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推门进屋的时候，陈岚正背对门站在玄关，听到开门声赶紧转身向林沥杨求助：“你可回来了，快劝劝你爷爷，这老头子正憋着劲要找陆司令拼命去呢……哎呦，你这脸……”话还没说完，看到林沥杨脸上的伤一时失语。
林沥杨默默低下脑袋，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比起疼痛，更在意面子，被人打得鼻青脸肿，可真是件丢脸的事。刚一低下头，就听到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林沥杨张开胳膊，随即一个还没到他胸口高的身影就撞进他怀里。
“哥哥！”
郑沐桐个子不高，可一身小肉还真有点分量，撞得林沥杨一个趔趄，林沥杨站稳了，习惯性地去摸她的头顶，郑沐桐咧着嘴从林沥杨怀里抬起头，胳膊却还紧紧环着林沥杨的腰，笑容绽到一半，突然看到林沥杨脸上的淤青，笑脸瞬间凝固，眨了眨眼睛，一撇嘴，露出满口掉的七零八落的牙，突然哭出声来：“哥哥，你又打架啦！”
林沥杨揉着她的脑袋只觉得这个样子好笑得不得了。
“林沥杨，你做什么又惹妹妹哭？”
“玉洁阿姨，你不要骂哥哥，哥哥会疼的！”郑沐桐从林沥杨怀里探出半个脑袋，对着刚进门的周玉洁抽噎道。
陈岚站在一边揉了揉眉心：“真是没一个省心的……”
这边正说着，郑老爷子从里面抄着拐杖一脸怒气地走出来，警卫员张庆跟在后面，很罕见地穿了一身作训服还扎了武装带，老爷子一边走一边张罗：“去，把我的警卫排都叫来，去老陆家门口集合，反了他了！”
“爸……”陈岚赶紧过去拦住：“爸你这是干什么，孩子都还小，在一起玩也不懂什么，您老这兴师动众地过去，以后谁还敢和沐桐一起玩啊！”
“哼！臭小子欠管教，我今天就去连他爷爷一起收拾了！临风呢，死哪去了？”
“报告首长，哥还没回来！”张庆朝着林沥杨挤眉弄眼使了个眼色，又马上立正站好。
“正事指不上他，走，咱们先去，你让开，”郑老爷子指着陈岚示意她让开，扭头看到林沥杨，又是一愣：“你这臭小子，脸是怎么搞的？走，跟爷爷一起去，爷爷教教你怎么打架！”
“爸，我求你了！”陈岚上前掺住郑老爷子的胳膊，一边扭着头朝周玉洁使眼色，让她一起过去，周玉洁见状赶紧上前，和陈岚一左一右掺住郑老爷子，陈岚哀求道：“爸，这多大点事儿啊，大晚上的把警卫排都叫来，还带着孩子去打架，您和陆司令都一把年纪了，让下面的人看到可怎么好，求您了，等临风回来，让他明天送沐桐上学的时候顺便教训陆修远那个小兔崽子，您说您和小孩子动什么气啊……”
林沥杨听了半天还是一头雾水，低头去看郑沐桐，见她还是仰头看着他，嘴一撇一撇地似哭非哭的样子，林沥杨张了张嘴，用嘴型问她：怎么回事啊？
郑沐桐摇了摇头，撅着嘴也不说话。
林沥杨伸了手去捏郑沐桐的鼻子，那边的郑老爷子已经被称岚和周玉洁拉着坐到了沙发上。平日里郑老爷子最听陈岚的话，从前有一次郑老爷子心脏不舒服，医院为了安全起见建议他住院，他却怎么都不听，老爷子犯起脾气要走，整个军区没人敢拦，陈岚听了消息赶到医院，朝着老爷子撅了撅嘴摆了个委屈的表情，老爷子立马就范，乖乖在医院住了大半个月。从那之后军区都知道郑老爷子疼儿媳妇超过疼儿子，还打趣地说郑临风是郑家的上门女婿，郑老爷听了很是高兴，偶尔兴起还真就对着郑临风叫女婿。
可这次情况却有些不同，郑老爷子被拉着坐下依旧怒气未消：“你拉着我做什么，真是气死我了……臭小子不学好竟然敢亲我孙女……真是反了天了！”
林沥杨闻言一愣，把郑沐桐从自己怀里拉出来：“陆修远亲你了？”
“嗯……”郑沐桐点了点头，还指着自己的脸：“就亲了这里……”
“靠……”林沥杨一把扔开书包，转身就往外跑，身后一阵惊呼。
“哥哥你去哪？”
“林沥杨回来！”
“小张快跟着去，别让我孙子吃了亏！”
张庆没等郑老爷子交代已经跟着林沥杨跑出去，还没出院子，就看到林沥杨被一个人薅着后脖领子给拎回来了。
“来，我看看我大儿子的脸这是化的什么妆啊？”郑临风拎着林沥杨走到院子里的，借着光亮去看他脸上的伤：“哎呦，不错呀，这回的颜色比上次那个好，你看这个包……”郑临风故意用手指戳了戳：“这个包也比上次的圆。”
