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隐瞒
“干嘛呢,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我知道他在生我的气,存心起哄给我难尴。
“你怎么不知道,天天呆在他家里,和他朝夕相处,他身上哪还有你不知道的事。”穆涛冷嘲热讽。
“唉,你这家伙,都在胡说什么?”我脸都涨红了:“我再说一遍,我是在跟他学画,学画!”
“得了吧,严子晴,我现在总算知道你为什么学建筑学,真是死性不改,你那点花心思能蒙过我?”穆涛翻个白眼。
真是什么事也骗不过他,他早把我码得一清二楚。
“唉,我说,你们是病人什么人啊?”医生板起脸孔。
穆涛嘴巴一张,估计又要开口乱讲什么,我赶紧捂住他的嘴,微笑着对医生说:“我们都是他的朋友。”
被我的手一捂,穆涛的话变得含混不清。
“白和你们说这么多了,原来是朋友,你们打电话叫他家人来。据经验推断,病人贫血很可能是因为消化道出血,但是要确定病因,还需要等病人醒了之后详细询问。目前要做的就是给病人输血,否则病人会有生命之忧,让他家人快来办手续。”医生说“什么,有生命之忧!”我和穆涛异口同声地惊叫道。
“但是,医生,他的父母,我不知道怎么联系。”我焦急又无奈地说。
“你们想办法联系,我们先输血救人,”医生打出单子递给我。
我接过一看,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仔细地又数了一遍金额栏的位数,个、十、百、千,天呐,竟然到了千位数。
“愣着干什么,快下楼办手续呀!”医生抬眼望着我。
可是,我哪来这么多钱,我转头瞧瞧穆涛,穆涛从我手上拿过单子,看了看说:“我去办吧,你在这看着臭小子。”
护士开始给顾城扎针,扎了好几针都没见血,我顿时号淘大哭,弄得急诊室里鸡飞狗跳,连大厅里坐的人都聚集在门口探脑袋往里望,还以为出了人命,最后连护士长都给哭来了。
穆涛办完手续进来一看,气得咬牙切齿,捏着我的脸说:“你真是个唯恐天下不够乱的女人,笨蛋,他又没死,你哭什么丧?”
我伤心地说:“医生说的,如果不输血,就有生命之忧,现在输不进去,我能不哭吗?”
“傻瓜,又不是绝症,怎么会死,”穆涛把我揽入怀中,抚摸着我的头发,安慰道:“护士长亲自扎针,肯定没问题。”
我只能呜呜地靠在穆涛怀里哭泣。
“吵死了!”顾城突然自言自语,说完,他翻个身,又睡了。
世上还有这种人,我哭得一塌糊涂,在他耳里听来,成了噪音,我和穆涛差点栽倒。
护士长果然出手不凡,一针立刻见血,看着血袋里的血滴进顾城的血管,我和穆涛都长出口气。
这时,我才注意到身边的穆涛,已经快一年没见了,好象比过去更高了一点,皮肤更黝黑了一些,不过,他那浓得化不开的眉毛,闪着阳光的眸子,灿烂的笑容,还是我以前认识的那个他。
如果没有遇见顾城,兴许我喜欢的人会是他。
“你垫的钱,我会想法还给你的。”我清楚他是个铁公鸡,向来一毛不拔,这么一大笔钱,他该多心疼呀。
“你还?为什么要你还,要还也得臭小子还,你说说,你倒底是他什么人,凭什么要帮着他还?”穆涛瞪着眼,不屑地质问我。
“我,我,我……”是啊,我算顾城什么人呢,真是被他问住了。
“顾城的父母呢,打电话叫他们来呀!你怎么不联系他们啊?”穆涛不满的问。
“我不知道他们的号码,而且他父母离异了,他们之间已经很久没有联系,”我说。
“哦,”穆涛沉吟一声,继而更加气愤的说:“这么说,那他是一个人住的?你个女孩子孤身上他家,就不怕他?”
“别以你那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撇了撇嘴说:“他比你规矩得多,你还要保证书约束,他可是连我的手都没碰过。”说完,我莫名一阵心酸,除了那天,在他清醒的时候,从来没有丝毫超过朋友的肢体语言。
“嘿嘿,这么说来,原来是你死乞白咧缠着人家呀,”穆涛大喜:“别忘了,他可是有女朋友的,你不是说绝对不做第三者吗?难道你想说话不算数吗?”
