟着普玉莎走了。
要我说，许菁菁就是傻，也不想想凭她也能和在这一行混了多年的普玉莎打？如今的普玉莎就像当年的蒋婕，不仅嘴巴子厉害，真逼急了，动起手来也不含糊。而许菁菁和我同时踏入社会，和普玉莎那样的老人比，没多少经验还想蹦跶，真是傻到家，白白挨揍。
这么一闹，吃饭的兴趣全没了，我和普玉莎到鲜芋仙买了两碗鲜芋吃，因为据说吃甜食能让糟糕的心情变好。
吃着的时候，普玉莎问我：“那人跟你怎么结的仇？客户？”
“不是，我们是大学同学。”
“哦，那就是有旧恨了，情敌？”
我笑笑，已然不置可否。
普玉莎冷哼一声，“像她这样的人，我跟你说，不能怕，她嚣张，你要比她更嚣张。有句话怎么说的，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个社会就是这样！她破罐了，你更要破摔，否则她以为你真的怕了。”
2012年3月，《甄嬛传》开始在安徽卫视和东方卫视首播，一经播出，红遍了大江南北，但后来，《人民日报》出了一篇报道，斥责其宣扬的是以恶制恶、以暴制暴的思想，而不像棒子国的《大长今》表达出的是通过自己的努力，克服千难万阻，流芳百世。
普玉莎和我说的道理就像《人民日报》所批判的那样，以恶制恶，虽然我知道残酷的现实逼得人不得不如此，可真要堂而皇之地说出来，还是有些……悲伤。
当天下班的时候，温子成就到银行门口等我了，来通风报信的人依然是林爽，许菁菁这时可不像上次那样，还和林爽打打闹闹，而是直接含血喷人，“帅哥被贱人勾引走了，不是来找我的。”
林爽讶问：“谁呀？胆子这么大，这么不要脸？”
许菁菁朝我扬了扬下巴，“喏，你觉得这里的贱人还能有谁？”
林爽便瞅了我一眼，看我迎着目光淡然地直视她，瘪了瘪嘴，一个字都没说，想来是上次腾靖的警告对她起了作用。
林爽不闹了，许菁菁瞪着我警告，“裴妡，你别得意，子成现在是被你迷了心窍，但是你别以为就能顺顺利利地和他在一起，你是个给有妇之夫生过孩子的女人，他一时糊涂接受了你，不代表能永远接受。”
对待她，我已经不会动不动就生气动怒，只把她视为疯狗，和狗吵？我疯了。
走出银行时，温子成立刻迎着我过来，还提了一只蛋糕，关切地对我说：“裴妡，我给小朋友带了个蛋糕，可以去看看他们吗？”
坦白说，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温子成，泼冷水？不忍心，牵扯不清，亦是不忍心，“子成，我觉得，不管是你，还是我，都需要时间再冷静一下，就像你说的那样。”
“对，确实需要时间，但是这并不冲突。我想跟小朋友玩一玩，你如果想要清静，就在一旁做你自己的事儿，让我和小朋友玩着就行了。”
我摇头，还想说拒绝的话，温子成已打断了我，“那不然这样，我不去看小朋友，我们一起吃个饭，蛋糕你带回去，可以吗？”
“子成，我……”
“行了，就这样决定了。”说着，他握住我的胳膊，带着我往金马坊的方向走。
恰在这时，身后传来了许菁菁的喊声，“子成，你等一等！”
我们驻足，转过身，看见许菁菁提着包，踩着高跟鞋“蹬蹬蹬”怒气冲冲地走过来。
“有什么事儿吗？”走近了，温子成淡然地问。
许菁菁看了我一眼，面容缓和了些，看起来要温柔许多，“子成，我跟你说的你都听不进去吗？我并没有骗你，裴妡她确实……”
“我知道，你说的我都知道。”
“那你还坚持要和她在一起吗？你有没有想过，即便你再努力，你周围的人，首先就是你的爸妈，他们接受不了这样的女人！”
“那又如何？难道他们就能接受得了你吗？”温子成突然这么说，许菁菁大惊失色，就连我都怔住了，然后他换了一种柔和的语气，道，“许菁菁，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是，我对你真的没感觉。你也在谈对象，你男朋友我见过的，人还不错，你好好珍惜现有的人，别最后没了后悔莫及。”
许菁菁的脸色变得异常难堪，低下了头，无颜面对温子成。
