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满楼,今日笙歌尤盛,乐曲歌调,细腻婉约,戏声歌声在三条巷子外都听得见。
沈贤月御剑立于楼上空,听着软歌绵曲,感觉新奇万分。她从不知道,女子竟可以发出这种百转柔腻的声音!
况不周蹲在剑上瑟瑟发抖,随风摇摆,要不是沈贤月提拽着他的衣领,怕是早就摔下山死了。
“我说月月,带了剑就可以胡作非为了是不是?”况不周声音发抖。
“你怕什么?“沈贤月无奈,”御剑乃最基本的法术,你身处道门十载,竟然连低空飞行都怕,那你可还有什么不怕的东西?“
况不周道:“当然有,你放我下去听姑娘唱个曲,跳个舞,你看我怕不怕!”
“想看?倒不是不可以!”话毕,沈贤月眉毛一挑,就松开了提着况不周衣领的手。
猝不及防没有了支撑,况不周心惊肉跳,身子前后歪了歪,很快便失去平衡仰翻着摔了下去,在空中吓得闭着眼睛“啊啊啊”地细声尖叫,手臂乱摆的模样像极了一只要翻身的乌龟。
沈贤月不由得浅笑,但怕他越叫越大声,暴露了行踪,也不多戏弄,连忙御剑把他接住,拉着他的手臂在剑上站稳,严肃正经道:“你叫什么?我这不是放你下去了?”
“你,你有种!”况不周咬牙切齿。
沈贤月不理他,确认降落位置后,拉起况不周的手,带他跳上屋顶。
屋顶由层层瓦片堆叠,若是脚步太重,很容易发出声响,沈贤月按着况不周的肩膀,不让他起身,提醒道:“你动作轻些。”
“我不动,我就在这里看,这里位置好。”况不周微微移动一块瓦片,从缝隙中往里瞧。
“你怎么知道位置好?”沈贤月疑惑。
况不周面容得意:“行走江湖,这点儿吃喝玩乐的直觉还没有吗?”
沈贤月不以为然,往旁边移了几步,掀瓦看屋内的情况。
只见屋里坐了三拨人,一拨是台上唱大戏的,一拨是台下看戏的,还有一拨则是坐在阁楼的包厢里看戏的。而洛灵,身穿一身黑裙,正坐在正中央的包厢看戏,眉目认真,优雅恬静,全然失去了原本的活泼,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
不一会儿,昨夜遇见的黑衣男子便手捧一碟桂花糖进来,放到洛灵面前,并主动坐到了洛灵身旁跟她聊天。
不知道在说什么,很快,洛灵的眼眸顿时盈满泪水,荡开圈圈涟漪,落到脸上,留下两行痕迹!
沈贤月皱眉,把偷窥的位置换到包厢上方的屋顶,移开瓦片,俯身细细听二人言语。
“你不该这样做,你拿这个小姑娘的命给我,她怎么办?”
“你太善良了,我就知道你会怪我,”黑衣男子默默拿起一颗桂花糖放进嘴里,迂回道,“可是你的命本不该绝。”
“难道那小姑娘的命就该绝了?”洛灵站起身,情绪有些激动,“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为什么,你为什么要重蹈我月满族人的后尘?你看到我们的下场了吗?”
男子也迅速站了起来,双手把住洛灵的肩膀,忿忿道:“你本命不该绝,她本命不该绝,可是到头来都绝了,所以你还不明白吗?哪有什么应该不应该,从来只有能或者不能!”
“是啊,从来只有能或不能,而我的选择是不能。”洛灵摊开右掌,冷冷道,“是这只手吧?”
男子眼眶也发红了,发狠道:“你最好绝了挑丝的念头,不然,我就让她灰飞烟灭!你死了,她也别想活着!”
洛灵抬眼,失望地看着男子道:“陈薮,你先自己好好想想,你说出这种话,你觉得对吗?”
沈贤月听到这里,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黑衣行的是某种换魂的秘术,听那女子的语气,似乎还存在破解之法,也就是说洛灵还有救!
可是,她说的“重蹈我月满族人的后尘”是什么意思?那个后尘是不是跟十年前的凤凰山火有关?
“你看够了?”熟悉的声音在上空响起,沈贤月还没来得及回头,身体下的瓦片轰然碎裂。
有了上一次坠落地底的经验,沈贤月一脚勾住残瓦,借力打力,在空中利落地翻了个身,站稳在洛灵身后。
而另一边的况不周,已经被为首者五花大绑,从碎掉的的瓦片屋顶里扔进了屋!
他摸着屁股哀嚎道:“哎哟哟,有话说就好好说,绑着我做什么?不就偷看了你家大戏嘛,我补个茶费还不行吗?”
为首者一把抓起况不周的衣襟,威胁道:“你小子给我安静点儿,上次要不是你在那里胡说八道,胡搅蛮缠,让我无暇顾及那个女人,你以为你们还能活到现在?”
“喂喂喂,你说的什么鬼话?自己弱还要怪别人?”况不周翻白眼。
“你——”为首者急红眼,提掌运气,一掌拍向况不周的天灵盖。沈贤月眼疾手快,提剑一挡,反把他推开,旋身挡到况不周前面,同时还顺手挑开了他身上的捆绳。
况不周甩开绳子站起身,笑得天真:“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
为首者面容扭曲,怒道:“你玩弄我?你还敢玩弄我?”
洛灵看他们快打起来,轻轻问道:“你们是?”
“这个问题问得好,”况不周抬起下巴,眼神灼灼注视着陈薮冷淡的双眸,问道,“你可还记得沈韫?”
陈薮神色骤然一变,眼神凌厉道:“你们到底是谁?”
“她呢,就是沈韫的妹妹,”况不周指了指沈贤月,然后又指了指自己,“我呢,就是沈韫的徒弟。”
沈贤月听到这不实的言论,忍不住淡淡瞥了况不周一眼,冷声道:“我哥哥什么时候认你是他徒弟了?”
“你哥哥教了我这么多功法,我要是不认他当个师傅什么的,那他多吃亏?”况不周拿手肘撞了撞沈贤月的手臂,状似撒娇,惹得沈贤月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不敢再搭话。
陈薮来回打量了况不周好几次,微惊道:“你是……刁伯?你还活着?”
况不周笑:“我就知道我没有认错,陈—薮—哥—哥!”最后四个字,语气意味深长!
沈贤月越听越迷惑,总觉得况不周隐瞒了自己很多事,不由得问道:“况不周,你在打什么哑谜?刁伯是谁?”
太阳偏升,阳光自屋顶洒落,况不周站着阴影处,答道:“刁伯大概是我旧时的姓名吧!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可还记得我今早跟你说的另一个可能?”
沈贤月自然记得,他说月满族是影,鬼是黑衣!
只见况不周侧脸看她,笑道:“其实也不是我有多聪明,而是因为在我的记忆里,陈薮哥哥十年前就已经是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