“闵秀和他分手了。”我漫不经心地说。
穆涛满脸惊谔,那神色既吃惊又担忧。
有十分钟的沉默,我们彼此没有说话。要不是饥肠辘辘的肚子在作抗议的怒吼,我们可能一直沉默下去。
“嘿嘿,”穆涛带着讥笑说:“还骗我说吃过饭了,你去吃吧,我在这看着。”
“突然把你喊来,你也没来及吃饭吧,还是你先去吃好了,我不饿。”我说。
“你不饿?这话连你自己的肚子都骗不了。”穆涛说。
“我高兴,我就不吃,你管得着吗?”他为什么老是在挖苦我,我赌气说。
“好,算你狠,不过你不吃,关我屁事,你就陪着那个臭小子吧,哦,忘了,那臭小子吃的可是血,我走了。”穆涛转身离去。
看着他走到门口,我忽地觉着心没着没落的,“等一下,”我可怜兮兮的说:“能不能给我带个面包,再走呀。”
穆涛回头冲我一笑:“哈哈,终于老实交待了吧,傻瓜,我就是给你去买呀,还是牛肉堡,可乐,是吧?”
我咧嘴一乐,我爱吃的他还是记得很清楚。
耳边老是好象有音乐在响,穆涛走后,没有我俩的斗嘴,这声音越发明显,我掏出我的手机,它安静的躺在我的掌心,那是谁的手机在响,还是我出现了幻听,这音乐很熟悉,想起来了,是顾城的手机铃声。
我在顾城身上一阵搜索,终于在他裤子口袋里找到了它,它唱个不停,我只好接通,刚一通话,电话那头就传来一个女人刺耳的嚣叫声。
“哎,怎么回事呀?等你都一个多小时了,打你电话也不接?你这是什么态度啊?是不是不想教了,我孩子的时间多宝贵,你知道什么叫浪费别人的时间,就是浪费别人的生命吗?我不但要扣你的钱,还要向你们学校投诉你,怎么推荐这样不负责任的人做家教,简直就是误人子弟……”
“哎,”我气愤地说:“你是什么态度呀?他姓顾,不姓哎,知道他现在在哪?医院,他晕倒了,正在输血,你还能弄清楚,再发言呀?”
那女人停了十秒,又继续嚣叫起来:“这么说,他明天也不能来教我家孩子了,身体这么差,还怎么教别人?你和他说,我孩子可等不起,我另请他人了!”
“随你的便。”说完,我立马挂断电话,看到手机上显示十七、八个未接电话,都是这个号码,真是个疯子,估计顾城没少受这个恶女人的气,象这种人,给我再多钱,我也不愿教,她不要教正好拉倒。
“又跟谁生气呢?”穆涛进来了,递给我一个满满当当的袋子。
“哦,是顾城家教的一个学生家长,狂没有修养。”我说。
“谢谢,”我开心地接过袋子,打开一看,里面不但有牛肉堡,还有好多其它吃的,我抬眼瞧一瞧穆涛,说:“喂,你当我是猪啊,买那么多?”
穆涛笑嘻嘻地从袋子里拿出一个牛肉堡塞进我嘴里,说:“你想得美,就这个是你的,其它的都是我的,这顿饭还是老规矩,AA制噢。”
那个铁公鸡似的穆涛,又回来了,每次和他吃饭都是AA制,我亏死了,要知道我永远不可能有他吃得多,却要支付一半的钱。
“既然是AA制,一个牛肉汉堡就想打发我,”我强烈表示抗议。
“那你就快点吃,吃得慢,我就全吃光了。”穆涛大嘴一张,只一口就吃掉半个汉堡。
简直就是河马,照他那个架式,只怕连我手里的牛肉堡都要阵地不保,我赶紧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那,”穆涛递给我一杯可乐:“别噎着,喝点水。”
“谢谢,”我接过可乐,感激地望了他一眼,其实,我知道他是在故意激我,想让我多吃点,而我呢,装成中招的样,也是让他放心。演戏,我们早就已经默契。
耳边又响起熟悉的音乐,我拿起手机一看,是另一个号码,接通。
“顾老师,等您半个多小时了,怎么还没到呢?”也是个女人的声音,不过,这个腔调好听。
“真不好意思,顾城他晕倒了,现在在医院。”我解释说。
“哎呀,要不要紧呀?”她挺关心的问。
“看起来不大好,到现在还没醒。”
“这么严重?明天是不是也不能来了?”原来,她关心的还是课。
“明天?我想明天肯定是不行,医生还说要住院呢,我估计至少要一星期。”
“那我孩子的课怎么办?”
“嗯……”我吱唔着,想不出办法。
“既然如此,当然是身体要紧,请您转告他,让他好好养病,至于,我孩子的课,就不麻烦他了,谢谢啊!”