温子成叹了口气，“许菁菁，你其实是个不错的姑娘，我不选择你，不是你不好，而是我们之间不来电，既然这样，又何必强求。你和你现在的男朋友在一起，他喜欢你，对你很好，换做是我，可能连他的十分之一都做不到，有选择的情况下，你要多为自己考虑。”
温子成拉着我的胳膊离开之前，许菁菁一个字都没再说。我们三个从大学校园延续到职场的“暗争”似乎到此就结束了，因为在许菁菁“发作”之前，我离开了银行，转身投入到P2P行业。
这还得归功于温子成。那天他带着我到了金马坊，松开手，微微皱眉问我：“想吃什么？”
我还要说拒绝的话，他已做出了决定，“我想到东寺街那边有一家醉云南，都是特色菜，回来这么久，连此傣味都没吃过，走吧。”
被他拖到了醉云南，菜全是他点，皆是各个地方的特色，两个人却弄出了六七个菜来，我看着总觉得有些浪费，坚持让服务员退了两个。
然后温子成就笑呵呵地看着我，“不错，挺会过日子的，适合娶回家做媳妇儿。”
我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端起杯子喝茶。
“裴妡，你不肯接受我，是不是觉得和我在一起会面临很多困难，就像许菁菁说的，我周围的人都不能接受你？”
话题打开了，我也不能避而不谈，干脆承认，点头道：“不接受我，我都能理解。我只是觉得，你有条件也有能力去找一个更好的，而不是像我这样有争议的，和我在一起，你考虑过后果吗？你面临的不仅仅是周围人的反对，还有他们的臆想猜测，你又不差，干嘛要找一个我这样的？”
“你这样的又怎么了？”温子成反问，我无法答他，他的问题让我忽然发现连我都看不起自己，若是如此，我就不能抬头挺胸地做人，别人又怎么可能看得起我？
温子成接着说：“裴妡，你回答我几个问题，什么叫做更好的、不像你这样的人？你所指的这类人具体的是什么？”
我认真地思考，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下，换了一种说辞，“或许你能看开，很多东西都不在乎，但是，子成，我们生活的社会容不得你和我这样的人在一起，或许，你是离婚的男人，和我在一起，别人还觉得挺好，可你不是。所以用传统的思想，是无法接受你和我在一起。”
“就因为这样，你就拒绝我了？”温子成摇着头笑了笑，杯中的茶水喝完，他端起茶壶往杯中添加，“裴妡，你就老实地跟我说，你对我还有没有感情？抛开所有的现实的顾虑，你只需要告诉我，你对我有没有感情？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相互陪伴着，一起走到老？”
斟茶的他视线低垂，看都没有看我一眼，他问起来是那么轻松，云淡风轻的感觉，可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拳击打在我的心鼓上，声响振聋发聩，令我无法作答。
他放下茶壶，平静的神色透着些许期许，“怎么不说话了？”
我低下头，“我不知道怎么说。”
“不知道？那就是有了，我可以理解吗？”他双手交叉搁在桌子的边沿，聚精会神地凝视着我，“如果没有的话，直截了当地说不就可以，没必要犹豫，而你之所以犹豫，是抛不开顾虑。”
“不是的，子成……”我连忙摆手否定，可要说话，又发现还是我和他不适合在一起的陈词滥调。
温子成笑了，像是计谋得逞的孩子，微微低下头，笑得很开心，“已经被我说中了。你还和从前一样，不想承认我说的，给你机会反驳，你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可是不管能不能反驳，我和你都不可能在一起的。”
“为什么？除了那些顾虑，还有什么？”
“我的孩子接受不了。”我直言不讳，顾不得这么说出了会带给他多大冲击。
温子成微微皱了皱眉，思忖着说：“不如你让我和孩子接触接触，看看他们对我的反响如何？”
“没必要那么做。”