“嘶……”林沥杨没忍住，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再把哥哥弄疼了我就让爷爷把你撵出去！”郑沐桐小跑着从屋里出来，拉着林沥杨的手把他往自己身后拉。
“你个臭丫头！”郑临风弯下腰轻刮了下郑沐桐的鼻子，随即起身拉着两个孩子往屋里走：“大晚上的都跟着爷爷胡闹，不像话！”
门口的张庆见郑临风回来，很是松了一口气：“哥，你可算回来了，老首长这次可真是气得不轻，警卫排都在外面待命了……”
郑临风低头看了眼被他拉在手里还气鼓鼓的郑沐桐：“就你个小丫头会惹麻烦……”
郑沐桐抬头朝他老爹甩了个鬼脸，随即偏了头去看林沥杨，见林沥杨冷着脸像是在生气，便也不敢再调皮乖乖跟在老爹身后进了门。
“什么情况啊，怎么把老首长气成这样啊，”郑临风进门换了鞋，随即撵两个孩子上楼：“你俩上楼待着去，晚上谁敢出门我饶不了他，沐桐，看着你哥，让他好好洗把脸。”
“那爸爸，我今天可不可以和哥哥一起睡？”郑沐桐探了脑袋，满心期待地去看她老爹。
“问你哥，他不烦你就行。”
郑沐桐瞬间绽出一个笑脸，拉着林沥杨就上了楼。他俩的房间都在三楼，是两个相邻的房间，林沥杨上初中之前他俩基本都在一个房间睡，即便后来分开睡了，半夜里郑沐桐醒了还是会偷偷溜到林沥杨的房间。陈岚说了她几次，告诉她哥哥上了初中需要做功课，也需要好好睡觉，你的年纪也不小了，要学会自己一个人睡，可说了好多次郑沐桐也不听，无奈之下，陈岚只好给林沥杨的房门上了锁，让林沥杨晚上睡觉务必把房门锁好。郑沐桐这才开始了“独居”，但屡屡还是想办法要腻在林沥杨的房间。
妈妈，我今天帮你浇花了，晚上可不可以和哥哥一起睡……妈妈，我今天吃光了一碗饭，晚上可不可以和哥哥一起睡……妈妈，我今天生病了，可不可以和哥哥一起睡……果然今天趁着乱，又让她得逞了。
林沥杨跟着郑沐桐一路上了楼，身后还能听到郑老爷子怒气冲冲的声音。郑沐桐却开心得不得了，拉着林沥杨轻车熟路地进了他的房间，上一次她可以和林沥杨一起睡还是她在绘画比赛里拿了少儿组的一等奖，当时她并没觉得得奖有多开心，而是想着用这个当筹码妈妈会不会答应她的要求。
林沥杨的房间很大，但大部分都是郑沐桐的东西，刚分开睡的时候，郑沐桐时常借着要到林沥杨的房间拿东西而在里面待上半天，林沥杨知道她的小心思，玩偶画报仙女面纱等小女孩玩的东西他也没收拾，就放在她一进门就能看到的地方。
“哥哥，你去洗洗脸吧，还疼吗？”
林沥杨没有回答，回手把房门关上，拉着郑沐桐走到房间窗台边，一把将郑沐抱起来放在书桌上，林沥杨自己则拉了把椅子过来坐下。这桌子比普通的书桌高不少，据听说是清朝哪个状元用过的，郑临风花了高价买来，作为林沥杨小升初的升学礼。郑沐桐坐在桌子上，此时比林沥杨高了不少，林沥杨仰着头去看她，心里还是很恼火：“陆修远亲你你揍他了吗？”
郑沐桐摇头。
“亲了几下？”
郑沐桐伸出一个手指头在林沥杨面前晃了晃。
“那你和他说了不能那样吗？”
“说了！”郑沐桐猛点头：“我和他说不能亲我，我不喜欢，而且男孩子不能随便亲女孩子，只有爷爷，爸爸和哥哥可以亲我，别人都不行。”
“你个小丫头！”林沥杨捏了捏郑沐桐的脸：“知道就好。”
郑沐桐见林沥杨终于露出笑脸，也跟着开心起来，往前探了探身子搂住林沥杨的脖子就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林沥杨赶紧推开她：“女孩子也不能随便亲男孩子，知道了吗？”
“哥哥也不可以吗？”
“不可以，”林沥杨佯装冷着脸：“哥哥也是男孩子，所以不行。”
“那爷爷和爸爸呢？”
“爷爷和……”林沥杨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说，挠了挠脑袋才继续道：“爷爷和爸爸可以，因为爷爷和爸爸不是……男孩……是……男人………”
“那想亲哥哥的话就要等哥哥变成男人吗？”
“我……”林沥杨抬起头，猛地看到郑沐桐那双天真的眼睛，一阵微风吹来，伴随着庭院里夏夜的桂花香和葡萄的清甜。彼时谁也不知道，这便是之后种种的开始。