“要不您再等等,等他醒了,我让他打电话给您。”我心想,好象不对劲呀,这样的话,顾城的家教课不又取消了一个?
“还是算了吧,其实,我已经想请别人了。”
“别啊,他教课很棒的,为什么要请别人呀?”
“他教的是不错,可是我家孩子的课本来是在上午,后来,他说上午有事,暂时调到下午,课时还减掉一半,我以为短时间这么调,就答应了,哪晓得一调就十多天过去了,我和他提了好几回,希望他调回去,他老说再等等,我说那就另外增加课时吧,但是他好忙的,晚上还有一个家教,那个家教结束,还要去快餐店打夜工到凌晨。我孩子假期有限,课时又不能补回来,我就已经想换老师了,只是没好意思说。现在他再一病,这要塌多少课?唉,我看他晕倒就是累出来的,还是让他好好养病,人哪个吃得消这样连轴转呀,您说不是吗?”
我的手一抖,手机差点从掌心滑落。
是我疏忽了,没有家人的经济支援,他的学杂费、生活费、房子租金,所有的一切要花钱的地方,全都要靠他自己,不象我,从来就不用考虑这些。
这世上最美的不是人工的精雕细凿,而是原始的朴素自然,唯一无可挑剔的华丽。顾城,天生的精致脸庞、白皙皮肤、修长身段,那些简单平凡的衣服,穿在他身上,简单成了简洁,平凡成了不俗,着实很难把他和贫困联系在一起。
而我是个不折不扣的闲人,闲得只想着谈场喜欢的恋爱,我那费尽心机的请求,竟成了他沉重的负担,他已经扛得很辛苦,我却让他更辛苦,终于让他承受不住。
自以为是两个人的天堂,却差点让他下了地狱。
眼前雾气弥漫,视线开始模糊,好讨厌这样的自己,幼稚可笑,一个活在爱情幻想里的混蛋,只会给身边的人添麻烦,所有的美好记忆顿时黯然失色。
“喂,严子晴,发什么呆,东西就快让我吃光了?”穆涛在喊我。
嗓子眼堵得难受,连含在嘴里的那一口都没法吃下去,更不要说别的,索然无味。
真该死,我竟然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手里紧紧握着的手机不知什么时候掉在地上,捡起来,一看上面又显示六、七个新的未接来电。
然后发现,我的头枕在穆涛的腿上,而他闭着眼睛,两只手扶着我的脸,一动不动,大概也睡着了吧,转脸看到顾城坐在急诊床上,咦,怎么是坐着的?我一下从穆涛怀里挣脱了了出来,穆涛睁开眼,打着哈欠,还没弄清怎么回事。
“你醒了?什么时候醒的?”我惊喜地问。
“嗯,”顾城漫不经心,伸手说:“把手机给我。”我赶紧把手机递给他。
“穆涛,快去喊医生过来。”我向穆涛发号施令,穆涛立马得令而去。
顾城在回电话,看他紧锁的眉头,厌烦的神情,可以肯定这个电话也是话无好话,很快他就挂了电话,抬起头对我大吼:“哎!你倒底对我的学生家长说了什么?”
“啊?怎么了?”我被他突然而至的大嗓门吓了一跳,和他说话,他从来都是轻声慢语,第一次看他对我瞪眼睛。
“谁要你接我的电话,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呵是,你脑子被门夹坏了吗,张口就说我生病了,要住院,不能上课,你考虑过后果吗?这些意味什么吗?”
“可是,你确实生病了,不能去上课呀,你的电话响个不停,我怕有急事,才接的。”我委屈地说。
顾城冷冷地哼了一声,说:“你挺喜欢帮人做主的吗?有家长投诉到学校,我算是被你害死了,切,简直就是白痴,随随便便改变别人的人生,你不接电话会死吗?”
在他面前,我确实是个罪人,我的泪原本就是藏在眼框里串成链的珍珠,一扯就全出来了。
“接一下电话,你就会死吗?”穆涛怒气冲冲地进来了:“臭小子,说别人改变你的人生,应该是你在改变别人的人生吧?一整天,我们就是围着你在转,要不是子晴,你死在屋里也不会有人知道。”
我偷偷踹了穆涛一脚,说什么不好,非说什么死。
“切,”顾城不屑的歪歪嘴:“好管闲事的家伙,我死我的,关你们屁事?”
“你小子,说什么呢?”穆涛上前一只手揪起顾城,一只手握成拳头,天呐,他们就象火柴遭遇了汽油桶,一点就着,天生的冤家对头,两年过去了,没有丝毫长进,真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