“有必要！裴妡，你回去好好考虑一下，我是已经想好了。我愿意尝试着和小朋友、你爸妈接触，我们可以先试一试，对不对？没有尝试过，是没有权利发言，更没有权利否定的。”
在温子成的劝说下，我还是退步了。我不知道那时的我是不是痴心妄想，是不是不自量力，但他确实令我感动。感动这个词，对作为感性动物的女人来说，如同罂粟花，迷人，却有毒。
之后我们没有再谈感情的事，而是把重心转到了我的工作。按照我目前的处境，继续在银行系统待，肯定摆脱不了指指点点，我把转向P2P的想法跟他说了之后，他很是赞同，并且告诉我，最近有一家总部设在北京的公司想要进驻云南市场，找到他来做云南区的负责人，但他不打算跳槽，可以把我推荐过去。
就这样，我在温子成的介绍下，接受了那家公司的电话和视频面试，顺利通过，接着从银行系统脱离出来，进入了P2P这一如火如荼的行业。而工作上的往来，也使我和温子成之间的冰层逐渐碎裂，一点点破开，两人在相处时，不会像之前尴尬、难堪。
递交了银行辞职手续的这一天，我请温子成吃了饭，饭后，他开车尾随在我后面，一直送我到了家门，用他的话来说，是“认认家门”。一路上，我都在担心他会提出和孩子见面，所幸，他真的只是认认家门就走了。
开门的瞬间，有欢声笑语从楼上传下来，我走到楼口听，意外地发现竟然是腾靖来了！靳嘉玥不是不让他在这段期间来看祥祥和瑞瑞吗？他怎么还往这边跑？
我上楼去孩子的房间，看见腾靖正在和两个孩子玩变形金刚，一人拿一个，在空中大战，腾靖也趴在地上，哈哈大笑得像个孩子。
看到我来，腾靖也只是抬起头，问了一句：“回来了？”
我“恩”了一声，稍微走近了些，倒是两个孩子热情高涨地爬起来，摇晃着变形金刚跑我旁边，亲热地喊着：“妈妈，爸爸今天给我们买了新的玩具，你也来和我们一起玩儿吧！”
我摸了摸他们的脑袋，“你们先和爸爸玩儿，妈妈去喝杯水，一会儿再来。”
打过招呼之后，我便下楼去倒水，爸妈这时也从房间出来，跟着我下楼，母亲问我：“你不是说腾靖在他老婆怀孕之前，都不来看孩子了吗？怎么今天又来了？”
我也纳闷，“不知道他怎么过来了，妈，一会儿你去喊他早点儿回去，别回去晚了，靳嘉玥不高兴，又发生什么事情。”
那时的我也只是随口一说，却不知这世上有个成语叫做“一语成谶”。
母亲瞪了我一眼，摆摆手上楼去，“坏人倒是让我来当了？祥祥和瑞瑞巴不得腾靖不走，你让我去赶他，不是要祥祥和瑞瑞恨我？要说你自己去说。”
母亲念叨着上楼没多久，腾靖就下楼来了，可他并不是要离开，坐下来和我一起看《甄嬛传》，我想赶他走，可又开不了口。
进广告的时候，他看向我，问：“听说你不在银行了？”
我一愣，他消息倒是挺灵通，我前脚才递交辞呈，下一秒他就知道了，用脚趾头想都能猜到从哪儿听说的，“还在关照普玉莎的业务呢？”
腾靖扬起唇角，无声地笑了笑，“你怎么还和从前一样，一小点儿事情都能吃醋成这个样子。”
我也笑，“这怎么能算是小事儿？我是在称赞滕总念旧情分。”
“裴妡，你变了。”沉默了一会儿，腾靖突然这么说，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已起身，双手摸进口袋里，像是在找钥匙准备走人。
我也跟着他站了起来，心想着送他一程，哪知他竟然从衣兜里翻出一支口红扔在桌上，“这个东西我已经拿出来了，以后再遇到类似的事情，搞不定的都跟我说。”
口红的出现让我有点懵，顿了几秒，才想到洗手间的那一幕，不由得好奇地看向腾靖，他去找阿薇的麻烦了？那靳嘉玥怎么办？我扯动僵硬的嘴角，“没事儿了，慢慢的就……”
“就习惯了吗？裴妡，这种习惯可要不得。行了，就按照我说的，再有这样的人搞这些事儿，你摆平不了的，都来告诉我。我不想看到我儿子的妈在外面受委屈，何况还只是你一个人在外面？以后要是带着祥祥和瑞瑞，那孩子怎么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