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原匆匆忙忙地往堂屋去,刚好在转角的回廊上撞见了季芸笙他们,一时之间,两方都停下了脚步,看着对方,沉默无言。
过了片刻,还是李贤芳上前一步,打破奇怪的氛围,“贤芳见过姑父。”
季原还看着季芸笙出神,听到李贤芳的话,才回过神看他,“你是……贤芳侄儿?”
“正是。”李贤芳淡淡道:“此次来东湘,是想找姑父讨要一些东西。”
几人默默不语。
季原点了点头,伸手示意里屋去谈,几人又往里屋而去。
下人们麻溜地上好茶与点心,谭氏见季芸笙他们真的与老爷相识,也不敢多话,坐在一旁当一个透明人。
明明当初出府自立时,季芸笙和季原两父女还没有那么生疏,过了一年季芸笙再回来,两个人却像是真的成了陌生人一般。
“笙儿……这一年来,过得可还好?”季原干巴巴道。季芸笙入朝为官后,几乎天天都能和季原见面,那时,季原可是一句话都没有和她说。
怎么?如今她外祖母家来了人给她撑腰,季原这就开始关心她了?
季芸笙勾了勾唇角,却没有一丝笑意,“悦康很好,不劳承恩侯挂心。”
冷漠疏离的话语,连一句父亲都不想喊,可见真是寒了心。季原垂下头,看不清表情。
李贤芳打断两人的“叙旧”,朝季原道:“今日贤芳不请自来,还请姑父见谅,只是家中祖母甚为忧心笙儿,就让小侄来侯府看望一番。”
又道:“姑父,笙儿是我姑姑唯一的女儿,若活在我李府,必是二老的掌上明珠。今日暂且不问她这些年在侯府过得如何?小侄就想代我李府问一句,为何这么多年来姑父从不让祖母派人来看望笙儿?即使是远在异国,年年探亲也没有被别人置喙的道理。”
沉默了一会儿,季原才开口,“这些年来,的确是我对不起菲儿还有……笙儿。”
本就没有尽到一个当父亲的责任,如今愧疚也是说的这么迟疑,季芸笙不禁有些困惑,季原是真的很讨厌自己吗?
若不是当年自己的母亲和季原的确成了一番佳话,她都要怀疑当年的联姻并非父亲所愿了。
“那小侄再问一句,这一年来,为何笙儿没有和你们住在一起?明明侯府才是笙儿的家,为何笙儿还要出去自立成府?这一年来,姑父作为笙儿父亲,又为何从来没有去看过她一次?”
李贤芳的声音慢慢地冷了下来,虽温和,也凌厉,“姑父,小侄就想知道,笙儿在您心里,究竟是不是您的女儿?”
季原眼神一利,却没说话,堂屋顿时又是一片安静。
季芸笙看着季原,只见他仍旧摆着一张面无表情的面孔,看不清任何神色。
许是觉得说得差不多了,李贤芳才走入正题,“小侄斗胆一句,若非笙儿回南陵看望祖母,偶知内情,你侯府又想瞒我们李府到何时!?”
“姑姑嫁入你侯府四年身陨,姑父即便忘了夫妻之情另娶他人,也不该不尽父亲责任留笙儿一人过活。若姑父真的不想认笙儿这个女儿,我李府也能够养活!只求姑父今日放过笙儿,在你侯府的族谱上划去她的名字!”
众人一惊,季原猛地抬头,目眦尽裂,“休想!”
一向冷淡严肃的父亲突然失态,季芸笙和离涯都是一脸诧异,谭氏就更不用说了,吓得一动不动的。
李贤芳勾起唇角,温和的人逼起人来也是可怕,“小侄还叫您一声姑父,那是因为你是姑姑喜欢的人,可在小侄看来,您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既然如此,笙儿为何还要认您呢?”
既然如此,笙儿为何还要认您呢?
季原愣住,而后低低笑出声,满是嘲讽,他的确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呢。他看向季芸笙,神情一恍惚,竟是想起来了季芸笙刚出生的时候。
那时候的她,白白胖胖的一团,可讨人喜欢了。抱在怀中,轻轻的重量,让人胆颤心惊,即便是小心地抱着,也生怕弄碎了怀中的小人儿。
那时啊,时光安稳,岁月静好。
夫人就坐在他身旁,逗弄着怀中的人儿,他就看着夫人笑。
“夫君,可想好名字了吗?”
他晃着手臂,轻拍着襁褓,让怀中的婴儿慢慢睡去,“春日显晴,草木荫荫,不如叫芸笙吧。”
春日出生,故名芸笙。
芸笙,芸笙,无一不是他对女儿的爱,可如今,为何就变了呢?他笑着,竟是湿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